29 小貓

聽說是皇上養的，冬貴人眼睛一亮，忙招呼道：“快抱過來我仔細瞧瞧。”

小林子只得走過來，将小貓抱到冬貴人面前讓她仔細瞧個夠。

亭子不大，幾人圍在一起，都能将小貓看個一清二楚。

玉致就在旁邊，一眨不眨的看着它，它大小沒怎麽變，只是圓潤了許多，已不再是當初撿回來時瘦瘦小小的模樣。

玉致想起當初撿到它時的場景，似乎并沒有過去多久，只是眨眼間，已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她心下酸澀，小貓曾與她相依為命，今日只怕也認不得她了吧。

知香她們也興致勃勃的圍着一起看，素素欣喜的叫道：“呀，它的眼睛竟是藍色的呢。”

小貓獨特的藍眼睛尤其惹人喜愛，看了一會，冬貴人就不滿足了，“來，給我抱抱。”

小林子緊緊的抱着小貓，小心翼翼的說道：“冬貴人，這小貓很是認生，當心它傷了您，您還是看看就好，等以後它跟您熟了，您再抱它也不遲。”

冬貴人原本已伸出了手，衆目睽睽之下，豈有空手收回的道理，她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來，“什麽意思，我抱抱都不行嗎？一只小貓而已，有必要這麽寶貝？”

小林子很是為難，不敢得罪宮中唯一的貴人，但更不敢随意将小貓交出去，唯唯諾諾的陪着笑：“回貴人，不是不行，只是奴才說的是實話，皇上确實十分寶貝這小貓，但若是讓小貓傷了您，只怕皇上要更傷心。再者，現在天氣好了，奴才們每日都要抱着小貓來這禦花園走走，您要是喜歡，可以經常來看看，等熟悉了，您想怎麽抱就怎麽抱。”

一番話說的冬貴人很是開心，她收回手，得意的瞟了知香她們一眼，才說道：“既如此，就不難為你們了，你好好抱着，讓我仔細看看它。”

小林子只得抱着小貓依舊站在亭子中，任由冬貴人她們幾人逗弄着小貓。

小貓被逗弄了幾下，原本一直慵懶的趴在小林子臂彎處，此時有了些精神，擡起頭來四處張望着，一雙藍色的眼睛靈活的轉來轉去。

玉致離的稍微遠點，目光也未曾離開過小貓的身上，卻見那小貓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竟直直的看了過來。

玉致心裏一動，不敢眨眼，而那小貓似有靈性，歪着頭了看了她一會，突然喵嗚一聲，就要從小林子臂彎處往外蹦。

小林子吓了一跳，不明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躁動起來了。

小貓大力掙紮着，他要抓緊它，又不敢使大力傷了它，差點急出一頭汗來，也顧不得旁邊有冬貴人在，嘴裏一個勁的念叨，“哎喲，小祖宗哎安分點，這禦花園這麽大，可不敢讓你下地，要是跑的像上次一樣沒了影，奴才們可就沒命了。”

上回一個不小心讓它跑了，沒找到，皇帝暴怒，下令幾乎翻遍了整個宮殿，才在一個假山後的小角落裏找到它，雖然是找到了，但那幾日看管它的奴才個個都吃了一頓重重的板子，差點去掉半條命。

經那事以後，人人都将這小貓當主子一般的伺候着，生怕有個閃失。

小貓一個勁的掙紮着，嘴裏喵嗚個不停，玉致聽的很是難受，出言道：“你放它下來吧，這樣緊緊抱着，肯定是難受的很。它不會跑，沒事。”

小林子得了曹公公的叮囑，對新入宮的玉致并不敢小觑。

小貓又實在掙紮的厲害，要是在自己手中将它傷了，只怕更擔待不起。

他将手中力道放松了些，只稍稍一松，那小貓就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小林子驚呼一聲，後半截的聲音随着小貓的去向一下子卡在了喉嚨中，只有些呆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玉致原本就離的遠一點，并沒有跟冬貴人她們圍在一起。

她害怕洩露自己的情緒，只端坐石桌旁的凳上，從衆人的空隙間專注的看着小貓，而此時小貓掙脫出來，三下兩下就到了她面前。

它仰起頭看了她一會，然後以一種十分輕盈而熟練的姿勢躍上玉致的膝頭，蜷起身體，無限依戀的靜靜卧在她的膝上。

玉致因着它的動作而心裏一緊。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如以前一樣，輕輕的撫摸着小貓的頭。

小貓在她的撫摸下微微眯起眼睛，很享受的喵嗚了一聲。

亭中一時間十分安靜，過了好一會兒，冬貴人生氣的聲音才打破這略有些詭異的氛圍，“你不是說這貓認生的嗎？”

小林子呆呆的看着玉致膝頭上的小貓，有些結巴的說道，“回貴人，确實，确實是認生。”

冬貴人指着玉致，“那這是怎麽回事？你這大膽的奴才，莫不是編了謊言欺瞞我不成？”

小林子及另外的幾個太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林子苦着一張臉，“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有苦不能言，這小貓是皇上特意放在宮中精養着的，這多年下來，喂養過它的奴才婢女不計其數，但确實從未見它與何人特別親近過，即使對皇帝，也并不怎麽熱衷，平常對陌生人更是愛理不理。

宮中私下都說不愧是皇上養的貓，脾性也真是較為獨特古怪。

誰知道今日是怎麽了，竟對一個剛進宮的新人這樣‘熱情’，可叫他要怎麽對冬貴人交代呢。

小林子跪在地上，猶自解釋着：“奴才确實不知道怎麽回事，請貴人明察。”

冬貴人氣的不輕，眼見小貓乖乖的伏在玉致膝蓋上，心裏又氣又癢，指使道：“你，把它抱過來，我要抱着它。”

玉致還未動，就聽知香驚呼了一聲，“皇上。”

亭中人都看過去，只見皇帝正從園中小道上往這邊走來。

他身上依然穿着龍紋朝服，想是剛剛下朝。

只是剛剛衆人都被小貓吸引了目光，又沒人通報一聲，誰也不曾注意到皇帝的到來，更不知他何時來，來了多久了。

冬貴人最先反應過來，剛剛還在生氣的臉上一絲不快都找不到了，只餘下滿滿的笑容，她笑着高聲叫道：“皇上，您怎麽來了？”

知香她們想必是已經見慣了冬貴人的舉止做派，眼下對她這等并不怎麽合禮儀的行為也見怪不怪，只盈盈的行着禮：“見過皇上。”

玉致随着衆人一起行禮，爾後抱着小貓靜靜的立在那裏，淡然的看着冬貴人與皇帝講話。

玄華自進亭中就沒怎麽看其他人，一雙眼睛只放在冬貴人面上，“何事如此高興？”

冬貴人笑意盈盈，毫不避諱在場其他人，“見到皇上來，冬兒就最高興了。皇上，您是來尋冬兒的嗎？”

她笑的很開心，喜悅之情人人都看得見，她好像沒想過要隐瞞自己的開心，只以一個少女特有的明朗去表達自己的心情，這使她看起來明媚動人，靈氣十足。

這種靈氣最易感染周圍的人，玉致看的分明，玄華剛進亭中時面容陰冷，眼下看着冬貴人的雙眸中卻帶了些淡淡的笑意。

玄華随意的嗯了一聲，問道：“都在這亭中做什麽？”

冬貴人這才顧上剛剛的事，她挨着玄華更近了些，說道：“皇上什麽時候養了貓呀，冬兒都不知道呢。這小貓長的好，我們都十分喜歡，正在逗着玩呢。”

她瞥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小林子，有些不滿的說道：“這小奴才欺負我，說什麽小貓認生，不讓我抱。”

玄華背着手站在那裏，頓了一會才接口道：“他所言不假。”

冬貴人聞言一愣，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玉致，才說道：“那為何……”

她不好說下去，再說下去，就好像在擡高對方的身價一樣。

亭中人卻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玄華沒說話，一雙讓人摸不清心思的黝黑眼眸越過衆人的身影，深深的投在了安靜立着的玉致身上。

自他進亭中來，他不曾看過其他人一眼，也不曾看過玉致一眼，似乎因為冬貴人的笑顏已将其他人都遺忘，只是當他這樣調轉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衆人才略有所覺，一貫冷漠擅隐的皇帝并非心無旁骛，只怕早已将亭中的動靜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眼中暗含的審視與不解，看在其他人眼中，多了一層意味不明的趣味，這趣味起于玉致，只怕也益于玉致。

知香等人默默的對視了一眼，唇角帶了些笑意，沒有去看此時特別緊張的冬貴人。

唯有玉致面容依然平靜，像是沒看見玄華眼中的複雜神色，只盡力露出婉靜的笑容來，“我也沒想到，這小貓竟會願意要我抱，真是天大的榮幸。”

她笑的很好看，雖不如冬貴人的明朗，但肯定有錦玉的八分神似。

玄華卻驀然皺起了眉頭，冷冷的移開了目光，“除了冬貴人，都下去吧。”

小林子忙趁此站了起來，去接玉致手中的小貓，小貓卻賴着玉致不肯挪窩。

玉致也有些不舍，卻不宜露出多的端倪來，只得低聲對小貓說道，“乖，聽話。”

小貓像是聽懂了她的話，這才戀戀不舍的由着小林子抱了過去。

玉琢交接完小貓，無意擡頭，正撞上玄華的目光，他濃眉緊鎖，眼中情緒不明，只微眯了眼沉沉的看着她。

玉致視若無睹，唇角帶笑的與知香等人行了禮，一并退了下去。

只聽的冬貴人高興的聲音說道：“皇上，您剛下朝一定累了吧，冬兒陪您逛逛。”

玄華似是應了一聲，他的聲音很低，玉致沒聽清，只一會就聽見冬貴人清清脆脆的笑聲響起。

走了一段路，紅琇才忍不住唇間嗤了一聲，“看看她那個張狂樣，哪裏像個女子。”

素素嘆了一聲，“也怨不得她張狂，誰讓如今皇上只寵她一人呢。”

單從剛剛的情形來看，冬貴人确實受寵，玉致有些不明，見話頭正好說起她，便問道：“冬貴人看着年紀并不大，怎麽就進了宮？”

她記得很清楚，大康有十六歲方可嫁娶的規矩。

大康人除特殊情況外，都極其遵循這一條例，尤其皇室之人，為了名聲，也為了子孫血脈的健康繁衍，更是十分推崇這規矩。

這冬貴人怎麽看怎麽都不像十六的樣子，為何會早早的進了宮？

素素繼續嘆氣，“她讨皇上喜歡嘛，聽說皇上一見她就喜歡上了，顧不得年紀，就收進了宮來。”

說起這件事，素素有些哀怨，又有些不屑，只是聽玉致問起，又不免興趣盎然，“聽說當時皇上初次見到冬貴人的時候……”

知香打了個手勢，及時的制止了素素說下去，她朝旁邊的小道上了看了一眼。

幾人都望過去，只見剛剛才見過的小林子正急匆匆的朝這邊跑過來。

到了跟前，小林子有些氣喘籲籲，恭敬的行了禮之後，才轉向玉致躬身說道：“玉致姑娘，皇上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