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個美人挑水喝07
原至公再來的時候,何所思看着他的神情便有些微妙——他一邊想告訴裴霓裳有多喜歡他,好讓裴霓裳不那麽難過,一邊又覺得把自己喜歡的妹子推向別人的懷抱絕對不是自己的風格,兩相糾結之下,何所思第一次對原至公翻了個白眼。
原至公不動聲色,掃視何所思全身後,将目光停留在了手指的傷口上:“不是我咬的。”
“廢話。”
原至公抓起何所思的手,仔細地看了幾眼:“人咬的?”
傷口已經結痂,修士的恢複力當然不是蓋的,但是何所思還是不滿意,要是放在自己的身上,早就連痕跡都沒有一個了。
“出血了呢。”原至公說,“鮮血可是很重要的引子,修士要注意自己的鮮血啊。”
這道理何所思當然比原至公懂,但是面對一個哭泣了深宅少女,誰還能想到這個,何所思覺得原至公盡說廢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抽不回來。
“我幫你上點藥。”說話間,原至公已拿出一盒藥膏,而膏藥一上手,何所思便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何所思的藥膏麽。”他機智地圓了口誤。
原至公笑了起來,他看着手上的藥膏,居然露出了從未在何所思面前展現過的溫柔缱绻的微笑:“是的,他賣的很貴呢。”
何所思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這東西造出來騙錢的啦,其實沒什麽大用。”這藥膏用了相當多名貴的藥材,目的卻只是為了除疤,所以受衆其實是修為不高的女修。
原至公卻說:“他一直很有想法。”
何所思終于覺察到了點不對勁:“你好像很欣賞何所思?”
話音剛落,原至公便好像觸電般松了手,将手縮回了廣袖之中。
他渾身僵硬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漸漸放松,說:“欣賞,他确實很有才華,不愧對修真界的稱號。”
兀自得意起來的何所思,便沒有看見原至公此時面孔上,複雜的神色,然而這複雜的神色也只是一閃而過,等坐在他平常常坐的位置上的時候,他又是那個雲淡風輕的廣裕仙君了。
“那麽,雲臺集會的事,您想好了麽?”何所思眼巴巴地瞅着原至公,他覺得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必須得到回複,就算今天原至公又對他動手動腳或者怎麽樣。
原至公想了想,突然說:“別人都說,這一回一定會有我和何所思的決戰,你怎麽看?”
怎麽又是這種老情人對現情人的抉擇?何所思眉頭一抽,雖然非常違心,還是決然道:“你一定會贏。”才怪。
原至公卻道:“我并非在說這個,我是說,你覺得何所思一定會去麽?”
這是在懷疑玉安霖一定要去參加是為了何所思?何所思臉色一變,連忙道:“他去不去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是去看他。”
“……”原至公無語半晌,才道,“我并不是在在意這個。”
何所思覺得原至公一定是在騙人,便不說話。
原至公又說:“其實我并不想和他鬥法。”
“是的,您一定不屑于和他鬥法。”
“……”原至公嘆了口氣,“如果他一定會來,我避開便是了,一次不去,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何所思頓時面色大變,脫口而出道:“他一定不會去!”
原至公面色微驚地看着他:“為什麽?”
——因為他現在變成了你的後宮之一呆在你的面前,這他媽能說麽能說麽?!!!他能不能去決戰全靠你了啊!
何所思糾結半天,終于吐出一句:“他以前說過。”
原至公恍然大悟:“确實,半年以前,已經能夠确定是不是要去參加雲臺集會了。”
何所思剛想編一個自己為什麽會不去的理由,便又聽見原至公說:“那個時候,你們的關系甚是親密呢。”
“完全沒有這種事啊!”何所思簡直要給原至公跪了,“而且話說回來,我們絕對已經一刀兩斷了我敢肯定!”
原至公大概被何所思的氣勢吓了一跳,沉默地看了他一會,才說:“是麽,那不說這事了。”
松了一口氣的何所思,在原至公再一次離開以後,才又意識到——媽蛋,雲臺集會的事,還是沒有給回複啊!
事情拖到了原至公離開也仍然沒有着落,何所思心裏交瘁,眼看着時間一步步逼近,更是抓耳撓腮地急的上火。
“你無論如何,都要去雲臺集會麽?”看出來這一點的裴霓裳忍不住問,“你有想見的人麽?”
她正在撫琴,纖長的柔胰拂過琴弦,瀉出流暢的琴聲,在何所思聽來已經是一種享受,她卻說不過只是尋常的練習罷了。
“說是想見的人倒也是啦——不過應該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何所思想了想,看着好奇地望着她的裴霓裳,覺得這件事告訴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其實與其說想參加雲臺集會,不如說是想出去。”
“你想離開廣裕仙門麽?”裴霓裳吃驚地看着他。
何所思撓了撓臉:“嗯,大概就是這樣吧。”
正在撫琴的裴霓裳便一把抓斷了琴弦,血珠頓時從指間低落,何所思被她吓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抓起了她的手。
“至于那麽吃驚麽。”
裴霓裳用力一掙,将手放到了身後,目光直視何所思:“安霖,你告訴我,你想出去的原因,是因為何所思麽?”
——還真是。
不過何所思搖了搖頭,回答道:“不是,我是為了自己才想出去。”
——這話也絕對不能說是騙人的。
裴霓裳低着頭,半晌,下定決心一般地擡起頭來:“我知道哪裏可以出去,我帶你出去吧。”
何所思頓時一驚,然而将要脫口而出的一句“好的”,卻被“還是不用了”代替了——一種冥冥之中對于危險的預感讓他做出了這樣的改變。
裴霓裳大約沒想到,一時愣愣看着他。
何所思臉上挂着微笑:“其實也沒那麽急迫,如果拜托霓裳,霓裳也要擔風險了,我看仙君很好說話,還是在說說吧。”
“是、是麽。”裴霓裳怔怔看着何所思,好一會兒才松了口氣,露出了放松的神色,“啊,是我小題大做了。”
何所思笑道:“我很高興,霓裳那麽擔心我,我恐怕都要愛上你了。”
“別、別這麽說啊,我會害羞的。”裴霓裳低着頭擺着手,臉又瞬間紅到了脖子根。
然而這一瞬間,何所思目光一凜,臉上淺淺的笑容僵住了片刻。
——剛才因為斷弦而鮮血淋漓的雙手,此刻已經結痂,想必很快便會完好無缺了。
一個同為金丹期的修士,會有這麽快的恢複力麽?這個問題,一直到離開,何所思也沒有問出來。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何所思陷入了思索。
并非是從來沒有懷疑過,裴霓裳的修為。
事實上,在初見的時候,何所思便曾以為裴霓裳應該是個元嬰修士,這并非是查探到了修為,而全然只是一種單純的感覺。
就好像你掃過一個路人,會猜測他的職業,不知什麽時候起,何所思在遇到一個修士的時候,便會去猜測對方的修為,大概是因為他慣常在外游蕩,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也見過不少掩飾修為的手段,所以比起探查出來的結果,有時還更相信感覺。
然而從靈力上來說,裴霓裳是個金丹修士,甚至還比玉安霖弱了些,因為完全想不出在後宅這個鳥籠裏有什麽掩飾靈力的必要,何所思便也接受了這一點。
但是今天,久違的懷疑又浮現出來。
但現在附身在玉安霖的身上,往常随手便一大推的探查手段都變成了浮雲,所有的焦慮便都只能壓下,裝出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來。
但是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了。
何所思是一個很容易被感性驅使的人,當他被感性控制時,時常會忽略掉很多事情,但當理性一旦回歸,所有的一切便在他面前重演,讓他漸漸覺察到裏面的疑點。
從一開始看來,便顯得很奇怪的便是,裴霓裳真的是她所展露的,這樣一個性格的人麽?
——其實應該不是的。
過往其他姬妾的對話碎片漸漸在他的腦海中平湊起來。
“裴仙子其實很冷淡呢。”
“只要仙君不在,裴仙子就一定是在修煉啊。”
“其實整個後宅,不就是裴霓裳一手遮天嘛。”
“……”
……
不安愈發強烈,何所思突然停住腳步環顧四周,假山嶙峋灌木清幽,弦月靜靜地挂在天邊,清風掃過耳側。
——不對,蘭君去哪了?
覺察到這一點的時候,何所思在想祭出法器的同時,在心裏面知道——晚了。
果然,體內靈力的流動突然被凍結了一般,原本的打算被終止,反而沖擊內腑,鮮血從嘴邊滑落。
“發現的,意外的早呢——玉安霖。”
伴随着這樣的話語,穿着盛裝華服的裴霓裳,從假山的陰影處,慢悠悠出現在了暗淡的月光之下。
在月光下慘白的肌膚配着紅底黑紋的廣袖華袍,寬松的衣領處露出大片皓月般白皙的肌膚,長發如瀑,垂落在身側,裴霓裳帶着與往常全然不同的,更為輕佻魅惑的笑容,出現在了何所思的面前。
“未成年人不要穿得那麽暴露啊。”
看着這樣的裴霓裳,何所思帶着苦笑,這樣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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