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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到了制作單位樓下的時候,方餘已經跟自家搖錢樹先生鬥智鬥勇大戰八百回合,下車的時候相比起精神抖擻的搖錢樹先生,他身心俱憊一個字都不想多說——就這樣,還被人從後面拍了拍肩,聽見在他身後下車的人“啪”地一聲自己關上車門同時道:“精神點,做什麽一副被欺負了的模樣,被人家看見了還以為我在車上對你怎麽着了。”
方餘:“……”
謹然:“我可是直男。”
方餘轉過腦袋,雙目放空地看着此時此刻站在自己身後的黑發年輕人,只見後者不急不慢地從口袋裏掏出眼鏡戴好,又低下頭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将自己在車上睡得有些亂的頭發一絲不茍地處理好,最後将領口的最後一絲褶皺撫平,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問:“方哥,我英俊麽?”
方餘:“……俊。”
謹然:“可惜我是直男,不能回應你炙熱的情感。”
方餘:“……”
方餘聽見腦海中“轟隆”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随之倒塌,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從目前內心活動來說,他猜想剛才倒塌的大概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求生欲——此時此刻,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麽想抱着搖錢樹先生從眼前這座高大四十層的大樓頂端飛下來。
吧唧一聲,摔個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而在經紀人滿腦子的血腥暴力腦洞打開就關不上的同時,原本站在他身後的黑發年輕人已經率先一步越過他走到前面去,方餘微微一愣終于邁開步子跟上,于是因此他就沒有錯過看到謹然一臉溫和的微笑對替他們開門的保安人員說“謝謝”。
走廊裏空蕩蕩的,謹然走在前面,方餘跟在他屁股後面,想了想說:“老子伺候了你七年,別說開門就連砸門都替你忘記帶家門鑰匙的你做過,你也沒像剛才那樣跟我說過‘謝謝’。”
謹然聞言,難得沒有立刻反駁,反倒是“哦”了聲點點頭沉默了下來,正當方餘以為這家夥真的有在檢讨自己,卻沒想到走在前面的人卻頭也不回地忽然開口道:“方哥,得失心不好那麽重啊會讓人失去美好的初心——想想當初你我相遇街頭你發誓要捧紅我的樣子……你可以找很多很多你花費了各種力氣都捧不紅的小透明,他們情商低智商也低但是哪怕你把劇本甩他臉上他也會對你說‘謝謝’或者‘對不起’,雖然哪怕是這樣不會演的戲他也還是不會演——那麽現在問題來了,你是想要這種情商智商雙低永遠捧不紅的小透明,還是想要沒有對你說‘謝謝’但是寬容地讓你從他身上壓榨出市區別墅、新款跑車以及成功人生的袁謹然?”
方餘:“……”
謹然:“你看,你已經有了答案。”
方餘:“……”
方餘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嘴賤,謹然說得對,得失心真的不好那麽重——這不,報應來得如此快:想死的欲望不知為何居然比剛才更加強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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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餘沉默之間,又聽見謹然坦然地在前面安排:“一會兒你跟江洛成去談劇本,我自己去找人拿劇本,然後到後面試衣間那邊等你。”
方餘點點頭正習慣性地想要答應,想想不對,立刻又搖搖頭:“什麽鬼,你到了地方起碼也要讓江導見你一面再說剩下的吧——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試戲?謹然,你也不是新人了,不了解一些導演和編劇的想法你怎麽知道關于人物劇情之類的塑造問題,這樣根本沒法演……”
謹然嗤笑一聲:“道理我都懂,可是你說的這些又不是重點。”
“誰說不是重點?!”方餘面色嚴肅道,“情感,我覺得這就是演一部戲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才不是呢,”黑發年輕人腳下一頓,輕車熟路地往試衣間方向轉過身,臨走之前懶洋洋地斜睨了經紀人一眼,“重點是,姜川到底長得好不好看。”
“……”方餘的臉上表情定格三秒,放空又三秒,然後說,“幹完這票我就辭職。”
“哦,”謹然說,“你要去捧那些永遠都捧不紅的小透明了嗎?”
“……”面對自家搖錢樹那張異常冷靜的探讨之臉,強忍住一巴掌糊上去的沖動,方餘将手放在自己這張不值錢的臉上狂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勿忘初心。”
……
送走了啰啰嗦嗦的經紀人先生方餘,面無表情地目送他離去,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大樓的拐角處,謹然這才輕輕地籲出口氣,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無人,稍稍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打了個呵欠,一雙黑亮的瞳眸之中露出了一絲絲疲憊——昨晚看早就敲定的下一部電影的劇本看得太晚,這會兒多多少少有些犯困。
一會兒還要視鏡。
臺詞念一遍打呵欠就糟糕了。
這麽琢磨着,黑發年輕人開始滿大樓地找那種提供給員工的免費速溶咖啡,在尋找咖啡的過程中他還遇見了不少以前合作過的節目的工作人員,那些人都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謹然也一一微笑着回應,所以在找咖啡的過程中,他順便解決了找編劇拿劇本的事情。
半個小時後。
滿大樓亂竄尋找速溶咖啡的大明星捧着一杯手磨新鮮咖啡,腋下夾着一本薄薄的視鏡用劇本,跟在一名工作人員屁股後面被一路護送到了高級休息更衣室。
然後微笑着對他說謝謝。
最後微笑着收下他的一臉惶恐以及連連擺手說“您太客氣了”。
揮手道別,關門。
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內。
黑發年輕人擡手将在外面龜毛整理好的頭發弄亂了些,臉上露出了個不耐煩的表情随即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地倒在了那張柔軟的沙發上——沉默片刻後,這才想起來什麽似的将夾在腋下的那劇本抽出來,翻了翻,這才發現那個編劇大大随手地給自己的是比較後面的部分的劇本了,而且正好是倉鼠精和道士的對手戲,看樣子是道士為了救倉鼠精身負重傷,原本這是那耗子精出手為妻報仇的好機會,但是當他來到道士面前,卻發現面對那張臉,自己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太他媽腐了。
簡直腐得光明正大,簡單粗暴。
謹然目無表情地飛快掃了眼劇本,清了清嗓音,換上了個頗為沙啞,隐隐約約帶着一絲絲心痛的聲音念道:“‘我娘子因你而死,而今時今日,當你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面前,我卻發現,一直以來我的執念不過是一場癡念——’”
“……”謹然頓了頓,“寫劇本的人簡直絲毫不顧及祖國未來花朵的三觀是否會因此而碎裂。”
翻身,繼續。
這次嗓音一換,變成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成熟男性嗓音——
“‘念然,你來,我再講個故事給你聽,可好?’”
“……”謹然瞪着劇本,“快死了趕緊分配遺産吧還說什麽故事啊,當了建國後的最後一個道士身上總有法寶吧,沒有使用說明書的話就趕緊趁着最後一口氣把使用方式告訴你姘頭這樣才好讓他從此走上耗子生巅峰成為史上第一耗——”
謹然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從沙發的另一邊居然傳來了什麽人走路的聲音,他猛地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這什麽情況,忽然間便感覺到手中的劇本被抽走——刺眼的燈光照得他下意識地微微眯起眼,于是他只能看見到一個挺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将他半個人籠罩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比方才謹然刻意塑造的聲音更加自然磁性,非常好聽的低沉嗓音響起——
“‘龍王與青蛙在海濱相遇,打過招呼後,青蛙問龍王,大王,你的住處是什麽樣的?——珍珠砌築的宮殿,貝殼築成的闕樓,屋檐華麗而有氣派,廳柱堅實而又漂亮。龍王反問了一句,你呢?你的住處如何?青蛙說,我的住處綠藓似氈,嬌草如茵,清泉潺潺。說完,青蛙又向龍王提了一個問題,大王,你高興時如何?發怒時又怎樣?龍王說,我若高興,就普降甘露,讓大地滋潤,使五谷豐登;若發怒,則先吹風暴,再發霹靂,繼而打閃放電,叫千裏以內寸草不留。那麽,你呢?青蛙!青蛙說,我高興時,就面對清風朗月,呱呱叫上一通;發怒時,先瞪眼睛,再鼓肚皮,最後氣消肚癟,萬事了結。’”
“……”
“道家的故事,大概是說,人不要被世俗的繩結羁絆,聽從內心真切的呼喚,便能享受屬于自己的快樂。”
“……”
就像是劇本裏的耗子精似的,呆愣地躺在沙發上安靜地聽那人将整個故事說完,然後總結意義。
黑發年輕人眨眨眼,片刻之後這才反應過來好像哪裏不對——連滾帶爬地翻身坐起來,這才發現坐在沙發另外一邊的是一名看上去大概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黑發,卻擁有一雙像是從別的種族血統那繼承來的湛藍色瞳眸,他低着頭看劇本的時候,柔軟的碎發垂落下來,高挺的鼻梁在面頰的一側投下一小片陰影。
首先,這人長得很好看,強調一下,是好看得讓見了無數好萊塢巨星的謹然都覺得好看到淚流滿面的那種。
其次,他沒有穿衣服。
然而他卻顯得對此完全不害臊,大方地将自己身上那分布均勻結實美好的肌肉暴露在休息室的燈光之下,在沙發上的黑發年輕人的瞪視中,将手中的劇本重新塞回他手上。
謹然抓着劇本石化,唇角抽動,正想對這位不知道打從哪冒出來的奔放酷哥說些什麽,不料此人卻忽然站了起來——于是坐在沙發上的謹然的視線便自然而然地對準了他的下體。
謹然:“……”
長那麽大,除了大英博物館裏的各種裸男雕像,謹然還是頭一回看到這種自帶聖光的大叽叽——它安靜地蟄伏在茂密的毛發之間,形狀、大小,美好又猙獰。
美好又猙獰。
美好。
而猙獰。
謹然舌頭都不好使了,眨眨眼,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您、您好呀?請問,您是?”
此時酷哥正背對着扒在沙發上的黑發年輕人站在衣架前面,自然不知道對方正對着自己挺翹結實的臀部流哈喇子,他只是往身上套道士戲服的動作稍稍一頓,微微側過頭眉間淺淺皺起,随即不急不慢地道:“姜川,來試戲。”
謹然:“……”
姜川轉過身,指了指謹然手中快被捏成鹹菜的那玩意:“好像就是你手上拿的那部。”
姜川話語剛落,便看見趴在沙發上腦袋放在靠背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黑發年輕人“呼”地站起來,打開門,然後摔門,狂奔而去。
姜川:“?”
……
幾分鐘後。
跟導演編劇談完人生地理詩詞歌賦的方餘剛走出辦公室,便看見了走廊盡頭沖着自己飛奔而來的搖錢樹先生。
那德行就像見了火腿腸的狗似的。
方餘雙手護胸:“我是直男。”
“滾!”謹然一把抓住經紀人,搖了搖,“你去跟他們說,我演!片酬好說,倒貼錢都演!”
方餘:“……見到姜川了?”
謹然點點頭:“我的理想型。”
方餘:“啊?”
謹然面無表情:“‘那與漂亮的臉龐完全不相符合的粗大’。”
方餘:“……”
謹然:“我要潛規則他。”
方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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