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病房中安靜了三秒。
這時候門口有一名穿白大褂的大約是主治醫生的中年男人沖了進來,他一把抓住距離他最近的那名記者搶下了他手中的攝像機,壓低了聲音咆哮道:“都幹什麽呢!都幹什麽呢!肅靜!你們缺德不缺德!啊,這裏是醫院!病人剛脫離危險期需要休養!安靜休養!你們鬧什麽鬧,拍什麽拍?!出事了你們負責麽!”
一個小護士從主治醫生身後探了個腦袋,兩眼通紅要哭不哭的,也跟着小聲說:“你們這樣真的太缺德了,有沒有職業道德的……再這樣我要報警了。”
“老子已經報警了!”
門外的方餘将手中手機往口袋裏一塞,抓着站在門邊的女記者的衣領就往外拽——後者還企圖掙紮,一邊抓住方餘的手一邊尖聲嚷嚷:“別動手動腳的啊,你打女人算什麽!”
“我打你了嗎!”方餘挑高眉頭,“再說一句我就真的打你!”
一邊說着,一邊頗為粗暴地将那女記者一把推了出去。
一時間,在場的記者沒人敢說話,跟那個女記者一個報社的扛着攝像機的人也不敢說話,看着怒氣沖沖的方餘,唇角動了動,灰溜溜地跟着那個女記者出去病房了。
再看謹然這邊,他先是要誓死扞衛他老娘的肖像權,卻還沒來得及成功就被姜川一把塞進口袋,男人的手勁有點兒大,身為倉鼠的謹然被這麽冷不丁地抓了一把差點五髒六腑都被擠出來,這會兒好不容易喘過氣,扒拉着姜川的口袋冒出個腦袋來——還沒來得及繼續往外爬呢,便被姜川用一根手指頭摁了回去。
謹然:“……”
現在謹然總算是知道,身為一只耗子他究竟有多麽地沒尊嚴了。
連往外爬的權利都沒有!
WHY?!
倉鼠拼命跟自家主人的手指頭掙紮,抱着他的手指頭張嘴正準備一口咬下去,忽然聽見站在他們對面的記者群忽然回過神兒來了似的炸開了鍋——其中炸得最厲害的顯然是那個被姜川二話不說就砸了設備的那個,那一張小臉由紅轉綠,瞪着面前那高大的男人就罵道:“我他媽操!你誰啊!有病嗎?拍你了嗎?關你屁事啊!你知道我設備多少錢嗎就這麽砸了——”
站在人群後面的方餘聞言,一聽這些人沒道德就算了居然還他媽敢這麽橫,當即撈了袖子就準備沖上來大開殺戒——誰知道還沒殺到那記者跟前,就被姜川一個眼神攔了下來——從始至終,在那雙湛藍色的瞳眸之中都沒有顯示出太多其他的情緒,面對記者的怒火,姜川只是淡淡道:“砸了就砸了,我說過我賠不起了麽,嚷嚷什麽?沒聽見醫生說,要肅靜?”
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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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餘:“……”
記者:“……”
萬萬沒想到,居然得到了這麽毫不避諱的回答。
那記者當場愣在了原地,那張由紅轉青的小臉又轉白,張開嘴“呵呵”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時候,便聽見姜川道:“解決完了你的問題,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
“什、什麽?”那記者下意識地反問。
“你有孩子麽?”
“當、當然有。”那記者眨眨眼回答,“剛上幼兒園。”
姜川摁住口袋中蠢蠢欲動的倉鼠腦袋的手指頭一頓,昏暗的病房中,湛藍色的瞳眸之中有莫名的光一閃而過:“請問,如果你的兒子今天在上幼兒園的路上車撞了,你有什麽看法?”
“什麽什麽看法,這算什麽狗屁問題!你才被車撞了,你這人會不會說話的?”那記者瞬間臉色變得很難看。
姜川不說話了,擡起頭掃視了一眼站在這個記者身後的那些人,道:“你們剛才問袁阿姨的問題,這位記者先生已經回答了你們,答案就是:這算什麽狗屁問題。”
衆記者:“……”
面對衆陷入死寂的記者,男人微微一挑眉:“采訪不帶筆麽?記啊。”
——一句話,讓此時此刻站在病房內的那些記者猶如聽見了老師分布號令的小學生,一個兩個在面面相觑,皆是鬧不明白眼前這天生自帶生人勿進可怕氣場的高大男人這……這到底是什麽人啊?
袁謹然的經紀公司請來的保镖?
也不像啊!
一陣沉默後,沒有在同伴眼中得到解釋,那些記者居然真的頗為滑稽地不由自主掏出了筆,在手寫本上胡亂記錄……有一些是直接帶了錄音筆來的,也是下意識地摁下了開始錄音摁扭。
“下一個問題,”姜川說,“記者先生,讓我們繼續假設——你兒子被撞了,好機會呢,考慮過抓緊機會跟幼兒園訛一筆發發橫財麽?”
“……”
“你兒子生死未蔔,你有什麽想要對他的那些昔日同學們說的嗎?他們可是很擔心的啊。”
“……”
此時此刻,那被砸了攝像機的記者此時就像是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臉上,他猛地閉上嘴,面色蒼白,額間透出一滴滴冷汗開始瘋狂地往外冒……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站在袁謹然的母親前面的男人終于挪動了——雖然男人的挪動将她重新暴露在了衆人的目光下,這時候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舉起手中的相機……
他們的目光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站在衆人中間的那個男人。
看着他來到袁謹然的床邊,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用絕對不符合保镖身份的眼神看了那不省人事的黑發年輕人一會兒。
然後直起身來。
“最後一個問題。”姜川說,“袁謹然就在這裏,他的母親想要對他說什麽做什麽,都可以直接說直接做,為什麽要通過你們的攝像機鏡頭對她的兒子說話?你們的攝像機鏡頭是有巴拉拉小魔仙賜予的神奇力量,能夠穿越天地跨越生死?”
“……”
姜川滿意地看着一屋子記者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蠢臉。
他似乎非常習慣于這種睥睨衆生的感覺。
他動了動腦袋:“問你們話,為什麽不回答我——能,還是不能?”
“……不能。”
“不能以後就別提這種任性的要求了,想想你們那出車禍的兒子。”
男人一邊說着,站在病床邊沉默片刻,緊接着在目光觸及病房門口時,他像是像起來什麽似的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那只雕像狀淩亂中的倉鼠,來到站在門口的主治醫生和護士跟前,站定,在後者擡起頭愣愣地看向自己時,他用十分真誠地語氣說:“抱歉,我知道不能帶小動物進醫院。”
主治醫生:“……啊?”
姜川:“不過只是一只倉鼠而已,應該沒關系,我也沒很注意,沒讓它碰到病人。”
主治醫生:“……啊?”
姜川:“賣倉鼠給我的寵物店老板說,倉鼠會自己洗澡,很幹淨。”
主治醫生:“……啊?”
姜川:“這樣的行為可以被原諒嗎?”
主治醫生:“……可以。”
姜川:“謝謝。”
男人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而後突然轉身,在任何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來到了那些記者中其中一個人的跟前,在周圍同僚們同情的目光注視下,那名來自G市晨報的記者冷不丁被那高大的身影所投下的陰影包圍住,被吓得面色發白,腦子瘋狂運轉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為啥要在這個時候被抓典型……
然而還沒等他想明白,面前的男人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現在來解決最後一個問題,剛才是你問我,我是誰?”
記者:“啊?我問了?”
姜川挑眉。
記者哭喪着垮下臉:“……我沒問。”
姜川:“我是新人,姜川。”
記者:“……”
“我原本準備跟袁謹然演部新戲,江導演的新作品,我演道士,”姜川看了眼站在門外滿臉放空的江洛成,又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記者們,認真道,“我聽說在你們這邊,規矩是反抗媒體的話,就會被黑得很慘……”
方餘頗為嘲諷地擰頭去看江洛成,後者面無表情地回視他。
姜川:“是這樣嗎?”
而此時被那雙湛藍色的瞳眸盯着,G市晨報記者菊花一緊,汗顏:“沒有沒有,聽錯了,你肯定是聽錯了。”
“沒有?那就好。”姜川認真地點點頭,“我頭一次接到能露臉的角色,比較珍惜這個機會,希望你們不要從中使壞把我的機會給攪黃了。”
衆人:“……”
站在姜川身後的方餘擡起手慘不忍睹地捂住了臉。
貓在姜川口袋裏的倉鼠擡起爪爪慘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
……
三分鐘後。
在姜川的目送下,記者們一個個乖乖排着隊悄然無聲地從病房裏撤退,當最後一個記者離開,姜川回過頭看了眼從始至終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一言未發的袁梅,後者此時也正看着他,兩人目光對視時,她沖着他露出了個感激的微笑。
姜川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跟在最後那個記者屁股後面也走出了病房,并體貼地順手帶上了門。
此時病房外有方餘、江洛成和姜川三人,還有一只貓在姜川口袋裏,處于震驚狀态久久不能平複內心的肥耗子:它還震驚于自家主人十分鐘之內拳打娛記腳踢主治醫生的酷炫中難以自拔。
而此時,作為酷炫的主人,絲毫不覺得剛才自己做了什麽的姜川看着江洛成,說:“江導,你之前跟我說,要小心不要讓娛樂記者抓住把柄,否則會被黑。”
江洛成點點頭,抹了把臉無力道:“我說過,并且顯然說了等于白說。”
方餘冷笑一聲。
姜川:“我中文修了滿分才回國的。”
江洛成一臉崩潰:“所以?”
姜川:“我剛才做得是不是還不錯?”
江洛成嘴長得能一口吞大象:“WHAT!”
姜川:“你的話我有在聽,所以那個道士角色,我也還要演。”
江洛成倒吸一口涼氣,伸出手愛撫了下自己的小心髒然後說:“……好,演演演。”
得到了承諾的姜川滿意地轉過身,彎腰戴上了肯德基宅急送的鴨舌帽,壓了壓帽檐,正當他将口袋中的耗子掏出來往籠子裏塞時,聽見江洛成在他身後嘟囔了聲:“我要說不的話會被你打死嗎?”
姜川聞言動作一頓,不假思索道:“會。”
江洛成:“……”
姜川:“開玩笑的。”
江洛成:“……”
姜川:“啊對了。”
江洛成:“什麽?”
姜川:“那個記者的攝像機,從我的演出費裏扣吧。”
江洛成:“啥?”
姜川:“我離家出走,卡也被凍結了。”
江洛成:“哈?”
姜川面無表情說:“我沒錢。”
江洛成:“……”
作者有話要說: 姜川大爺:計劃通。(面無表情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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