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然哥想跟川哥您上,床?然哥跟江導有一腿?這這這……”小助理瞠目結舌,一邊說不忘記一邊看看周圍,确定了沒有其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湊到方餘身邊做賊似的問,“真的假的?”

“幹你屁事!”方餘一臉暴躁地将小助理的腦袋推開,同時不忘記虎着臉警告姜川,“你少亂講話誰他媽要跟你上床了——這種事不好亂講的啊!”

姜川收回目光,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下處于因為自己的一個問題陷入了慌亂的經紀人先生,稍稍勾起唇角道:“哦,問一下也不可以麽?”

“問都不能問,你是謹然的師弟,這話傳出去那些娛記就該當真了!”方餘抓狂警告,“少講這些話,謹然要是知道,躺在病床上都要被你們氣活過來——我的老天爺,他是做了什麽孽才攤上你這麽個不懂事的後輩!”

謹然:“……”

不好意思,我真的知道了。

此時此刻,整個兒四肢僵硬倒在主人口袋中的倉鼠爪子抽動了下,聽見了方餘的話,無語地心想:老子不僅沒有要被氣活過來,就連這條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鼠命都要被你們氣得差點一起搭進去才對……還有這位方大嘴同志,少把自己摘得那麽幹淨,昨天八卦兮兮地要跟小師弟八卦老子的各種黑歷史的那個人是誰啊,嗯?

姜川:“方哥……”

方餘:“幹什麽?”

姜川:“所以江洛成和袁謹然到底——”

方餘:“沒有沒有沒有!閉嘴閉嘴閉嘴!”

姜川:“哦。”

謹然算是對這個男人也很八卦的世界絕望了,在姜川慢吞吞地将手放進口袋想要摸他的腦袋時,他照着他的手指頭就來了一口——只不過姜川皮糙肉厚,被腦袋不比他手指大多少的倉鼠咬這麽一口不痛不癢,堅定不移地摸了摸自家倉鼠的下巴,才将手指挪開。

留下風中淩亂的倉鼠蹲在他的口袋——

撓個屁下巴啊,又不是狗!!!!!!!!

三個人類外加一只倉鼠湊在一起窸窸窣窣,就在這時候,走廊上正做準備的演員和經紀人們忽然小小騷動了起來,謹然聽見了動靜趕緊笨手笨腳地爬起來扒在姜川口袋上伸腦袋往外看,然後不意外地發現是江洛成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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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IM辦公室還沒怎麽好好拿正眼瞧過他,現在來看,這家夥好像突然變得憔悴不少,一張小臉青白青白的,下巴底下也是胡子拉碴,來到衆位今日來争取“樵生”這個角色的演員跟前,江洛成先是掃了一遍在場的所有演員,然後壓低聲音跟旁邊的助理說了些什麽,助理妹子點點頭,提高聲音用比較客氣的語氣說:“麻煩各位要試鏡的老師們到這邊來,我們導演交代在試鏡之前要先給大家看一段視頻——”

方餘一臉茫然,顯然也對此毫不知情:“什麽視頻?”

江洛成:“那天姜川和謹然試鏡時候的視頻,昨天我讓人連夜修了下倒出來——”

謹然:“……”

WHAT?趴在墊子上跟姜川互吃豆腐胡來的那一段羞恥PLAY?

江洛成老子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江洛成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煙,然後繼續道:“主要是給今天來試鏡角色的都看一看找找角色的感覺,我們這邊時間很緊,找不到我要的感覺的話,我想我們也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

江洛成說着,一句話讓在場的幾位算是國內一線電視劇演員均是臉色有變——他們之前考慮過江洛成可能相比起其他要捧着他們哄着他們的電視劇導演不一樣,但是也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這麽不客氣。

一時間,幾位叫得上名字的演員臉上都多多少少顯露出不服氣,其中甚至有一個原本是跟謹然關系不錯的……謹然蹲在姜川的口袋裏看着江洛成給自己拉莫名其妙的仇恨,完全沒辦法跳出去圓場,只能默默地呵呵江洛成一臉。

此時,那些沒什麽名氣的小明星則已經跟在助理身後,一臉誠惶誠恐地進了試播間——

姜川他們本來就是來打醬油的,所以他們耐心地等到了所有人都進去之後,才跟着走進去,整個試播間被裝飾得就像是個小型影院,裏面燈光暗的很,姜川他們在最後一排坐下了,謹然從姜川的口袋裏爬出來,順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上爬,然後身手敏捷地跳到了姜川的肩膀上。

回頭一看,發現江洛成沒有離開,只是斜靠在入口的門框上,無視腦袋正上方的禁煙标識,點了一支煙,星火點點之中,含糊地說了聲:“放吧。”

江洛成話語剛落,在整個試播間最前面的屏幕上便出現了畫面。

當屏幕上的畫面倒映在倉鼠因為震驚而瞪得溜圓的眼中,同時,他也聽見了身邊方餘發出毫不掩飾的驚訝倒吸氣音——

整理一下時間點,大前天,謹然試鏡然後出事;前天,他發現自己在倉鼠堆裏醒來并成為他們的一員;昨天,他被姜川買回家當寵物,并在當天晚上得到了《民國異聞錄》要重新選角色的消息——

而今天,就在僅僅一個晚上外加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的現在,此時此刻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來的,卻是一段完整的電視劇片段。

跟謹然想象中的羞恥PLAY完全不同。

畫面中,綠色的體育墊不見了,粗糙的試鏡攝影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天,翻滾的烏雲,懸崖峭壁,懸崖縫隙處呼呼的風聲吹來,那聲音尖銳凄厲,就像是懸崖之中有人在默默哭泣……

身上穿着白色襯衫的黑發年輕人趴在懸崖邊——風将他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

鏡頭拉近,給了他的臉一個特寫,在他的臉部有被碎石劃花的細小傷痕,此時此刻,他似乎正因為保持着身體的平衡趴在懸崖邊而稍顯吃力疲憊……而最吸引人注意的,是那雙黑色的瞳眸,雙眸之中有顯而易見的遲疑與痛苦,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黑發年輕人的臉上卻是倔強的。

兩種矛盾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了一張臉上,卻顯得絲毫不見違和。

他擡着頭,看着自己被懸崖邊上趴在的人死死握住的手腕,用微微顫抖着的沙啞聲音說:“臭道士,你放手——”

第一句臺詞響起時,原本還有細微讨論聲試播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鏡頭中,黑發年輕人似下定決心般咬了咬牙,倔強道:“你現在放手,你就完成了你的使命,不是斬妖除魔麽,不是要掃盡世界上所有的邪魔外道麽——”

“住口。”

一聲極為淡漠的磁性嗓音打斷了黑發年輕人的話。

此時,鏡頭稍稍拉遠,終于将挂在懸崖邊的黑發年輕人之外,另外的一個人也納入鏡頭——那人身着一身道袍,袖子卻高高挽起,強壯的手臂因為使勁而青筋凸起,他的手死死地握住挂在懸崖邊上的黑發年輕人的手,眉心如劍,雙目之中盡是掙紮與不安——

“我、我讓你說話了嗎,你這鼠精,死到臨頭還要逼我?”

道士類似埋怨的話似徹徹底底地點燃了黑發年輕人的怒火——

“我怎麽逼你了,成天将道家祖訓挂在嘴邊,你是修道還是念佛?”

一瞬間,黑發年輕人所有壓抑住的感情像是被全部釋放,他提高了聲音,聲音又快又急,其中沾染着怒氣和傷心,而當他質問懸崖邊的男人,自己怎麽逼他的同時,那雙微微上鈎的漂亮眼睛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紅——

風的呼嘯聲幾乎要将他的質問吹散。

良久,沒有得到回應。

黑發年輕人似極為失望,以幾乎不可聞的姿态輕輕嘆了口氣:“懷錦,放手……讓我同我娘子在地府相聚——”

“我不準你死在這裏!”

懸崖邊上道士打扮的男人怒吼出聲,那不安、困惑以及茫然的情緒直接透過屏幕傳遞到了每個人的心中,此時試播間內均是鴉雀無聲,衆人眼睜睜地看着屏幕中,道士懷錦手臂稍稍收力,猛地一把将挂在懸崖邊上的黑發年輕人拉了起來——并将滿臉驚慌的他滿滿一把抱入懷中!

兩人撞在一起,紛紛向後跌成一團,而期間,懷錦的手還護在樵生的腰間,小心翼翼,仿佛再怕他有個什麽閃失……

盡頭切換,變化到了樵生的視角,他似乎是微微擡着頭,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極為英俊的臉——看着平日裏總是嚴肅又古板的道士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溫柔,微微嘆息——

“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一句語落。

整個屏幕重歸于沉寂。

試播間的燈重新亮起的時候,衆位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時,在場衆人腦子裏均是一團亂糟糟的,腦海中全是方才“樵生”這個角色的模樣,不知不覺,居然連懷錦這個角色是個新人演技還有些生澀的缺點都忘記了……

“樵生”的扮演者成功地将自己演技還不那麽娴熟的搭檔帶了起來。

讓整個畫面變得無比和諧。

此時此刻,看過片段的衆人總覺得自己似乎就在剛才那麽短短的一個片段裏,突然就捕捉到了“樵生”這個角色核心靈魂,也有些深刻地明白了這個劇本想要表達的,身為鼠精的樵生和道士懷錦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羁絆——

樵生身為妖,卻有他的倔強,為情所困擾,為世人所困惑,然而縱使這樣,他還是堅定不移自己的天真與執着。

懷錦為驅魔降妖人,擁有他一直以來堅定的信仰,然而那些單一的執着卻因為碰見了鼠精而面臨崩潰瓦解,他開始迷茫與動搖,自己曾經堅持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這樣複雜的感情,就容納在剛剛一段簡簡單單前後不超過五分鐘的劇情中,被完整地演繹了出來。

而這些,是在他們方才拿到的同樣劇情片段的劇本裏,他們沒有看到的東西。

此時,在現場的演員均是默然。

他們并不是因此就認輸,認為自己不能勝任這個角色了——畢竟他們都是有經驗的演員,自認為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去揣摩以及帶入的話,配合着之前劇本的完整劇情,他們能把這個角色完整演繹。

讓他們遲疑的是另外一件事:比如當自己拿下這個角色後,是不是也可以做到在短短的五分鐘高潮劇情之內,就讓所有的觀衆了解到電視劇想要表達的東西,然後像是剛才的他們一樣被迅速吸引,留住他們停下播放電視劇的這個頻道,繼續往下看,成功地搶到野生收視率——

在今天之前,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謹然演戲,是很出色,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見過謹然的試鏡片段,也不知道他試鏡的時候是什麽模樣,只是将一部電影或者電視劇完整地看下來,能感覺到他是一名很優秀的演員。

他們沒想到的是,一整部電影完整地看下來,其實反而是将這個演員本身的實力給抹淡了。

今天的這短短的試鏡片段,他們卻親眼目睹——

曾經于他們眼中的天方夜譚,謹然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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