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高燒
林安離開霍城家,轉身剛想開自己門,餘光一瞥就看見樓道門口的鐵栅欄門沒鎖,開着一個不大不小的縫。
錢軍他們跟着軍隊都一走,連門都不管鎖了!
他狐疑地皺皺眉,快步走過去低頭一看,就見地上有一條長長的濕痕,淡紅色摻着些黃白渾濁的粘性液體,蜿蜒在水泥地上并不十分清晰。
林安立刻鎖了樓道的門,蹲下身鼻翼輕動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立刻傳到鼻端。
是喪屍的味道!
林安的眉頭立刻皺得更緊了,這種味道比一級喪屍要淡,其中還摻雜了些血腥氣,是二級喪屍!
他立刻擡頭,順着濕痕盯着向上的樓梯看了好一會,許是隔得有些遠,并沒有聽到什麽特別的動靜——這樣一來又有點不像了,二級喪屍關節靈活,爪牙鋒利,骨骼又無比堅硬,向來是比一級喪屍要活躍的,也更容易饑餓。
進了樓道,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更不可能放着他和霍城兩個活生生的人不吃,反而跑去樓上——據他所知,樓上剩下的幾家要麽跟着軍隊走,要麽自己開車離開,晚飯過後就沒人了!
只要不過來找麻煩,管它是什麽玩意!
林安松了松眉頭站起來回了家,他和霍城明天就走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回到家,林安繞着自家房子轉了兩圈,拿着背包簡單收拾了點随身用品。
有用的東西他早就收到了空間裏,将姨奶留下的一些小物件歸攏歸攏,打成了個包收進空間,除了大件家具電器,這間老屋差不多就空了。
平時不覺得,一旦真的要離開,林安心裏未免惆悵,住了小半輩子的地方,就這麽再也回不來了。
他也突然有些理解為啥出嫁的姑娘臨出門前都要哭上一場,即便嫁的再近,每天都能看到爸媽,婚前從孩童住到長成大姑娘的房間,也永遠不可能每天再去睡了。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沒出息,不過臨出門前,林安一個男人家家竟也跟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紅了眼眶,吸吸鼻子,頭也不回地關上門出去了。
這是他從小到大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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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城自打林安離開,就坐在客廳裏沒動過身。人一走,他私底下表情就活躍起來了,勾起的嘴角放也放不下,握着人家喝過的水杯,自己也湊過去喝了一口。
抿抿嘴,挺甜。
隔壁響起關門的聲音,男人噌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腳下無聲走到客廳玄關處等着,等外面敲門聲響起第三下的時候,立刻把門開了。
門外青年身後背着一個大背包,手裏又提着一個手提袋,表情無辜地睜着大眼睛站在那,像小松鼠搬家一樣。
霍先生立刻被自己的腦補愉悅了,側身讓了讓:“進來。”
“謝謝啊。”林安笑着說。
不謝,你能過來我很高興。霍城在心裏搖搖頭,眼神柔和,引着林安進了次卧。
“你先睡這間,不早了,衛生間桶裏有水,去洗洗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晚霍城的态度好像更溫和一些,話也明顯多了。
剛剛達成合作的同伴能對自己态度良好是好事,林安從背包裏翻出洗漱用品,笑着對霍城說:
“那我先去洗臉。”
因為曾經是礦工家屬樓,鯉魚塘小區建築格局全部一樣,都是兩室一廳一衛,林安拿着毛巾熟門熟路進了衛生間,驚奇的發現洗臉池下面的紅色水桶裏還真有滿滿一桶清水。
馬桶也沖的幹幹淨淨,不像林安想象的尋常幸存者那樣停了水就不沖廁所,湊合着關着衛生間的門,每次上廁所都得捏着鼻子。
他本來都做好捏鼻子的準備了。
高高興興地洗了臉,刷好牙,林安搭着毛巾剛出衛生間,正巧碰見霍城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着一杯熱好的牛奶。
“給。”
牛奶杯被遞到手邊,林安驚訝的瞪大眼睛,接在手裏不好意思道:“給我的?謝,謝謝。”
“不謝。”霍城遞過牛奶,順勢擡手想摸摸林安的頭,在對方奇怪眼神的注視下手掌頓了頓,落在了林安的肩膀上,“喝了早點睡。”
說完,便有些不自在的握着那只手掌,轉身回了卧室。
“嗯,謝謝你。”林安握着溫熱的牛奶杯,目送男人進屋,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個笑臉。
找霍城真是找對人了。
他實在沒想過對方這麽好,現在物資這麽匮乏,不但不計較讓他用水,還給他熱了一杯牛奶,水,牛奶,燃料可都是稀罕東西。
霍城人真好,大方!
牛奶果然有安眠的作用,将空杯子放在床頭,咂咂嘴裏的甜味,林安很快進入夢鄉。
然而到了午夜,許是身處陌生環境,床上的人開始反反複複輾轉,眉頭緊皺,大汗淋漓,睡得格外不安穩。
林安在睡夢中只覺得渾身發熱,周身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烤一樣,身上烀着的棉被濕噠噠黏在皮膚上,蹬了幾次都沒蹬掉,想醒又醒不過來,難受極了。
一夜間,他不知做了幾個夢,夢到的都是從前不愉快的事。
有小時候在學校門口看見親爹接另一個兒子放學的場景,父子倆親親熱熱,而他卻是局外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有姨奶死的時候,葬禮上慘淡的黑白照片,五顏六色的花圈立在那裏,顯得格外怪異,周圍人竊竊私語,多半在談論老人家一輩子的積蓄都要便宜他這個不是正經親孫的人......熏嗆的燒紙味在半空中盤旋,惹得他咳嗽連連......
扭曲的夢境中,還有林富貴那一臉老實相,鼓出的眼睛中一閃而過的貪婪,搓着手惦念房子的模樣,讓林安無比厭惡,不由怒從心中起,怨恨交加在夢中罵出來:
“滾,老王八蛋......你不是我爸......滾,你們都滾......”斷斷續續的呓語,不知帶了多少壓抑着的難過。
平日裏冷靜到冷漠自私的青年,在夢中沒了往日的強硬,不過就是從記事起就被親人傷害過的孩子。
林安确實還小呢,才二十多歲的年紀,說夢話的表情又苦又硬,讓人看着心疼。
不是受過苦,誰願意活得像個刺猬一樣。
高燒的紅暈映襯在蒼白的臉頰上,俊秀的面容難受地皺起來,幹燥脫皮的嘴巴一張一合,小聲嘟囔着罵人,吐字含含糊糊,需湊近了慢慢聽,才能勉強拼湊出他在罵什麽。
罵小時候欺負他沒爹沒娘的鄰居,罵學校瞧不起人的老師,罵背後議論的同學,罵他混蛋的爹,嘟嘟囔囔罵幾句,又開始難受的哼唧起來,顯得那麽可愛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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