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室內籃球場館空蕩蕩一片,除了他們自己,一丁點聲響都沒有,仿佛人根本沒跑到這裏。

“找!”領頭的一聲令下,唯一一道側門也被關上了,籃球館裏的大燈全部被打開,将整個場館照得燈火通明。

這些人三人一組,有秩序的沿着觀衆席最下層往上篩,座椅下面的空隙全都沒放過。篩到最上層,這些人對下面的領頭說:“頭兒,沒有!”

領頭的皺皺眉,看向叫三哥的男人,他們之前根本沒看見真人,是聽下面報告有人闖進來跑了才帶人追過來的。

三哥臉上也有些驚疑,他其實也沒看見人跑進來,只是遠遠聽到推門的聲音,他斷然說:“頭兒,我沒蒙你,金瘸子昨天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小子關在倉庫裏,剛剛我一開門真是跑了。那小子手裏有槍,還撂倒了我一個手下。”

領頭點點頭,沖上面吩咐:“看看窗戶外面。”金瘸子什麽德行他知道,色膽包天,之前也偷着搶人藏進進來過。老三不會騙他,那小子跑的是忒快了。

“頭兒,還是沒有。”

看來是真沒跑到這裏面。

确定了沒人,領頭的一聲令下,帶着人出去分散去找,卻還是多了個心眼,在籃球館外面留了人,又把側門在外面給鎖上了。後面關着的人至關重要,絕對不能讓外人進去。

“呼~”

一聲細微的喘息,林安哆嗦着胳膊強撐着從窗戶外爬進來,一下癱倒在地上。方才短暫的空間禁锢,已經讓他精神力完全透支,連多一步路都走不動了。

外面是鎖鏈拉動的聲音和守門人走動,交談聲。

已經出不去了,實際上林安也沒有力氣出去。有前排椅子擋着他也不怕進來被人看見,脫力地往地上一癱,從空間裏拿出包餅幹抖着手往嘴裏送了兩塊,幹的噎嗓子,卻連再拿水瓶喝口水的勁兒都沒有了。

他閉上眼睛,緩緩喘息,靜靜等待着恢複。

......

“哐啷,哐啷。”厚重的金屬大門被拉開一個空隙,端着槍的士兵們繃緊了神經,沉默地迅速進來魚貫而入,一圈圍住地上坐着的人,用槍口随着他們。晃眼的燈光被打了進來,方才領頭追捕林安的人帶着人進來,用手裏的燈緩慢照了一圈,點清人數後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命人去後面的衛生間搜過,沒有多出的人,他這才徹底放心下來,看了一眼光滑的牆壁上高高懸起的窗戶,也是緊閉着的。

他向關在裏面的這群人緩緩走過去。

原本坐在地上的大兵紛紛繃着肌肉站起身,不顧周圍的槍眼,擋在最中間的老人身前,疲憊的臉上擋不住兇狠和威脅。

那領頭的見了也沒說什麽,更沒再往前走,只隔着這些人揚聲對老頭說道:“窦老爺子,這些天得罪了,我們老大說了,咱們這樣做,那也是無奈之舉,您老別怪罪。”

“讓這話還輪不到你跟我說,讓魯飛親自來。”

老頭穩如泰山的坐在地上,胖胖的臉上絲毫不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落魄,即便是坐着,也沒見出一絲弱勢來。

看人的眼神,是慣居上位的人打量小角色時那種漫不經心和淡淡的居高臨下。

這話說得沒錯,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和普通老頭沒什麽區別的人,風光的時候他還沒出生。雖然他從前也是在軍隊裏,要不是現如今的這個狀況,這輩子都怕是連見都見不着一面。

心裏忌憚着某些事。

領頭的聞言臉色青了又白,卻只撂下一句:“老爺子別急,該來的時候我們老大自然會來。”便領着人匆匆離開了。

“呸,魯飛的的狗,那王八蛋還有臉見爺爺!”霍東坐在他爺爺怒罵了一聲,那領頭的身影頓了頓,沒回頭,帶着人快步離開,大門再次喀拉喀拉緊閉上了,寬闊的空間內再次陷入一片昏沉寂靜。

被關了這麽些天,缺吃少喝的,大家夥兒實際上已經沒力氣說什麽了。

霍東還好點,胡嚕着大表弟的腦袋瓜将手裏裝着兩口壓縮餅幹糊的水瓶給他擰開,把瓶嘴湊過去:“雷雷,來,喝一口。”

聽到聲音,窦雷雷睜着大眼睛看了他二哥一眼,張嘴抿着瓶子口喝了一口,不說話也不張嘴喝了。這孩子其實心裏什麽都明白,就是說不出來。

夜幕降臨,體育館裏越發昏暗了,絲絲縷縷的月光透進來,打在霍東疲憊的臉上。他緊閉着雙眼,突然耳朵動了動,黑夜中眼睛一下就睜開了。

林安只以為這個廢棄的體育館是哪個零散勢力集聚的地方,畢竟那些人有一看就是兵的,又有一看就像流氓混子的,應該是一夥零散拼湊的勢力。

外面還是守着人,門也鎖着,不時又巡邏的人走過,戒備嚴密。

晚上,他恢複了些力氣,悄聲跑到門處聽外面的守衛閑聊,這才知道自己昏迷時是被一個叫金瘸子的人帶進來的。這裏似乎并不準外人進來。

聽了半天,從零零散散的對話中只知道金瘸子就帶回自己一個,看來霍城不在這裏。

林安回到二層的窗戶旁,稍微吃了點東西就翻出去從窗戶爬上屋頂,打算沿着屋頂爬到個下面沒守人的地方盡快逃出去,卻沒想到越接近體育館邊緣的地方守備越多,幾乎每隔個二十來步都有人守着,從哪兒下去都會立刻被發現。

林安借着黑夜的遮掩趴在房頂上進退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再爬回原來的地方想辦法還是繼續找路。他不敢弄出一點動靜,又不甘心回去,緊貼着房頂扒住牆沿往出探了一點頭觀察。

這座體育館的建築風格有點仿國外某相當著名的歌劇院,整體成一個不太圓潤的鈍角三角形,棱棱角角挺多。林安好容易找到一處死角,後牆一面并不寬的牆外只有三個人守着,牆上沒門,只有一扇挺高的窗戶,玻璃窗戶外還有層縫隙狹小的鐵窗戶罩,從外面鎖着的,鎖頭已經生了鏽。

拐角處同樣有三個人,和這邊的守衛隔了個角,距離不遠吧。但視線剛好被阻隔。

這些人總得有個輪班吧。

林安靜靜伏在屋頂,數着他們輪班的時間。兩輪之後,他也大致摸清楚了,這群人輪班挺勤,應該是人手充足,三個小時一換。而這個角落防備相對薄弱,每次換班都有個四五分鐘的空缺。

果然到了後半夜三點左右的時候,第三波守衛也要離開了。這三個人看看手表,打了個呵欠走了。和角落另一邊的三個人打了聲招呼:“到點了。”

那三個人說:“你們仨先走,我們在這兒多呆一會等替班的過來。”

“那行,辛苦哥幾個了。”

這裏不挨着門,防守沒那麽嚴密,替班的往往就愛遲個幾分鐘。

就現在!

林安聽到動靜一個激靈,眨眨眼睛一點困勁兒都沒有了,他放輕身子,快手快腳的沿着屋頂往外爬,窗戶離着房頂近,他兩手扒着窗戶上的鐵欄杆,腳探下去等着下面的牆沿,悄無聲息地往下下。

突然就聽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好巧不巧,這次換崗的竟然沒遲到。隔着一個牆角,他們停下腳步和另一側的人閑聊了兩句。

這邊還挂在牆上的林安繃緊了神經,瞬間做出選擇,沒再往回爬,而是迅速無聲揪開生鏽的鐵窗罩鎖頭,推開玻璃窗,從那扇勉強只容一人的窗戶鑽了進去,扒着窗戶沿從裏面拉上鐵罩子,将鎖頭虛虛挂在上面。

這時,外面正好結束了對話,三個守衛走過來站在外面的牆下,沒發現什麽異常。

“......”

林安扒着窗戶沿松了口氣,剛想先下去找找別的路能不能往外跑,一低頭傻眼了,下面的地上無聲坐了一排的人,正個個擡頭目光炯炯地看他。

還有個正咧着大嘴龇着白牙沖他無聲笑呢。

再看看自己,這間原本構造應該和籃球館一樣的室內體育館竟是被改造的!這根本就是個關人的地方,還不如他原來那個室內籃球館,那裏至少可以從窗戶爬出去!

再看看這間,原本次第而上的觀衆席和臺階早就被拆除了,就剩四面光禿垂直的圍牆,而他本人則在兩層樓高的牆上挂着,先不說一松手能不能摔出個好歹,落地的聲音準能被外面的守衛聽到。

林安扒着窗戶沿,跳也不好,不跳也不好,偏偏下面還有那麽多人齊刷刷看着,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還有點丢人。

哥們兒,跳吧,你撐不住!

剛才沖林安咧嘴笑的小年輕無聲用口型沖他說,許是知道林安為難什麽,他和身旁的人互相打了個手勢,迅速把身上的大背包都卸下來,外套脫掉無聲堆在林安的下面,竟也堆成了厚厚一攤。

離外面再換崗還有三個小時,他可不撐不住。

林安猶豫了兩秒,一松手整個人直直掉在“布攤”上,得到了緩沖,只發出一聲悶響,沒驚動外面。

到吸着冷氣揉了揉摔疼的胳膊,林安站起身,緩緩環視四周,心裏咯噔一下沉了——完了,這下出不去了。

光禿禿的牆壁可不像外面有個牆沿磚縫攀着,徒手爬根本爬不上去。他心裏着急,繞着是四面牆轉了一圈,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是只大壁虎,刺溜刺溜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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