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個故事(3)
陳寧睜開眼睛,身上一陣酸痛,厚厚的窗簾遮住住了外面的陽光,房間裏昏昏暗暗,昨晚兩人瘋狂的片段湧現在腦海,讓他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有種今夕何夕,恍若隔世的感覺。
轉頭看向身側,發現人已經離開了,于是走下下床,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大把的陽光争先恐後的灑落進來,空氣中彌漫着似春日裏雨後青草味道。
陳寧舒服的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轉身,這才發現床頭的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條。筆畫間盡是灑脫與風流,讓人看一眼就能想到字跡主人的樣子。
“努力工作,等老公回家。”
陳寧随即便彎了眉眼,眼中盡是笑意,整個人似是一下鮮活起來。拿起紙條,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皮夾裏。
看了一會,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位置不夠好,又将紙條拿出來,對折一下,放到了手機和手機殼之間,然後心滿意足的輕輕摸了摸。
***
片場上。
夕陽似一個明亮的火球挂在海岸線的中央,平靜的海面映襯着晚霞的橙色,一個衣着破爛的少年正靠在一艘破舊游輪的欄杆上,一手緊握着欄杆,一手放在身側,拿着一把開了保險qiang,眼睛死死的盯着船艙,好像前方會突然跳出什麽怪獸,将他一口吞下。
漸漸地,夕陽散掉了它最後的餘晖,月亮爬上樹梢,剛剛還燦爛閃爍的海面變的冰冷又危險。
本應空無一人的游輪上,燈卻一盞一盞亮了起來,剛才還黑暗破舊的船艙裏,現在溫暖又明亮,穿着華麗禮服的人們在船艙裏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那個少年依然沒有動,似乎對眼前怪異的景象早就習以為常。突然,一個衣着華貴的年輕人走到了少年面前,發出疑惑的聲音“诶?你是游輪上的工人嗎,你穿這麽少站在這裏會生病的,跟我去換套衣服吧。”
少年眼神複雜的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一直握着槍的右手突然擡起,對準了他,問道“你究竟是誰?”,年輕人的臉上充滿了疑惑,依然輕聲說道,“我不是壞人,你不要怕。”邊說着邊将少年的槍一點一點挪開。
少年看了他片刻,好似相信了他一般,點了點頭,沖年輕人說道,“好啊,你帶我走吧。”
年輕人面露欣喜,轉過了身,和少年介紹着這個船上有什麽好玩的。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跟在年輕人身後一直安靜的少年,突然舉起了shou槍,沒有絲毫猶豫的打向了年輕人的心髒。
年輕人錯愕轉身,下一秒,整個人便像沙一樣消散在了船上。而游輪上所有人的動作突然靜止,十分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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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着消散的年輕人,眼中交雜着了然與不敢相信,恨意與嘲弄,整個人散發着絕望的氣息,依然保持着開槍的動作。
良久,少年低下頭,似解脫般突然大笑起來,然後擡頭,緊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像是透過這片天空,看着什麽人一樣,兇狠而閃亮,一字一句道,“總有一天,我會抓到你們的。”
“ok,卡!”
導演緊緊盯着監視器,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拿大喇叭趕緊喊了停。
整個片場的有些安靜。一個好的演員,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把觀衆帶到戲裏,何況是祁讓。剛才一連串的情感爆發,到最後的那個眼神,實在是太讓人心悸了。
祁讓聽到導演喊了卡後,整個人便如洩了力氣般身子發些發軟,揉了揉太陽穴,坐到了自己休息的位置上。旁邊的助理趕緊遞過了保溫杯,“祁哥,導演說等下還有一場戲,拍完今天就結束了。”
祁讓喝了口水後,整個身子半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過了一會,聲音有些疲憊的問道,“給陳寧送過的資源他接了哪個?”
助理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道:”陳姐說他都推了,因為檔期排不開。”
死一般的沉寂和強大的氣場讓助理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過了好一會兒,祁讓才伸出了手,“手機拿過來。”
打開通訊錄播過去,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是清澈的帶着驚喜的聲音。
”祁哥,你今天沒有在拍戲嘛”
祁讓揉了揉眉心,極力壓住心中由戲內帶出的火氣,直接了當的問,”你把資源都推了?”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變得小了許多,”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現在不是還能接到工作嘛,等我...”
未待他說完,祁讓便利落的挂了電話,他怕他再聽下去忍不住把教訓的話說出去,
有了機會不抓住往上爬,非要靠自己努力,這個年齡了還當自己是不懂事的新人麽?
他是他名正言順的男朋友,給男朋友送資源,他又有什麽好矯情的?
對,就是矯情。
說實話,現實中為了夢想不折腰的人不是沒有,甚至很多心裏不正常的有錢人就喜歡這種堅韌不屈的小白花。
但祁讓不是,他需要的是一個随時能跟在他身邊,把他放在第一位,為他考慮,以他為中心的伴侶。
電話很快又被回撥了過來,嗡嗡的在桌子上震動着。助理在後面戰戰兢兢的瞄了一眼,看祁讓在前面臉色越來越不好,想了想,還是說道:
”祁哥,我以前聽別人談過陳寧哥早些年的事。”
說完,頓了一下,看祁讓沒有嫌他多嘴的意思,又接着道:
"您還記得魏齊當年大火的那部劇的投資人嗎?其實最開始那個人是想捧陳寧哥的。不過被陳寧哥以只想唱歌為由拒絕了。”
祁讓并沒有搭話,助理繼續說道:
”那件事之後,很多人都在背後罵他不知好歹一根筋,加上那幾年華語樂的市場也并不好,只做音樂的話很難出頭,陳寧哥後來只能接些酒吧裏的工作。雖然工資少了些,不過也能生活下去。
但狗血的是陳寧哥他媽媽突然檢查出了癌症,且是晚期,如果手術成功,也只能多活個三五年,手術和後續的治療費用卻非常多。
聽說陳寧哥是被他媽媽一個人帶大的,那段時間陳寧哥到處求人托關系,結果還沒等到他拿到錢,他媽媽就走了。
是為了不拖累他,自己拔掉了呼吸管走的,他媽媽本來一直反對他待在這個圈子裏,希望他能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後卻給他留了遺書,讓他從此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那之後,陳寧哥就變了個人,性格變了很多,工作也開始什麽都接。不過圈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還是絕不參與,賺到的錢也大部分砸到音樂上了,所以陳哥這個人吧,可能對工作總是有點,咳,你懂吧。”
祁讓突然想到,自己知道上一世陳寧患抑郁自殺,卻從沒想過具體的查一查他經歷過什麽。只是理所當然的想着不用管過去,有他陪在身邊,陳寧的未來當然不會出問題。
說到底,他就是知道陳寧愛自己入骨,所以有恃無恐,所以不需要深入了解,也不需要真的付出什麽。只要用他随手拿出的金錢物質,就能心安理得的享用這份真心。
而忘記了除去愛他,陳寧也是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堅持的事。
那麽自己呢,如果不只是簡單的被愛,自己願意付出麽?
助理看祁讓沉默,怕影響等下的拍戲,又趕緊安慰似的笑道:
”陳寧哥肯定還是很愛您的,他這次搭上您,圈子裏好多人都覺得意外呢。”
祁讓覺得自己的助理情商有些堪憂,因為他聽完這話更糟心了,于是沒好氣的瞥了助理一眼,
"你怎麽知道他這麽多事?"
助理嘿嘿笑了兩聲,"我們做助理的這不是沒事的時候,總要八卦一下交流交流信息,掌握圈內風向标嘛"
祁讓沒再說話,
腳踩在黑暗裏的人從不願承認自己的黑暗,卻看不上那些潔身自好站在岸邊看着他們沉淪的人。
那麽如果有一天一直在岸邊的人突然一腳踩了下去呢?
祁讓猜也猜得到上一世陳寧被他丢下,其他人在背後會怎麽議論他,又怎麽排擠他。
祁讓拿起手機,想給陳寧回個電話。導演那邊卻開始喊着要拍下一場戲了,祁讓的手頓了一下,算了,等晚點的時候再好好說一下吧。
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不止兩天。
拍完最後一場夜戲,導演便拉住了祁讓和另一個主演徐舟說要犒勞犒勞他們,請他們撸串。祁讓對導演要說的話心知肚明,因為上一世也有這麽一回。
淩晨的燒烤攤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幾桌客人,有出來聚會的年輕人,也有剛剛加完班出來喝酒的工作族。
三人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徐舟在一旁嘻嘻哈哈的扯皮,“怎麽老吳,這是買的彩票終于中獎了?”
導演老吳不缺錢,卻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就是每天一張彩票,後來這個習慣知道的人多了,甚至見面寒暄都要問兩句“诶,老吳最近買的彩票中獎了沒?”
老吳聽了徐舟的話,拿着筷子作勢要打他,“嘿,你小子皮癢了是不是,什麽叫終于,我那彩票一直中着獎呢。”
徐舟往祁讓身後一躲,也不和他犟,笑着道:“我這不是尋思着咱吳大導演這運氣中獎怎麽也得是中個幾百萬麽?那些小獎算什麽。”
徐舟這話裏有話,老吳沒應,祁讓在旁邊看着他倆也沒說話。過了一會,點的串都上了上來,又開了幾瓶啤酒,老吳才開口,
“邊吃邊說吧”,頓了一頓,似有些沒有底氣地問道:
“你們覺着這次的電影怎麽樣?”
祁讓笑了,“您這話問的,我什麽時候接過不好的本子。”
祁讓這話是實話,十二歲憑一部國民知名度很高的經典家庭喜劇出道,電影學院畢業後第二年,接了人生第一部電影,就成了最年輕的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獲得者。
身價暴漲後沒再接電影,而是接了兩個電視劇,結果一個在當時爆紅翻牌版本就有好幾個,一個在現在被人翻出來有口皆碑。
三年後,接了第二部電影,票房創了華語電影歷史新高。而後大大小小作品很多,卻沒有一個撲街。
娛樂圈是個信玄學的地方,祁讓這一路就跟有好運buff加持了一樣,所以逢人都願意賣他三分面子。
這也是祁讓又渣又裝逼,很多人知道卻當不知道的原因。沒辦法,光環太強了,實力和人脈資源又都擺在那。
當你高到一個程度時,根本就不會有人想去主動動你,只會想貼上來吸你的血,祁讓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吳導聽了祁讓的話,沉默了一會,直接問道:“最高獎項呢?”
這記憶中熟悉的一幕,沒想到還有機會再經歷第二遍,祁讓惬意的笑出了聲,最後在徐舟詫異的目光和吳導的怒瞪下,聲音铿锵有力,
”能!”
上一世這部電影因為內涵自由意志在國內一直被卡,直到參加了國際上的一個小電影節,才嶄露頭角,一路席卷國際各大獎項。
在他出意外死去時,這部電影才剛剛得了最高獎項的提名,确定了國內的上映時間。
沒來得及親自登上那個領獎舞臺,也沒來得及看到在國內的效果,算是死前最後的遺憾了。
***
宿醉的結果就是,片場停了工,祁讓一覺睡到中午,頭疼的要死,摸到手機時才想起來把陳寧給忘了。
趕緊打開手機,卻發現自己已經打過了電話。
陳姐也發了消息:
你的手機怎麽打不通?陳寧又問我把資源要回去了,然後是一個啪啪打臉的表情包,請您們下次商量好了再來煩我行不,真當我是神仙,資源說要就要說退就退呢?
祁讓頭更疼了,給陳姐發了個愛心紅包後,但怎麽也記不起自己打電話說了什麽。
想了想還是給陳寧發了消息:
我昨晚喝醉了,有說什麽不該說的麽?
那邊幾乎秒回,
沒有,
然後又是一條,
早安啦。
仿佛昨天的沖突不存在,晚上的電話也不存在。
祁讓卻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大概會是和原本故事重合率最高的一章,另:因為我喜歡用少年指代人,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結果發現少年專指19周歲以下。不過我不管啦,就像可愛的女孩子永遠18歲,我寫的男孩子也永遠都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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