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它帶我去了工廠。”

巫嵘低頭看向懷中幼犬魂,不再多言。但看過錄像的人卻都腦補出了前因後果。

極具正義感的年輕人不顧危險闖入龍潭虎穴,獲得一份如此珍貴的證據。讓一直以來懸在警方頭頂的世紀公園失蹤案有了眉目。屍坑,陰氣屏障,工廠,這絕對是有組織的團夥作案,地點又在荒無人煙的九號公路。如果不是今天出其不意,恐怕等警方查到的時候對方早就轉移了。

女警佩戴的耳麥中傳來外面關注這場審訊之人的聲音。

“巫嵘,男,十八歲,今日剛在四院注冊登記成了自由人,左臂中鬼氣濃度為丁下,判定為三等殘疾。”

“殘疾鬼會對陰氣更敏感渴望,再加上幼犬魂引導,發現工廠異樣是有極大可能的。”

“直播設備和這次直播機會,都是劉豹給陳誠(黃毛)的。惡犬魂群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九號公路。”

女警和藹引導:“你覺得這二者之間有關嗎。”

巫嵘沒有說話,眼底有一絲疲憊,看的從警多年心堅硬如鐵的女警都不由動容。

巫嵘來前他們仔細查了這人的資料,從小被判定沒有成為養鬼人和天師的天賦,倒黴被電話鬼纏上,回老家的大巴墜落懸崖,陰差陽錯成功養鬼,結果鬼卻被判定為三等殘廢,現在一直信任的大哥還很可能是謀害弟兄的嫌疑人。

實在太慘了!

“先休息吧。”

審訊室外主導者發話:“等搜查隊回來再說。”

巫嵘今晚就休息在公安局裏,手機暫時上交。實際上沒過多會憂心巫嵘的黃毛就打電話過來,聽到巫嵘在警局後匆忙趕來,主動做了筆錄。

“對,是劉豹主動聯系我,直播設備和去九號公路的直播任務都是他給我的。”

像他們這種小混混面對警察的時候,總有種老鼠見貓想溜邊走的畏懼,第一次主動來警局的黃毛坐立不安,手指不自覺抽動,想夾根煙冷靜下。但說起劉豹時,他毫不遲疑:“其實晚上吃飯的時候嵘哥應該就覺出不對勁了,我拿出裝設備的木匣時,他主動要過去看,然後就說跟我們一起來看看直播。”

槐木匣的碎片在公路上被搜查隊找到,破碎木片陰氣濃郁,證實了黃毛的話。

“嵘哥性子冷,但對兄弟是真沒說的。他從來對我這小打小鬧不感興趣的,今晚突然主動要跟來肯定是發現什麽了,不放心我們。該死的,我怎麽就沒想到。”

黃毛語氣中盡是懊悔:“對,是有鬼,我是普通人看不到有多少,鏡頭?那時候陰氣重的都人都動不了,那有手去拍啊,那鬼氣重的路邊草葉上都是霜。”

“犬鬼?好像,好像是有,對,是有。當時嵘哥好像和一個狗鬼玩扔球,然後鬼氣就被驅散了,接下來嵘哥讓我把直播設備和木匣都給他,趕我們回去。”

“肯定是劉豹搞得鬼,這人絕對有問題!”

黃毛斬釘截鐵:“我是出了名的不見鬼,公安您可以去查,我天天半夜在最有名的鬧鬼地直播都從沒見過鬼,怎麽就這次這麽巧?嵘哥肯定也發現了,但他就是太重情義。唉,我們這些混混就是混口飯吃,也就只有他真心将劉豹當大哥,出生入死都沒個含糊的。”

“嵘哥就算那時候還為他着想,讓我們先回去,獨自去調查,他這是不想寒了弟兄們的心啊,但劉豹他不配!”

在黃毛口中,巫嵘雙肩扛道義,苦悶自己吞,沉默冷清眼中寫的全是‘兄弟’二字。說到激動時他手都在抖,警察遞給根煙,他聲音沙啞道謝。

“我能有現在全靠嵘哥幫扶,當初想做直播的時候沒設備沒錢,就只有嵘哥肯幫我。他家也不富裕,每月得的錢大半支援了我,可我做到現在都沒能還清。”

“是我沒用,沒用,只是個普通人,留下來就是給嵘哥拖後腿。警官,警官我跟你說,劉豹他背後勢力大,要知道這事肯定要找嵘哥麻煩。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啊!”

“放心,我們會保護證人安全的。”

黃毛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憂心忡忡。這件大案涉及到惡犬魂弑人,被移交到第七科。公安部內,專門處理靈異相關事件的第七科會議室在地下,明亮雪白大燈下四名身披黑風衣的特警圍坐在長桌旁熬夜整理卷宗,複盤到錄像,再看到巫嵘身形時說不出的感慨。

“其實這點還有疑問。”

一聲音沙啞,面容畸形的特警暫停錄像:“在去工廠的路上他一直在直播,你們看直播鏡頭中出現的六條靈犬。”

“是七條。”

另一面色蠟黃,看起來病恹恹的警官提醒:“鏡頭邊緣還有個白尾巴尖。”

“巫嵘家境一般,自身是陰氣陽氣平衡的體質,怎麽可能養出這麽多條靈犬來?”

“管他怎麽養出來的,萬一是人家獨門絕技呢。”

一埋首卷宗的年輕特警漫不經心,他面色慘白,相較普通人而言臉很長,像是一張馬臉,眉毛又粗又重:“養靈犬又不犯法,管那麽多幹嘛,人家不想說你還追着問啊。不對比屍體,倒琢磨起人家養靈犬了。”

“你!”

“好了,現在要緊的是屍坑一案以及劉家兄弟。”

審問巫嵘的資深女警打圓場,但那馬臉年輕警官卻來了勁,擡起頭來沖錄像一指指點點:“要我說,這靈犬是真是假還不一定。你看這些靈犬身上的光,亮到不正常。雖然都說至純至淨的靈犬自身就會散發光亮,但那是毛尖上的微光,亮度很低,參考淩雲上人的靈犬。尤其是在天黑陰氣最重的時候,那種靈光不比熒光棒亮多少。”

“只能看清靈犬輪廓,但光亮絕不可能将周圍環境都映亮。”

“我也有這個想法。”

一臉病相的蠟黃臉咳嗽不停,病恹恹的:“實際上我倒是覺得它有點像現在年輕人之間特別流行的通用符篆,叫什麽靈犬……”

“靈犬拜月。”

“周局!”

四名特警同時站起身,恭敬沖剛從門口進來的中年人行禮。年紀最小最活潑的馬臉警官高興道:“您終于從易城回來了,形勢怎麽樣?”

周局搖頭,他人高馬大,面容冷峻,神情嚴厲,眉心有一道豎縫,就像神話傳說裏的二郎神似的。一看就很鐵面無私,雷厲風行的人。

“靈犬拜月,是龍虎山雲家最新量産的符篆,只要沾上一滴無根水,符篆就能短暫變成一條微型靈犬。被分類在‘日常符篆’裏,靈犬會散發出非常明亮的光芒,搭配符篆使用,可以讓身體弱的小孩子走夜路時不遇鬼,不會遇到鬼撞牆。”

“我想起來了。”

女警恍然大悟:“龍虎山少年團是不是正代言這種靈犬符?我女兒那天去簽售會時捧了一堆回來。”

“小孩們就喜歡這種又能變小動物,又能花裏胡哨的。”

蠟黃臉特警有氣無力道:“不過能讓雲家大力推行,這符篆肯定不一般。靈犬是鬼犬的天敵,周局,你說……會不會是雲家提前看到了什麽。”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都該嚴肅處理!鬼王入境在即,竟然還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人虐狗養鬼犬,搞歪門邪道!”

畸形臉警官瞪着雙牛眼,脾氣暴躁,低吼時臉上青筋暴起:“幹脆再打次黑,把那些下水道裏的耗子全都逮起來槍斃了事。這種時候還敢鬧事的就該統統都殺了喂鬼!”

“老鼠也是自然生态的一部分嘛。”

從周局身後走出來個狹長眼,笑眯眯的男人。他長發及腰,笑吟吟倚靠在門邊,明明是男人,身段竟比許多女人都更要妩媚,細聲細氣,尾音有點嗲:“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鬼王那檔子事兒嘛。”

他嘴角天生含笑,語氣暧昧,又輕又軟,癢到人心底,說什麽話都像黃段子似的。聽得暴躁警官臉都氣紅了,撸起袖子就要嗆聲,被蠟黃臉不動聲色拉了把,打圓場道:“頭,這次去易城總部,雲道長有沒有說什麽?”

“聽說淩雲上人又出關了,雲道長不是他的關門小弟子嗎,知不知道淩雲上人這次閉關又占蔔出來什麽,有沒有關于提燈鬼王的事?”

“沒有呢。”

笑眼男人插嘴,慢悠悠拖長聲音道:“就算有也不敢說呀,你忘了都說淩雲仙長上次出關那天不知說了什麽,被天雷追着劈了二十七道,差點身死道消。這次剛出關又被劈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窺探到了多麽恐怖的天機吶。”

“天機不可洩露,但從龍虎山雲家這些日子的舉動能看出一二來。”

蠟黃臉分析:“半月前雲家突然開始量産靈犬拜月符,我聽人說這種符篆看似簡單,其實原本有紫符等級。也不知道雲家從哪裏得來的方子将它改成最低等白符也能生效,還用改造的機器量産,這時間實在太過巧合,說不準就是淩雲上人的手段。”

“靈犬拜月,靈犬拜月,靈犬正針對鬼犬,這是巧合還是……”

像是想到什麽,馬臉警官忽然閉上了嘴,掃了長發男人一眼,卻沒想到正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雲家擅長占蔔,符篆可才該是傅家的老本呀。”

男人沒骨頭似的倚靠在門邊,手指卷着頭發,笑吟吟的,唯恐天下不亂:“難道說,這雲家也想再進一步,奪一奪傅家的金牌匾嗎,真有趣~”

蠟黃臉沒有理他,直接跳了話題,沖周局道:“不管怎麽說,防患于未然。天機不能露,但也可以提前準備啊。頭兒,上面是不是正大力推行靈犬拜月符呢,你說咱們要不要也存點,說不定将來真有用。”

看着手下們讨論,周局從下樓到現在從未參讨論,只是沉默旁聽。忽然他按住耳際,豎起手指,會議室裏其他人自然噤聲。幾秒後周局道:“小巡他們處理回來了。”

“走,上去看。”

——

“艹了,那場面看得我十天十夜都不想吃飯!”

屍坑太大,裏面堆積的屍體太多,還要随時應對屍坑異變産生的各種邪物,人的精神必須高度緊繃,一晚上完全處理不完。回來的周巡等人是輪換的,洗澡睡會就要再上前線。

“沖了五遍澡這味兒還是下不去,現在我真是滿身口臭!”

難得在局裏能摘下口罩的周巡口不擇言,厭惡聞了聞自己被腌入味的胳膊,邊系扣子邊往外走:“阿嵘呢,他是不是還在,現在審的怎麽樣了?記得點安神香啊,他一普通人看到這事,內心再堅定都得被吓得幾天幾夜睡不着覺。

“周巡。”

一聲呵斥從電梯口傳來,站在最前面的周局板着臉訓道:“局裏禁止大聲喧嘩。”

“洗完澡就去休息,別耽誤一會上前線。”

“我去看阿嵘一眼就睡。”

周巡叭地一聲閉上嘴,立正站好,聲音低了個八度:“他挺好一小夥,就是運氣真不行,我點根香給他驅驅邪。”

“巫嵘現在是嫌疑人。”

周局長神情冷肅,鐵面無私:“沒有申請不許私自探望,這是規定。”

“那我就打申請。”

周巡梗着脖子,心氣一來就杠上了,嗆聲道:“從開始到現在巫嵘都是我負責帶的,探望一下怎麽了!”

“我不通過。”

“你!”

“好了好了,這麽晚了,巫嵘應該也休息……”

看兩人話趕話就要吵起來,老好人蠟黃臉連忙打圓場。話沒說完,就聽周巡帶了絲委屈抱怨嚷道:“爸!”

“在單位你要叫我周局。”

周局長軟硬不吃,氣的周巡怒氣沖沖走了,圍觀了這場上司與鬼二代的争吵,幾名特警眼觀鼻鼻觀心,降低存在感,低調各幹各的事去。

“建白,跟我來。”

“好。”

被點到名的蠟黃臉沒多問,跟在周局身後走進了專用電梯中。狹長眼的男人笑吟吟的,自然而然也想跟進來,卻被一手攔住。

“不準。”

和周局短暫的對視,電梯燈光下男人眼珠泛綠,像一雙狐貍眼。幽幽盯着周局看了會,忽然他笑顏如花:“好嘛,人家不跟就是啦。”

“請半天假哦,家裏養的小寵物不聽話了,我得趕快回去看看。假條随後再補給你~”

電梯門緩緩關閉,狹縫中狐貍眼男人一直站在外面,臉上帶笑,但這笑卻說不出的詭異,像是野獸用了人的面皮,違和中透出獸類難以掩飾的狡詐陰狠。

蠟黃臉打了個寒噤,等電梯門徹底關閉,開始緩緩下降時才長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周局,胡顧問越來越不對勁了,他是不是被‘大仙’影響太深了。”

“髒東西吃多了,就算一開始是靈物也得染邪。”

周局神色不動,細看和周巡有些相似的面容因歲月刻上風霜,顯得格外冷肅。電梯一直降到十三層。養鬼人絕大部分都懼光,畏懼天雷,因此公安部很多特殊場所都設在地下。十三層就是格外特殊的一層。

滴,電梯門開了,周局帶着蠟黃臉走出。地下空間十分開闊,監獄般分成一個個封閉隔間。到處都有燈光,卻全都是特殊的紫光燈,看久了令人眼暈。周圍氣溫很低,仿佛進了冰庫冷櫃,呼氣都成了白霧。走廊地板綿軟略帶彈性,像是鋪了層地毯,又像是……走在人的皮膚上。

“身份驗證。”

冰冷尖銳的聲音從右手邊傳來,電梯出口處立着将近兩人高的展牌,就像電影院展示新上映海報的架子。但架子上蒙着的,卻是一張人皮。

說是人皮其實不貼切,因為這張皮實在太過巨大,邊緣無限延伸,像牆紙般貼滿整個走廊,就連腳下都被它鋪滿,肉色的皮膚上密布青藍血管,踩在上面能感到它仍在脈動。

這張皮還活着。

蒙在架子上的只是它的一部分,中央凸出一張人臉,遍布皺紋,眉目慈祥,雙眼緊閉,唇厚有福,像是位和藹可親的老人。

“鄒隊。”

周局摘下帽子,沖着人皮鄭重行禮。蠟黃臉第一次來這地方,忙學着有模有樣。

“身份驗證。”

周局拿出警官證,貼到人皮上。皮膚自然下陷,吞沒了證件,蠟黃臉也跟着做,貼警官證時不小心碰到了人皮,發現它竟然和常人一般還有溫度。

“周永年,雲貴區公安局,楊家坪分局局長,鬼號:569”

“康建白,雲貴區公安局,楊家坪分局七科特警,鬼號:1690”

“準許通過,52號間已開啓。”

皮肉蠕動,吐出了兩張警官證。周局習以為常收回懷中,沿走廊向前。康健白跟着走了兩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卻驚見人皮上老人神情竟然發生了變化,唇角微微翹起,似是在笑一般。

心中一驚,康建白條件反射又敬了個禮,再不敢回頭看,匆匆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周局,滿臉糾結,遲疑低聲道:“頭兒,那,那位是不是十五年前鬼域犧牲的鄒隊?”

“他,他不是被人皮鬼反噬吞沒了嗎,怎麽會在這……”

“十三層的秘密很多。”

周局淡淡道,走到一間‘牢門’敞開的封閉隔間中,兩人進入,牢門自動關閉。隔間不小,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坐着也不顯逼仄,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周圍環境。如果說剛下電梯處是皮,那他們現在就像是進入了什麽東西的體內。血色牆壁像是用碎肉塊堆積而成,暗紅血滴答滴答,在地上積起半指高的血,腥氣撲鼻。

頭頂最為恐怖,眼珠似的巨大球體自房頂中央凸出,周圍是乳白與血色交織如血管神經網般的脈絡,那眼珠還在轉動,自周局和康健白進來後就死死盯着他們看,極其壓抑,給人以極大的心理陰影,簡直是精神上的污染。

“邪眼注視下的秘密,都不會外傳。”

周局雙手交疊搭在桌面上,目光深沉。

“後天你就要前往總部參加特訓,有些事也到了該讓你知道的時候。”

“本次我們局本來只有一個前往總部的名額,現在加到了三個,你,傅家那位先生。”

“還有劉虎。”

“劉虎?!”

原本認真聽講的康建白震驚失聲,意識到自己失态飛快冷靜下來,但仍舊不敢置信喃喃:“怎麽會有他,難道是因為劉豹……”

周局淡淡道:“就算劉豹會些鬼蜮手段,背後有胡家白家撐着,但對總部來說也不值一提。之所以現在不動他們另有緣由。”

“半月前,楊家坪出現了一名複生者。”

康建白了然:“荀安?”

“沒錯。”

“經過雲道長的搜魂,荀安在發瘋前留下十三條寶貴訊息,總結有三點。”

周局屈起手指,簡短道:“第一,提燈鬼王過境;第二,傅先生真正身份;第三——”

“楊家坪将會出現一名強悍異常的厲鬼。”

“雲道長付出極大代價掐算天機,發現這厲鬼成型的契機,就在提燈鬼王過境時。”

“鬼王過境已經是地獄難度了。”康健白驚駭咋舌,心急如焚:“如果再出個厲鬼,那——”

那楊家坪就徹底完了!

“所以總部決定在提燈鬼王過境前,先将不穩定因素控制起來。”

周局意味深長:“那頭厲鬼最大的特點,就是豢養了一頭惡犬魂。”

“秘密不能外傳,據上面推測,劉虎有很大可能會是将來那頭厲鬼。”

“你要負責監視,記錄,若有必要……”

周局輕笑,語氣冷酷:“訓練所在地不同尋常,就算是厲鬼也無法鬧出天去。”

康建白恍然大悟,瞬間明白了自己肩負了何等沉重使命,他緊緊攥拳,神情剛毅:“我明白了。”

“頭兒,就交給我吧!”

——

巫嵘在警局這覺睡得并不安穩,驅邪香熏得他昏頭晃腦,而且警局地底下還一直有一陣陣的飯香往外冒,只是仿佛沒什麽東西罩住,香味若有若無,着實令人抓心撓肝。

他皺着眉,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醒來時發現睡前還陪伴在身旁的幼鬼犬不知道何時消失了。睜開眼,巫嵘看到燒的還剩個根的驅邪香,他露出如貓嗅到橘子皮般的厭惡神情,擡手直接把香掐滅。

醒來後,地下的香味反倒聞不到了。

巫嵘若有所思,起身去警局食堂吃飯。說是嫌疑人,其實警局給他的待遇還算不錯,包吃包喝還有飯後水果,吃完晚飯後有特警專門送他回家。

“阿嵘,你确定不需要特警保護嗎。”

周巡擔憂撓頭:“雖說整塊區域都會增添巡警和巡邏車,但畢竟是這麽大個事,這幾天還是有特警貼身保護比較安全。”

巫嵘搖頭,淡淡道:“能派人保護我媽和陳誠他們就行。”

見周巡還想再勸,他擡起左手:“殘疾鬼。”

“唉,有殘疾鬼确實不方便。”

周巡無奈嘆了口氣,知道殘疾鬼敏感脆弱,本來受到大鬼驚吓就容易消散。要是再有特警貼身保護,恐怕等保護結束巫嵘的養鬼人生涯也就結束了。三等殘疾是什麽概念,就算是陽氣壯的普通人都會令鬼變得更加虛弱。

“你這樣下去不行啊,如果真心想養這頭鬼的話,你得讓它健康點,不然以後歷練怎麽辦……這樣,我給你個地址。”

周巡飛快編輯了一條短信,發到巫嵘手機裏。

“每隔一月自由人都有集市交流會,是自由人聯盟主持的,比較正規。每月都會在不同城市舉行,這月正好輪到楊家坪了,裏面估計會有不少養護殘疾鬼的物品或者個人心得出售,應該正适合你!”

“時間是明天,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謝了。”

巫嵘由衷感謝,到現在小蜘蛛和青靈蠱都有喂養法,唯獨左臂大鬼令他挂心,尤其是那枚能令大鬼起反應的骨鈴。在警局他沒有拿出來,回去後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嘿,都是兄弟,不用謝。”

周巡哈哈傻笑,見左右沒人湊到巫嵘耳畔,凝重小聲說:“我聽說劉虎跟劉豹就被拘了一天,現在又放出來了。這幾天你小心,有事随時打電話。”

“嗯。”

周巡的話果然不錯,就在這晚,夜深人靜,巫嵘正在家裏分撿兩惡苗鬼魂從工廠屍坑掠來的戰利品時,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巫嵘接起電話後對面沉默半晌,才傳來一低沉威嚴,氣勢很足的聲音。

“阿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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