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無關潛規則

在嚴律衡的記憶裏,小時候的紀幼絨白白軟軟的一小團,乖得不得了,上小學了也不像其他小孩兒一樣鬧騰,但等紀幼絨讀到二年級的時候,忽然就開始喜歡逃課了。

那會兒嚴律衡剛升上初三,也只能算是個毛頭小子,學校要求初三學生統一讀寄宿,他也沒搞特殊,就周末的時候回家一趟,只是想紀幼絨得緊,于是出校門的時候他車頭一轉,直接往紀幼絨讀的小學去了。

那會兒嚴律衡已經長得頗有幾分帥氣了,騎在單車上一腳撐地,往校門口一擺就是一道風景線,五六年級的小姑娘都刻意繞到他跟前去走,想看這小帥哥是不是在等學校裏哪個小女生。嚴律衡對外人一概冷淡慣了,倒也不至于失禮到對幾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眼刀相向的地步,只是皺着眉頭往旁邊退開了些,排斥之意非常明顯。

紀幼絨是和幾個同班同學一起出校門的,本來他還在和同學說着最近收集的卡牌,不經意擡眼瞧見了站在校門外的嚴律衡,立刻眼睛一亮,喊着“衡哥”就跑出去了,連身邊的小夥伴都忘得一幹二淨。

嚴律衡的臉色在看到他的時候便柔和了下來,他把單車架好,走過去一把把紀幼絨抱起來,“想衡哥了沒?”

紀幼絨笑眯眯地點頭,又說:“衡哥,我前兩天去找你,想給你看我的新模型,爸爸從國外給我帶回來的,可是阿姨說你在學校裏睡覺。”

紀幼絨到底還小,不是很明白寄宿制是個什麽意思,只知道嚴律衡要在學校裏吃飯睡覺了,一時間覺得他非常可憐,小大人似的伸手摸摸嚴律衡的頭發,故作嚴肅地叮囑:“你在學校裏要好好睡覺吃飯哦。”

嚴律衡微微笑着應了,單手托着紀幼絨的屁股抱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書包取下來搭在自己肩膀上,道:“今晚帶你出去吃飯。”

“好,吃什麽?”

“去一家素食齋,新開的店,帶你去嘗嘗。”

紀幼絨點了點頭,想起什麽又趕緊伸手摸口袋,最後掏出來一顆小小的奶糖,他小心地剝開糖紙,把糖遞到嚴律衡嘴邊:“衡哥吃。”

嚴律衡把他放在車前的單杠上,一邊扶着他的小身子一邊低頭去吃糖,紀幼絨見他吃了就把糖紙疊一疊,重又裝回口袋裏,嚴律衡坐上車,随口問了一句:“糖紙怎麽又塞回去了?”

“這裏沒有垃圾桶。”紀幼絨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答道。

“真乖。”嚴律衡被他萌得心都要化了,三兩下把那顆奶糖吃掉,湊過去用帶着奶糖味的嘴在紀幼絨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又叮囑他抓好了,這才騎車帶着人走了。

嚴律衡帶着人去吃完飯後都夜幕初臨了,他倒是幹脆,直接領着人回了家,紀嚴兩家是世交,彼此父母子女都熟悉,紀幼絨和他又是親近慣了,因此他拐人時非常順利,晚上兩個人站在洗漱臺前拿着各自的口杯漱口,紀幼絨只比洗漱臺高一點兒,踩着個小凳子站在嚴律衡旁邊,一看他洗漱完畢自己也趕緊加快速度,嚴律衡拿着熱毛巾替他擦去嘴角的牙膏沫子:“漱口要認真,當心張蛀牙。”

紀幼絨仰着頭看他,“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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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周末很快就過去了,嚴律衡本來應該周日下午就返校,只是紀幼絨扯着他衣角可憐兮兮地望了一眼,他立刻心軟起來,想着第二天早點趕過去也就是了,于是周日晚上兩個人睡在一起,嚴媽媽上樓來看兩個小的,推門叮囑道:“阿衡,我和你爸趕今晚的飛機,你們明天記得早點起床。”一看紀幼絨露着白白的小肚皮仰躺在床上,趕緊又走過去替他拉上薄被,“你說你這孩子怎麽照顧人的?現在還沒那麽熱,一定要記得給小絨蓋好被子,不然容易着涼,要是生病了我可要你好看。”

嚴律衡把人一把攬到自己懷裏:“知道了媽,您快走吧。”

“你這孩子。”嚴媽媽嗔怪地看他一眼,輕手輕腳地關了燈下樓去了。

門剛一關上,紀幼絨便繃不住睜開眼睛咯咯笑了起來,嚴律衡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讓你不蓋被子。”

“熱~”紀幼絨笑着縮了一下,卻把自己更深地埋到了嚴律衡的懷裏,他動來動去地就是不睡覺,嚴律衡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還不睡?”

“睡不着……嗯,衡哥,你在學校裏睡覺可以玩到很晚很晚再睡嗎?”

“當然不可以,有熄燈時間。”

“熄燈時間?”紀幼絨想了想,“就像阿姨那樣,有人來給你們關燈嗎?”

嚴律衡笑了一下,“差不多吧,而且熄燈之後就不能開燈了,要是被宿管發現,會全校通報批評。”

“啊……好丢臉……”

“對,不過也有人會偷偷開手電,還有人在宿舍門口放哨,盯着宿管。”

小孩子到底多覺,才說了沒幾句,剛才還叫嚣着“睡不着”的小家夥已經閉上眼睛睡熟了,呼吸綿長平穩,嚴律衡卻睡意全無,他單手支着腦袋,借着從窗簾縫隙裏透出來的銀白月光細細端詳着身邊的小孩子,看他睡得臉蛋紅紅的心裏莫名地歡喜,慢慢地俯下身去在紀幼絨水潤潤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蜻蜓點水一樣一觸即分,他卻心如鼓擂,直覺自己是做了什麽隐秘而難以告人的事情。

但嚴律衡到底心境不比尋常,短暫的不安之後他反而躺下來将人摟得更緊了些,紀幼絨被他抱得難受,迷迷糊糊地掙紮了一下,口齒不清地低聲呢喃:“衡哥……”

嚴律衡稍稍松開了一些,安撫地吻吻他的額頭:“嗯,哥在。”

第二天嚴律衡起床洗漱完畢來叫紀幼絨起床,卻沒想到他軟軟一團縮在被子裏:“衡哥,不舒服……”

紀幼絨說這話的時候還頗為心虛,他在嚴律衡起床之後把自己整個人捂在被子裏,捂到額頭冒汗這才出來,他不過是前兩天聽同桌說有幾次裝病不上學的經驗,覺得自己也該要逃一次課才對,于是特意挑了這一天來逃課。

他到底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裏有些激動也有些害怕,于是閉上眼睛不敢看嚴律衡,只是哼哼:“不想去上學……”

嚴律衡太過緊張,倒是沒發現紀幼絨的異常,還以為他是真的身體不舒服,于是連聲道:“好好,不去上學。”說着就把紀幼絨抱起來,“我們先去錢爺爺那兒看病,我一會兒讓人跟學校請假。”

啊?為什麽不是直接在家休息?紀幼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這和其他同學說的不一樣啊,為什麽直接就要去看病了?

錢老開的都是中藥,嚴律衡以為他怕苦,安撫似的拍拍他的背,“別怕,衡哥陪着你。”

紀幼絨連連搖頭:“衡哥,你去上學吧,我睡一覺就好了。”

嚴律衡還以為是自己昨夜把小孩兒抱得太緊給人勒病了,這會兒內疚又擔心,甚至不等紀幼絨再解釋,匆匆給他套了件自己的外套就背着人往樓下走,一面招呼傭人備車一面讓人聯系錢老,錢老是兒科一把手,以前兩家小孩兒有什麽頭疼腦熱都是去他的藥堂看病,很少去醫院。

紀幼絨都快哭出來了,早知道裝病這麽麻煩他就不逃課了,伏在嚴律衡背上掙紮起來:“衡哥,我好了,你放我下來。”

嚴律衡反手在他屁股上拍了兩巴掌,“絨絨乖,別亂動。”

紀幼絨心中忐忑無比,他算是嘗到撒謊的苦處了,難怪以前爸爸媽媽都說撒謊的小孩子鼻子會變長,這還不如變長鼻子呢,要是衡哥知道自己撒謊,肯定覺得自己不好了。

就這麽一轉念的功夫,嚴律衡已經抱着人上了車,紀幼絨的小臉都皺成包子樣了,扯着嚴律衡的衣角軟軟撒嬌:“衡哥,我不去看病……我要去上學……”

冷靜下來的嚴律衡這會兒也回過了味來,意識到紀幼絨可能是想裝病逃課了,他心裏有些不高興,不知道是哪個教壞了紀幼絨,他和紀幼絨不過小半個月沒見,小孩兒倒學會撒謊了?

他心中有了決斷,面上仍是帶着焦急:“絨絨別怕,喝了藥就好了,已經讓人去請假了,咱們先去看病。”

紀幼絨看着他焦急的模樣心裏一酸,想着衡哥對自己這樣好,自己居然還撒謊騙他,越想越難過,眼圈不知不覺地紅了,等嚴律衡抱着人下車的時候,懷裏的小孩早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摟着嚴律衡的脖子斷斷續續地說:“衡哥……我錯了……我不該逃課……還……還撒謊……”

他一認錯一哭,嚴律衡立刻覺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錯事,連批評都顧不得,趕忙先安慰懷裏的人,坐在堂前的錢老遠遠望見他兩個頓時樂了,一邊寫藥方子一邊和身邊的人說:“去瞧瞧那兩個怎麽了,嚴律衡這小子怎麽吓唬那個寶貝疙瘩了?”

最後當然是沒吃藥的,得知紀幼絨裝病就是為了逃課的一老一小也是哭笑不得,嚴律衡帶着人回了紀家後,紀幼絨還被紀父紀母兩個好一頓笑,紀媽媽倒是看得開,覺得兒子既然不喜歡上課在家裏學也是一樣的,只要課程能跟得上,逃不逃課無所謂,紀爸爸則和嚴律衡觀點一致,覺得紀幼絨需要與同齡人的正常社交,最後幹脆讓他和嚴律衡一起在家裏自學了一天,第二天才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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