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取蠱 連米都不會洗該如何是好
“皇上中了蠱?”南摩邪皺眉。
段白月道:“師父可知道月鳴蠱是何物?”
南摩邪點頭:“年輕時曾見過,不過沒什麽意思,便也沒養。”
“這行宮內有位老人。”段白月道,“知道不少潮崖族的舊事,像是去過那裏。”
“哦?”南摩邪道,“那他可知焚星?”
段白月點頭,看了眼楚淵,方才道:“月鳴蠱能令焚星發光,而發光的焚星能喚醒海中藍火魚,追随藍火魚群的方向,就能找到潮崖族人心心念念的半張藏寶圖。”
“就為了半張藏寶圖?”南摩邪啧啧搖頭,“也值得拼死拼活。”
“此事稍後再說,倒不急。”段白月道,“師父既見過月鳴蠱,想來也懂該如何才能将其逼出。”
“月鳴蠱不比金蠶線那般兇險,也不會傷人,莫說是你,就算是西南府裏的藥師,也能輕易取出。”南摩邪道,“為師老眼昏花,此等事情,還是要你親手做才行。”
段白月點頭:“也好。”
段瑤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取個蠱蟲,并不是要把紫蟾蜍煮了吃。
将紫蟾蜍留下之後,南摩邪便與段瑤一道去了外頭,四喜公公正在院中候着,見着兩人後樂呵呵打招呼:“段小王爺,南前輩。”原來西南王的師父,便是當日在雲水城中救駕的白來財,若是如此,那還挺好,親上加親。
“你要把它,這個,”楚淵伸手指了指桌上,“用來作甚?”
“紫蟾蜍可不是一般的蟾蜍。”段白月打開藥箱。
楚淵道:“不用你說,看也能看出來。”一般的蟾蜍,誰又能長成這般顏色,又紫又黑周身滑膩,感覺摸一下就要爛手。
“不會讓它碰到你。”段白月道,“取些毒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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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淵道:“哦。”
“蠱蟲畢竟不是一般的蟲子,在身體裏待了十幾年,多少會有些影響。”段白月道,“而且取蠱之時要用到紫蟾蜍的毒液,雖說用量甚少,也總歸是毒藥,兩兩相加,往後幾天你或許會有些發燒不舒服,熬過去就好了。”
楚淵點點頭:“無妨。”
“我會一直陪着你。”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一下,“不怕。”
楚淵看着他笑。
段白月取出一根銀針,捏起紫蟾蜍,在它背上戳了一下,取出一些毒液。
“呱!”紫蟾蜍很不滿,四條胖腿伸得筆直。
楚淵不自覺便往後退了退。
“不會疼,只會有些麻。”段白月道,“頂多一個時辰就會好。”
楚淵點頭,脫掉上衣之後,便趴在床上側頭看他。
段白月坐在床邊,先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口。
楚淵懶洋洋躲了躲,道:“你這樣的大夫,在外頭怕是要被扭去官府。”
段白月笑,右手抽出一根銀針,左手拇指在他背上那處硬包側邊輕輕按了按。
楚淵閉上眼睛。
段白月用針頭取了些紫蟾蜍的毒液,順着肌膚緩緩刺進去。
果真不疼,相反,冰冰涼涼還挺舒服。只是想到那只大胖蟾蜍,楚淵還是不自覺顫了一下。
“嗯?”段白月停下手裏的動作。
“沒事。”楚淵下巴墊在手背上,“有點麻。”
段白月放了心,又取了另一根銀針,輕輕轉動着紮進去。
怕他會疼,段白月的動作一直很溫和輕緩。院子裏的段瑤呵欠連天,覺得怎麽還沒完,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但仔細想想,好像又不應該——畢竟若是真出事,他哥應該花容失色沖出來才是,斷然不該如此安靜。
南摩邪在旁邊解釋:“面對心愛之人,自然要更加小心一些。”
段瑤聞言先是點頭,想想又悲憤,那為什麽當初自己不慎中蠱時,師父與哥哥看起來簡直一點耐心都沒有,一個按腳一個紮針,三兩下就除了蠱蟲,連呼呼傷處的步驟也沒有!
“好了,再過一盞茶的時間,拔了銀針便是。”段白月半跪在床邊,“難不難受?”
楚淵搖頭:“沒什麽知覺。”
“紫蟾蜍的毒液有麻醉的作用,過個三兩天就會好。”段白月道,“不疼便沒事。”
楚淵握住他放在枕邊的手,過了陣子,又拉過來一點,将自己的下巴放上去。
段白月笑笑,一直安安靜靜陪着他。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過去,将那些銀針取出來後,上頭果然纏了七八條細小的銀色線蟲,頭發絲一般,極細。
楚淵別過頭。
段白月取出一個白瓷小罐,将那些蠱蟲嚴嚴實實封了進去。
楚淵見狀皺眉:“不燒掉?”
“潮崖一族的事情尚且沒有完全解決,先留幾天。”段白月将他扶起來,“過後再燒也不遲。”
楚淵想了想,點頭:“随你。”
“明後兩天,可就哪裏都不許去了,有天大的事情也交給其餘人去處理。”段白月替他穿好裏衣,“好好躺着休息兩天。”
“腰裏一點知覺都沒有,還能去哪裏。”楚淵靠在床頭,又問,“先前你曾說過,屠不戒也能令焚星發光,那便說明他體內也有這月鳴蠱?”
段白月點頭:“十有八九。”
“他會有可能是潮崖人嗎?”楚淵問,“或者曾去過那裏。”
“不大現實。”段白月道,“屠前輩是土生土長的楚國人,還與顧兄是同鄉,祖籍江西,又在西南王府被囚禁了十幾年,不識水性沒出過海,更不可能去過潮崖。”
“那便只有上回,他為了徐之秋的懸賞而去殺人,與潮崖族人有了短暫的接觸。”楚淵道,“打鬥之時中了蠱?”
段白月道:“有可能。”
楚淵依舊皺着眉頭。
段白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了按他的眉心,無奈道:“才剛剛取出蠱蟲,也不休息一陣子。”
“又不困。”楚淵看着他,“若真如此,那至少能說明一件事,當初潮崖族的老人在自盡時,并未能毀掉全部的月鳴蠱。在此番住進宮裏的那些潮崖人中,至少有一個人手中依然握有月鳴蠱,才會在當日與屠不戒打鬥時,或有意或無意地種到了他體內。而其餘人對此有可能知情,也有可能完全被蒙在鼓裏。”
段白月道:“彼此間勾心鬥角,對他們來說不算稀奇。”
“屠不戒來了嗎?”楚淵問。
段白月搖頭:“依舊在王城客棧裏,這便差人回去接,到時候再看看,他身體裏有沒有與你一樣的月鳴蠱。”
楚淵點頭。
“我去讓四喜準備些熱水,替你擦臉漱口。”段白月道,“然後就好好睡,有事明天早上再說,嗯?”
楚淵道:“還早。”
“動都動不了,就算時間再早,不睡覺難不成還要批折子。”段白月揉揉他的腦袋,轉身出了門。
院中三個人不約而同刷拉站起來。
段白月:“……”
還挺整齊。
“皇上怎麽樣了?”四喜公公問。
段白月道:“無妨,就是染了些紫蟾蜍的毒液,腰腿麻木,休息一夜就會好。”
四喜公公連連點頭。
“煩請公公準備些熱水。”段白月道,“越燙越好。”
四喜公公趕忙出去吩咐。
段白月把紫蟾蜍還給段瑤,而後便道:“隔壁院子空着,早些去歇息吧。”
南摩邪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看他。
段白月冷靜道:“師父若是不想歇息,那便趕緊去街上逛,也沒人攔着。”
南摩邪低聲,用街頭小販偷偷兜售大力丸的語調問:“如此天賜良機,莫說你還想辜負,合歡蠱要嗎?”
段白月轉身回了房中。
南摩邪目光殷殷,非常期盼徒弟能中途再回來。
段白月反手關上門。
南摩邪:“……”
關于自己為何會教出一個如此正人君子的情聖,此等問題就算再死個七八回,或許也不會想出合理的答案。
四喜公公很快便送來了熱水,段白月擰了毛巾,将所有紮過針的地方都替他熱敷了一遍,又上了藥膏,方才放下衣裳。
“手都燙紅了。”楚淵道。
“熱些才有功效,免得明天會淤腫不舒服。”段白月坐在床邊道,“皮糙肉厚,也燙不壞。”
楚淵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
段白月嘴角一彎:“燙壞也值了。”
“明日太傅大人原本有事要說,若是看到我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怕是又要一驚一乍。”楚淵道,“随行還有不少太醫,快想想,要找個什麽借口糊弄他們?”
“這世間怪模怪樣的病多了去,莫說是太醫,就算是葉谷主,也未必樣樣都能知道。”段白月一邊伺候他漱口,一邊道,“只管讓四喜告訴其餘人,就說你批了一夜折子,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腰腿麻木高燒不退,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時時刻刻拿先皇壓你。”
楚淵想了想,贊許:“嗯,這借口不錯。”
“既然不錯,那有賞嗎?”段白月問。
“沒有。”楚淵用手指頂住他的鼻尖,“不許過來。”
“真沒有啊?”段白月握住他的手腕,威脅,“當心邊疆王造反給你看。”
楚淵笑着躲開,将人打發去洗臉,自己靠在床頭看着他。
就着剩下的熱水洗漱完後,段白月躺在他身邊,讓人枕到自己手臂上。
楚淵問:“南前輩與瑤兒都歇息了嗎?”
“四喜已經帶他們去了隔壁小院。”段白月道,“不必擔心。”
“大家明早一道吃早飯?”楚淵看着他。
“好。”段白月答應。
“那南前輩與瑤兒喜歡吃什麽?”楚淵繼續問。
段白月道:“蟲。”
楚淵捶了他一拳頭:“蟲什麽蟲,好好說話!”
“這麽關心別人,都都沒問過我喜歡吃什麽。”段白月翻身将人虛壓住。
“要問嗎?”楚淵手指纏住他的一縷頭發:“紅醉豬蹄,八寶鴨,豉汁排骨,酸辣牛肉,三鮮魚湯煲,酸辣豆腐,這是你唯一愛吃的一道素菜。”
段白月心頭發熱:“你……”
“喏,知道我愛吃什麽嗎?”楚淵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想了想,心虛又淡定:“青菜。”
楚淵看着他笑:“青菜?”
“我錯了還不成。”段白月咳嗽兩聲,握住他的手,“明日就去問四喜你愛吃什麽,然後一樣樣去拜師學,嗯?”
楚淵道:“不務正業。”
“如何能是不務正業。”段白月道,“你看,你又不會做飯,将來老了,只能是我掌勺,你洗米。”
楚淵坦白道:“米也不會洗。”
西南王聞言很是憂慮,娶了個笨媳婦,将來連吃飯都成問題。
兩人先前還靠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後頭楚淵慢慢覺得頭有些暈,便閉上眼睛把臉埋進他懷裏。段白月一晚上也沒怎麽睡,手時不時貼在他額頭,掌心溫度越來越燙,雖說明知是正常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卻依舊難免擔心。第二天一早便叫來四喜,讓準備些冰塊和厚的手巾。
楚淵裹着被子咳嗽。
段白月将冰塊包了三四層,然後放在額頭幫他降溫。楚淵嗓音有些沙啞,看起來倒真是與着涼一個樣。
陶仁德在吃完早飯後,便去行宮內的禦書房候着,準備與皇上繼續商議政事。誰知四喜公公卻匆匆趕來通傳,說皇上病了,正在床上躺着呢。
“又病了?”陶仁德擔憂,“可有請太醫查過?”
“回陶大人,已經查過了。”四喜公公道,“太醫說皇上最近憂心政事太過勞累,昨兒又熬得太晚,所以才會扛不住,染了風寒又周身麻木,只按時針灸服藥,再睡兩天便會沒事。”
“不知本官可否随公公一道去探望皇上?”陶仁德聞言更加擔心,着涼也就罷了,怎麽還周能身麻木。
“自然。”四喜公公躬身,“大人這邊請。”
寝宮裏頭,楚淵正在一勺一勺,吃段白月送過來的藥。由于紫蟾蜍的作用,他今天早上起來胳膊也有些酸痛,倒不至于動不了,但穿衣洗漱卻也着實費勁,索性便安心躺着被伺候,體驗了一把昏君是何感受。
段白月道:“苦不苦?”
楚淵道:“還成。”
段白月問:“吃點糖?”
楚淵點頭:“好。”
段白月起身去了隔壁,片刻後又回來,拿着一個小紙包。
楚淵不解:“桌上就有蜜餞。”
“這是前幾日去城外的時候,從鳳姑婆婆那裏買來的粽子糖。”段白月拆開一粒喂給他,“據說挺好吃。”
楚淵用舌尖抿了抿:“嗯,不太甜,有芝麻香。”
“原本想全部送給北行宮的前輩,雖說不知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但也能看出來,他應當是喜歡那位鳳姑婆婆的,這糖理應給他。”段白月道,“只是後來想想,在買糖的時候,我說了是要帶回家哄媳婦,怎麽着也得讓你嘗嘗不是?”
楚淵臉上一僵。
段白月問:“甜不甜?”
楚淵雙手扯住他的腮幫子,使勁一擰。
西南王頓時表情扭曲,叫苦不疊舉手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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