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貪歡 至少還有這十天

寝宮內很是安靜。

楚淵沒有開口,也沒動,像是在等着他先說話。

段白月道:“這金蠶線在我體內少說也待了五六年,除了每年會蘇醒一回之外,其餘是當真沒什麽事,只是最近卻有些異常。”

楚淵問:“有多異常?”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段白月将他的身子轉過來,苦笑道,“說實話,這玩意發作起來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楚淵微微皺眉:“我知道。”

“按理來說,它一年頂多會醒一回,已是極限。這回突然提前了好幾個月,師父說,或許它以後每年會醒個兩三回也說不定。”段白月道,“所以才要早些去閉關,到時候能好過一些。”

楚淵單手撫上他的胸口,問:“現在疼嗎?”

段白月搖頭。

“先前也問過,你卻沒說。”楚淵道,“到底為何會中蠱?”西南府的人,從小便在百蟲窩裏長大,理應不會是遭人暗算。

果然,段白月道:“金蠶線是師父養出來,親手放入我心脈之中。”

楚淵眼底有些不解:“南前輩?”

段白月點頭:“當時我練功走火入魔血脈盡損,師父為了救我,便冒險用了這金蠶線,雖然是撿回了一條命,可蠱蟲一旦入體,再想拿出來便不容易了。”

“走火入魔,是為了練菩提心經?”楚淵又問。

段白月搖頭:“若這次熬不過去,又找不到天辰砂,我才會去練菩提心經,只是……”

“只是什麽?”楚淵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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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練功,便要閉關三年。”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你若是想我了要怎麽辦?”

楚淵問:“三年?那三年之後,金蠶線之蠱便能解了嗎?”

段白月點頭:“嗯。”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早些去練?”楚淵又問。

段白月道:“舍不得你。”

楚淵:“……”

“你才剛登基多久,朝中不穩,邊陲也亂,當初說好了要助你讓這江山清明。”段白月拍拍他的臉頰,“既然說到,自然就要做到。”

楚淵搖頭:“你回西南吧。”

段白月啞然失笑:“這就要趕我走啊?”

“三年就三年。”楚淵道,“等你解了金蠶線的毒,再說其餘事也不遲。”

段白月道:“至少讓我将這回的事情做完。”

楚淵道:“這回的事情,是指鬧鬼的雲德城還是宮裏的潮崖人?“段白月道:“兩件都是。”

楚淵道:“什麽都讓你做了,要官府與官兵何用?”

段白月頓了頓,道:“先前不是這麽說的,至少藍姬那件事是我闖出來的禍,理應由我解決。”

楚淵抽回手,道:“再多言一句,那便今晚就動身。”

段白月:“……”

今晚?

楚淵與他對視。

段白月只好道:“十天。”

楚淵依舊沒說話。

“這十天我什麽都不做,就待在這裏陪着你,如何?”段白月握住他的雙手,“這一走可是整整三年,有了這十天,多少還能有個念想。”

楚淵低聲道:“三年而已。”

“三年還不夠長?”段白月撇撇嘴,有些孩子氣道,“一千多個日夜呢,待在那冷冰冰的山洞中,除了師父之外,誰都見不着。”

“會有危險嗎?”楚淵道,“菩提心經。”

段白月搖搖頭:“沒有。”

楚淵道:“嗯。”

“那我可就當你答應了。”段白月道,“十日之後我再走,成不成?”

楚淵別過視線,眼底有些紅。

“我閉關之時,西南府的事情會暫時交給段榮與段念,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麽事,盡管去找便是。”段白月道,“實在遇到大事解決不了,便寫封書信交給師父,他——”

“不會有什麽大事。”楚淵打斷他,“你只管安心閉關練功。”

段白月笑笑:“也好。”

四喜公公在外頭聽了好一陣,聽到說要沐浴用的熱水,方才松了口氣,趕緊讓內侍準備妥當送了進去。楚淵先前已經洗漱過,段白月匆匆擦了兩把身上,便掀開被子靠在他身邊。

楚淵道:“當真不去問問這行宮內那位老前輩嗎?”

段白月道:“我去問。”

楚淵看他一眼。

段白月識趣道:“我們一起去問,明日就去。”

楚淵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湊近親了一下。

段白月嘴角一揚:“不夠。”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卻沒料到下一刻,便有溫軟的唇再度貼了上來。舌尖主動掃過唇間,帶着微微酥麻,段白月呼吸有些粗重,雙手不自覺卡住他的腰肢。

楚淵翻身虛壓住他,親吻愈發激烈,像是要将多年積攢的感情一次全部發洩出來。

“你再這樣,我可就舍不得走了。”段白月聲音低啞。

“三年之後,再回來便是。”楚淵眼角有些紅,看不清是情動還是不舍。

段白月搖頭:“聽話,睡吧。”

“怎麽,怕你自己熬不過金蠶線?”楚淵看着他,“我也怕。”

段白月語塞。

“我不管你方才那些話裏隐瞞了多少實情,不說便罷了,我也不想問。若此番能熬過去,三年之後再過個二十年,邊陲也便能穩。”楚淵道,“雖說幾位王叔當初看走了眼,對我百般刁難暗算,卻也是大楚正統血脈,到時候看誰的子嗣當真有本事,再召回王城便是,這江山還給楚姓皇族中人,不算壞了規矩。”

段白月眉頭猛然一皺。

“若你熬不過去,”楚淵咬牙,過了許久才道,“至少還有這十天。”

段白月搖頭,伸手拍拍他:“不準你亂說。”

楚淵抽開他的腰帶,掌心如同帶有火苗,動作之間裏衣滑下肩頭,脖頸處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紅痣,看着分外誘人。

段白月腦中轟鳴,掌心拖住他的脊背,将人重重壓在自己身下。

楚淵和他對視。

“若我熬不過三年,你便忘了這十天。”段白月指背滑過他的臉頰,“好好做皇帝,別再與那些死老頭作對,該做什麽便做什麽,他們雖說唠叨了些,到底也是為你好,嗯?”

楚淵道:“好。”

段白月溫柔親住他眼睛,堵回一片濕意。

衣衫被悉數丢在地上,年輕的肌膚火熱貼合在一起,常年練武的身體漂亮到沒有一絲贅肉,親吻纏綿火熱,分不清是誰更加主動。楚淵黑發散在枕上,在他唇舌間沉淪迷迷亂。

段白月在他耳邊問:“有東西嗎?”

楚淵指指床頭的小抽屜。

段白月伸手拿過小瓷罐,順勢含住他的耳垂,暧昧不清道:“受不了就告訴我,知不知道?”

楚淵只當什麽都沒聽見。

段白月對他一向都是耐心細致,此番自然也不會例外。

楚淵眼眶有些紅,卻一直咬着牙沒出聲,即便是痛楚如同整個人被撕裂,也依舊想要繼續下去。

只要身後那個人是他,那便什麽都能忍。

段白月在他脊背細碎親吻,一直等到那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方才慢慢開始動作。從初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後的抵死纏綿,楚淵與他十指相扣,從始至終都未放開過。

四喜公公在外頭,将周圍一圈禦林軍都遠遠打發開來,自己挺着肚子,樂呵呵喝茶。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段白月方才又要了回熱水,替他将身上擦幹淨後,又換了新的裏衣。

楚淵臉頰潮紅,微微皺着眉頭,看上去極累。

段白月躺在他身邊,伸手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又握過手腕試了試脈相。

楚淵睜開眼睛。

段白月問:“難不難受?”

楚淵點頭。

段白月将他抱進懷裏:“睡一晚會好些。”

楚淵好笑:“你這叫什麽大夫。”

“我可不是大夫。”段白月道,“是你的……唔。”

“我累了。”楚淵收回手,嗓音沙啞。

“自然應該累。”段白月道,“不逗你了,睡吧。”

楚淵閉上眼睛,過了陣子又睜開,道:“明早太傅大人要來。”

段白月道:“交給我便是。”

楚淵低低“嗯”了一聲,便重新睡了過去。

段白月卻是困意全無。

掌心在他背上輕拍,也不知自己腦中究竟有多紛雜。

愛了這麽多年,卻也未想過要真的做什麽,覺得能替他守住江山便好。并非不想做其它,只是在金蠶線入體之時便知道,自己應當也活不了太久。一旦練了菩提心經,便是死而不僵半人半鬼,沒有體溫亦沒有心跳,容貌猙獰,連血裏都帶着毒,金蠶線雖說會因此斃命,只是人也會毀了大半。

如此自顧不暇,似乎理應如師父所說,一走了之才對,可……當真是不舍。

哪怕是抽離血肉,也敵不過要離開他。

就自私這一回也好。

段白月眼眶泛紅,将他緊緊抱在懷裏。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天辰砂,誰都說不準,虧得還有些時間可以慢慢去找。可要當真沒有,那便只有去練菩提心經,練成之後将西南府交給瑤兒,自己來王城尋一處不見天日的角落,日複一日守着他。

沒人想變成怪物,只是若能一直遠遠看着他,也好。

拖了這麽久,也該狠下心做個了斷。一直想着金蠶線不會發作,便能在他身邊多待幾天,可又能再拖多久。這回頂多替他除去藍姬,除去賽潘安,除去那夥心懷叵測的潮崖中人,餘下的事情,便交給他自己去做罷。

段白月在他脖頸落下一個親吻。

守了這麽些年,也該放手試試看。

楚淵睡得不算踏實,連睫毛也微微顫抖。

段白月握住他的指尖,湊在嘴邊親了親。打定主意待這回熬過金蠶線之蠱後,便帶人去南洋翡緬國一探究竟。

第二天方才蒙蒙亮,便有鳥兒在窗外婉轉鳴叫,楚淵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卻已經有溫暖幹燥的掌心輕輕覆上雙眼。

“還早。”段白月在他額頭落下一個淺吻,“出門不用上早朝,再睡一陣子。”

楚淵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翻身虛壓住他。

段白月問:“身子不難受?”

楚淵下巴抵在他胸口,懶洋洋看着他。

段白月手指梳過他的黑發,嘴角揚了揚。

寝宮裏頭鴉雀無聲,兩人誰都沒說話。楚淵像是在出神,段白月也便沒有打斷他的思緒,只是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着他的背。

過了許久,楚淵才道:“要喝茶。”

段白月将他放回被窩中躺好,自己踩着軟鞋下床。只穿了一條裏褲,黑發随意束在腦後,愈發顯得身形高大,後背肌肉線條明利,肩頭還有些許……抓痕。

楚淵別過頭,看牆壁。

“四喜還未奉熱茶上來,先喝點水。”段白月扶起他,“嗓子會舒服些。”

楚淵啞聲咳嗽,就着他的手喝完兩杯水,方才覺得舒服了些。

段白月問:“再睡一陣子好不好?陶仁德若是來了,打發走便是。”

楚淵拍拍他的胸口:“不許對太傅大人不敬。”

“說真的,若哪天我當真和陶大人打起來,你幫誰?”段白月和他蹭了蹭鼻尖。

楚淵道:“自然是太傅大人。”

段白月道:“舍得打我啊?”

楚淵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嗯。”

段白月抱着他躺回床上,抱怨:“昨晚可是拼了命在侍寝,為何連一點聖恩都沐浴不到?”

楚淵臉色先是一僵,耳根再是一紅,而後便開始盤算要叫四喜。

幸而這回西南王很是果斷,搶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唇瓣。

舌尖纏繞間,昨夜殘存的情愫被悄然喚醒。回憶起那蝕骨銷魂的滋味,兩人心間都有些悸動,動作便愈發激烈起來,連被褥都被悉數丢在地上。

外頭天已經光亮,耳鬓厮磨間,彼此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清晰可見。段白月在他的身體上漸次親吻,直到兩人的脖頸都泛上紅意,方才将人重重揉進自己懷中。

情到濃時,甚至連痛楚都是愉悅。

殿外,陶仁德正滿臉擔憂,道:“皇上又病了啊?”

“太傅大人不必擔憂,皇上這回出宮未帶九王爺配的安神藥,所以入睡有些晚,今日又是天亮了才歇下,不算生病。”四喜公公流利道,“大人若是沒有急事,便讓皇上多睡一陣子吧,現在醒了,便又要勞碌一日,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你看你,我就說。”劉大炯站在旁邊,聞言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滿臉嫌棄,“咱皇上出來是為了躲清閑,你這三不五時就抱着一摞折子來,縱觀朝中上下,也找不出有誰能更遭人嫌。”

“你懂什麽,這事極為重要。”陶仁德瞪他一眼。

“那可要老奴前去通傳?”四喜問。

“不用去,不用去。”劉大炯連連搖頭,“讓皇上好好歇着,城中鬧鬼也不是一兩日了,交給大理寺去查便是,何必回回都要來奏請皇上。”

陶仁德被他拖成踉踉跄跄,又想找皇上,又覺得似乎交給大理寺也無不可,幾番猶豫間,人已經被劉大炯生生拽了出去。

四喜公公總算是松了口氣。

“啊……”楚淵仰着脖頸,眼角有些許紅意水光。

段白月環住他的腰肢,一直等到他平複下來,方才低頭親了親那微腫的唇瓣,動作小心翼翼,憐惜而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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