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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書院雖說是專供皇子和貴族子弟讀書的地方,上課時間卻是與正經宮學保持一致的。卯時點名,酉時放學,中午可以休息一個時辰。
于是雲泱又是睡得正香甜時被周破虜叫醒。
周破虜焦慮的一晚上沒睡着覺,天沒亮就把家将和下人們都叫了起來,開始打包小世子進書院要帶的物品。
養生拳都沒打。
“周副将,現下正值暑熱,這暖爐……”
“帶着帶着,天有不測風雲,萬一老天爺一時興起要下雨怎麽辦。”
“那這狐裘……”
“帶着帶着,那書院建在清漪園裏,聽說園子裏有好大一個湖,萬一小世子貪玩不幸落水,可不得用狐裘暖着。”
“那這熏香……”
“帶着帶着,統統都帶着,小世子有潔癖,裏面學生那麽多,保不齊誰有個狐臭腳臭的,萬一把小世子熏暈了怎麽辦。”
“哦。”
在周破虜緊張有序的張羅下,除去筆墨紙硯,光其他各種應急物品就占了大半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去郊游。
周破虜檢閱一番,十分滿意,又問:“給林老夫子的束修可準備好了?”
家将了然點頭:“周副将放心,四大壇王妃親手釀制的綠蟻酒,已經單獨裝車,待會兒到了書院,末将和雲六會直接把東西送進林老夫子的書齋裏。王妃釀的酒,別說北境,在這帝京城裏也是千金難買,林老夫子既好飲,必會愛不釋手,感受到咱們長勝王府的誠意。”
“好好,你們在這兒看着,我去叫小世子。”
雲泱依舊栽着腦袋睡了一路,到書院時距卯時恰好還有一刻。依規矩,馬車最多只能行到清漪園外,剩下的路要步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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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泱踩着腳踏剛下車,就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扭頭一看,五皇子元鹿和六公主元翡這對龍鳳胎。
兩人是坐着宮裏馬車過來的,由班妃身邊的大太監親自護送,後面還跟着五六個青袍小內侍,有的負責拿筆墨紙硯,有的負責拿茶水點心,還有的負責拿扇子、坐墊等其他零碎物品,浩浩蕩蕩一串,甚是壯觀。相較之下,雲泱只帶着兩個侍衛,竟還顯出些低調。
“呀,這麽熱的天兒,你怎麽還帶着暖爐和狐裘啊?”
元鹿瞄到侍衛手裏的東西,表示十分震驚。
雲泱面不改色道:“我自幼體寒,身體不好,即使是夏天,也會手腳發冷,所以要備着暖爐。”
元鹿和元翡同時投來同情的目光。
他們只知這個北境來的小病秧子身體不好,卻沒料到竟如此不好,大夏天還要穿狐裘,捂暖爐,真是可憐,可憐。
這樣病弱的身體,嫁給高大如天神的太子哥哥真的可以嗎?
元鹿道:“那可真是可惜,你不能和我們一道兒去戲水了。”
雲泱問:“什麽戲水?”
元翡搶先答道:“就是打水仗捉小魚呀,清漪園裏有個池塘,裏面有很多紅色的小錦鯉,可好玩兒了。”
雲泱恰好也沒興趣跟這兩個幼稚的淘氣包玩兒,便故作遺憾道:“那是挺可惜,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看着你們玩。”
元鹿安慰:“沒事,我可以帶着你去打鳥兒,後園的林子裏有很多麻雀,我打的可準了。等打下來了我們可以烤着吃。”
三人說着已到了書院門口。
白鷺書院不愧是專供貴族子弟讀書的地方,建的既清幽雅致,又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光地上鋪的漢白玉石磚就價值不菲,元鹿背着手,仿佛一個小主人一樣,指着正中一座名為“風雅堂”的閣子與雲泱道:“上課的地方就在那裏面,咱們每人只能帶一個書童進去,其他人都得侯在外邊。”
林鶴隐還未到,閣中沸反盈天,喧聲一片,幾個貴族少年正踩在案上,互相丢紙筆玩。雲泱落在最後,剛踏進門檻,一只紫毫筆便迎面飛來。
跟在後面的雲五面色一變,立刻要揮手打落。
來時周副将可嚴令過,小世子但凡傷了一根毫毛,都要唯他們幾個是問。
雲五閃電般揮出手,結果那根筆還沒飛到眼前,前面的小世子忽然驚呼一聲,非常突然的往地上倒了下去。
雲五吓了一跳,劈手打落筆,忙俯身去扶小世子。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衆人根本無暇分辨究竟是筆先落的還是人先倒的,衆人只看到,一個看起來十分柔弱漂亮的少年,被一根筆給打倒在了地上。
雲五扶了小世子兩下,發現沒有扶動。
雲五痛呼:“世子!”
“世……世子?!”
閣中衆人一下炸開了鍋。
“莫非這就是今天要過來和咱們一塊讀書的長勝王小世子?”
“聽說小世子身體不好,方才猝然受驚,難怪會被一根筆給擊倒!”
“這麽重的傷,小世子還能站得起來嗎?”
“那還用說,快,先把小世子扶起來再說。”
方才玩鬧的那群貴族弟子湧過去,七手八腳的把雲泱扶起來。雲泱一一致謝,慘白着小臉,堅強道:“我無事,應該是哪位兄長想與我開個玩笑吧。”
他不說這句還沒人多想。
他一說這句,就由不得人不多想了。
是啊,好端端的,那根筆怎麽沒砸着五皇子,沒砸着六公主,就偏偏砸中了最後進來的病弱的小世子呢。整個大靖誰不知道長勝王府的小世子是個病秧子。幸好今日沒出大事,若這小世子真有個好歹,是不是他們所有參與嬉鬧的人都要受到牽連?
“呵。”
領頭的英氣少年從鼻間溢出一絲冷笑,憤然道:“世子不必為那人開脫。究竟是誰這麽可惡,明知小世子身體不好,竟還狠心的拿筆去砸小世子?良心是被狗給吃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
激烈的聲讨聲中,一人奮力分開衆人沖了出來,虎目圓瞪,雙眉倒豎,眼裏蹦着火星,惡狠狠的指着雲泱吼道:“小土包子,你敢誣陷我!”
正是魏國長公主的獨子林魁。
大約還沒被人如此擺過,林魁雙目噴火,胸口劇烈起伏,活像頭暴走的小豹子,簡直恨不得直接撲過去撕咬雲泱一口。
雲泱狀若受驚,後退一步,臉色更白了。
其他人見狀,立刻都用譴責的眼神看向林魁。
林魁素日裏仗着身份高貴沒少欺侮過書院裏其他子弟,這事兒若說是別人幹的,他們可能會稍稍斟酌一下,會不會是一場誤會,但若說是林魁幹的,他們一點都不需要斟酌。
他們确定以及肯定,這完全是林魁能幹出來的事兒!
“行了林魁,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做都做了,有什麽不敢承認的,你好好跟小世子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揭過了,何必鬧得這麽難看。”
領頭的英氣少年再次抱臂開口。
“是啊是啊,不就道個歉嗎,又不會少塊肉。”
衆人紛紛附和。
“吳仲勳,你少放屁!”
林魁罵了聲,掃視一圈,發現竟無一人站在自己這邊,便憤然将目光投向元鹿元翡:“你們呢,你們也不信我?”
元鹿道:“我們也很想相信你。”
元翡緊接道:“可我們不能昧着良心呀。”
林魁:!!
林魁沒有想到,短短一日,這兩個昔日和他玩得最好的皇子公主也被北境來的小土包子給收買走了。
“好,很好,我記住你了。”
林魁咬牙切齒,手指顫抖的指着雲泱,忽然推開衆人,跑到最前一排,扯着端坐在案後的一道白色人影道:“蘇表兄,你替我做主!”
蘇表兄?
雲泱眼睛一眯,朝那人打量過去。
只見對方穿一身素雅幹淨的白衣,袖口處繡着幾支蘭花,從背影看,的确是個文質彬彬的翩翩公子。
大約這邊的動靜早驚動了對方。
被喚作蘇表兄的人不緊不慢放下手中正誦讀的書,起身跟着林魁走了過來。
這位蘇表兄顯然人緣不錯,以吳仲勳為首的貴族子弟們見他過來,都自覺讓開一條道。
“就是他!”
林魁惡狠狠瞪着雲泱。
“在下蘇煜,見過世子。”
蘇煜來到雲泱面前,很謙和的行了個同輩禮,而後一牽嘴角,微微笑道:“林魁誤傷世子,我先替他向世子陪個不是。世子若有需要,我府中醫官可随時為世子診治。林魁素日雖頑劣了一些,但絕不敢故意打傷世子,今日之事多半是誤會,能否請世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饒過他這一次?”
說完,他施施然垂袖,竟向雲泱深深一揖。
吳仲勳等人皆露出驚訝之色,本來還想聲讨林魁兩句,這下倒不好意思開口了。
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雲泱身上。
雲泱不開口,蘇煜便保持着作揖的姿勢,久久不起。
換作旁人,可能早就頂不住這樣的壓力,迅速表示願意和解了。
但雲泱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雲泱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這位翩翩公子,心想,你的面子很值錢麽,我為何要給你面子。
他這人天生有股叛逆心,吃軟不吃硬,對方若真心實意的給他道個歉,他可能就順着臺階下了。今日這事兒本來就是他先挑起來的,他恰好瞄見那只筆是出自林魁之手,所以腦筋一轉,将計就計,坑林魁一把,殺殺這小胖墩的威風,報昨日宮中相見之仇而已。
可這位蘇公子,表面看着放低身段,對他畢恭畢敬,實則每一個字都在步步緊逼,逼着他不得不接受這個道歉。
憑什麽。
若今日真是林魁砸着他了,他難道就要吃了這個啞巴虧?
哼,他可是個睚眦必報,一點虧都吃不得的。
雲泱再度眯了下眼睛,正待開口,背後忽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已到卯時,都聚在這裏作甚?”
這聲音。
雲泱眉心一跳。
艹
狗太子為什麽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元黎:孤來講課,微笑.jpg
謝謝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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