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搬家
立儲的事情,棠落瑾擔心地有些早了。
天元帝再喜歡他,也會等他長到一周歲,才會宣布此事。
畢竟,這時候嬰孩夭折的數量太多,饒是天元帝想早早立下儲君之位,讓其餘皇子望而卻步,要麽勤勤懇懇做個賢王,要麽老老實實做個閑王,無論如何,保下性命,再論其他,天元帝也只得先擱置下這件事情,親自跑了趟清寧宮,許諾令人去寧府接皇後寧氏留在寧府的三個弟妹。
皇後喜極而泣:“皇上此話當真?”
天元帝其實對寧氏這個皇後還是很看重的,聞言拉過皇後的手,笑道:“朕何時對梓童說過假話?岳父為大棠朝在邊境出生入死,他的孩子,自當由我們照顧。”
皇後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就依偎在了天元帝寬闊的胸膛裏——她雖是皇後,卻也是女子,又怎會不期待夫君的憐愛?
天元帝此刻卻沒甚心思,又道:“梓童的弟弟妹妹來了,便住在西配殿,朕的七皇子,就住在東配殿。朕已與皇祖母說過,皇祖母說,五月之前,把小七送回來。梓童這裏,可是給小七收拾好了?”
皇後一怔。
天元帝又道:“四公主早夭,小七便是朕和梓童的第一個孩子,朕很是看重小七,梓潼也要好生教養小七才好。”
皇後這才低垂了眼,嗔道:“瞧皇上說的,就跟小七不是從臣妾肚子裏爬出來似的。”
天元帝想到棠落瑾漸漸長開,容貌上除了像自己之外,就是像寧氏了,半點不像馨昭儀,聞言也道是自己多疑,安撫道:“朕相信梓童。”
當夜自是紅燭高照,歡愉無數。
翌日,皇後送走了天元帝後,卻是靠在貴妃榻上,道:“喚于姑姑來。”
在一旁伺候的霧卷一怔,就立刻屈膝行禮,出去喚人了。
她雖是皇後的大宮女,但并不算很聰慧,貴在乖巧忠心。她雖然既不知道皇後先前為何冷落于姑姑,也不知道皇後現在為何又要喚于姑姑來,但這并不妨礙她快快地去把于姑姑叫了過來。
于姑姑已經被皇後冷了好幾日,聞言喜道:“娘娘真的喚我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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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卷老老實實道:“我只聽娘娘說,要喚您過去。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這也足夠于姑姑高興的了,當下就把手上的一個貓眼石戒指摘下來,強戴在霧卷手上,道:“那也該謝謝你親自來尋我。”
霧卷推脫不得,只得收了。
于姑姑衣衫整潔,當下就跟着霧卷到了皇後那裏。
皇後正端着一碗藥在喝。
七月産女,生産後便下了床,咬破手指寫了血書,費盡心思籌劃之餘,還要思念五公主……如此種種之下,皇後的身子怎會無礙?當下也只得好好調養。
于姑姑進門就跪。
皇後倒也不理,一味喝了藥,漱了口,內務府的人進進出出的問完了話,到了正午時分,內務府的人這才走了個幹淨。
皇後喝了一杯霧卷遞來的茶水,看了一眼地上仍舊跪着的于姑姑,這才嗔了霧卷一眼:“你這丫頭,就該打。若不是本宮喝了這普洱茶,想到宮裏普洱泡的最好的是于姑姑,哪裏能瞧見,于姑姑還在跪着呢。霧卷怎的不提醒本宮一句?”
霧卷伸出右手,不輕不重地往臉上打了一下,賠笑道:“奴婢這可挨了打了,娘娘可能原諒奴婢則個了?”
皇後伸出一指,憑空指了指她,又笑了一會,才轉頭看向于姑姑:“快給于姑姑拿個繡櫈過來坐着。”
于姑姑忙道:“奴婢不敢。”
皇後擺了擺手,霧卷就吩咐小宮女把繡櫈搬了上來,讓小宮女扶着已經跪的雙腿發麻地于姑姑坐了上去。
然後皇後便把周圍的奴婢都揮退了,大門敞着,宮婢卻都在大門外面站着。
于姑姑忙忙打起了精神。
皇後卻是不疾不徐地喝茶。
待将手裏的茶喝盡了,皇後才開口道:“這幾日,姑姑回來了,本宮卻沒讓姑姑近前伺候。姑姑可是怪本宮了?”
于姑姑立刻起身,又跪了下去:“奴婢惶恐。奴婢能從長樂宮活着走出來,就是托了皇後娘娘的福氣,托了寧家的福氣,如今奴婢感激娘娘還來不及,如何敢怪罪娘娘?”
說罷,于姑姑見皇後不語,定了定心,又道,“奴婢那一個月,雖然沒有受刑,只被太皇太後幽禁在一處狹窄的宮室,但那宮室裏只有一個小小的窗戶,每日只給奴婢送兩餐,奴婢在娘娘身邊何等尊貴?那時卻只能自己提了夜壺,将夜壺從窗戶裏送出去,還要被小宮女小太監侮辱責罵。奴婢是娘娘身邊的人,從前哪裏受過這等委屈?天可憐見,奴婢心中所思所想所忠心者,盡是皇後娘娘和小公主。”
于姑姑再次行了大禮。
皇後這才笑道:“姑姑快起。姑姑是本宮的人,父母兄弟俱在寧府當差,姑姑對本宮的忠心,本宮豈會懷疑?只是太皇太後故意離間你我主仆,本宮雖是皇後,卻也只是太皇太後的孫媳,明知這不是你的錯,卻也只得遠了你。于姑姑,可曾因此而怪本宮?”
于姑姑自然惶恐,忙道不敢不曾。
皇後立刻便笑了,親自從榻上起身,扶起了于姑姑。
于姑姑心中越發惶恐。
皇後微微嘆了口氣,道:“小公主出生那夜的事情,也只有你我主仆六個知曉。流盼她們自不必說,打從她們五歲上,就在本宮院子裏當掃地丫鬟,十歲就貼身伺候本宮。本宮自是從不疑她們。姑姑雖不是與本宮一起長大,但也是母親在本宮十二歲時,就送到本宮身邊,陪伴本宮十餘年的老人了。本宮如今有難,原本用流盼幾個就好,可惜她們幾個畢竟年幼,只有姑姑,從前學過諸多手藝,讓本宮更加看重。卻不知姑姑,可願再幫本宮一次?”
于姑姑是寧家世仆,正如皇後所說,父母兄弟皆在寧家。皇後有令,她又豈敢不從?
當下再次跪下:“娘娘盡可吩咐。”
皇後這才把她的打算說了出來:“七皇子這兩日就要來清寧宮住着。本宮瞧着,也只有派你去伺候七皇子,本宮才能安心,放心。”
于姑姑當下就有些眩暈。
七皇子是甚麽身份,旁人不知,她又豈會不知?皇後令她去七皇子身邊,說是“伺候”,實則除了監視之外,不就是要找機會将七皇子徹底了斷,讓七皇子早夭,免得妨礙皇後将來真正嫡子的路子麽?
而皇子早夭,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她們這等貼身伺候的人,是再沒有了活路。皇後讓她去七皇子身邊……歸根究底,還是不肯信她。不止不肯信她,皇後還要她死,徹底閉了嘴巴,再也不能說出三月二十六那夜的事情。
“姑姑安心,皇上近日對七皇子和五公主同日出生的事情略有懷疑,本宮必不會讓你近日動手。當然,姑姑如果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形下動手,本宮亦不會說什麽,還會将你安然送出宮去,令你回寧府成親生子,将來兒孫滿堂,姑姑以為如何?”
于姑姑明知自己将來兒孫滿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此刻卻也只能跪謝皇後。
為人奴婢,本就命賤。她哪裏有選擇的機會?
到了四月三十晌午,皇後留在京中的一弟兩妹,進了清寧宮。
寧玥兒乃寧家庶女,年十六,身量纖細,嬌嬌怯怯,一見皇後,眼眶就紅了起來,好不可憐。
皇後卻一眼都沒看寧玥兒。她更在意的是嫡出的一雙弟妹。
“二姐姐!”
“二姐!”
寧珍兒和寧君榆兩人和皇後同父同母,如今又只有四歲大小,剛入宮時,還有些害怕,待看到皇後關切地看着他們時,二人就忍不住朝着皇後撲了過去。
皇後抱住二人,清淚流下。
“二姐姐,珍兒好怕。家裏人誰都不能出門,姨娘每日都哭,家裏奴婢也哭。”
“二姐,榆兒也怕。不過瑜兒沒有哭,瑜兒只想大哥、二哥、三哥和爹。他們怎麽都不回家?三哥走之前跟榆兒說好的,四月就回來,怎的現在四月都要過去了,三哥還沒回來?”
皇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三弟,在離開軍營後,就已經失蹤了。而且一失蹤就是兩個月之久。生死不知。
“娘娘,不若讓四公子、三小姐、四小姐洗漱一番,吃點點心。”流盼含蓄地提醒,“然後奴婢再帶着公子、小姐們,去長樂宮、壽安宮和各宮主位那裏去見一見。”
皇後這才收了淚,聞言也只能低聲囑咐幾人:“太皇太後和太後自是慈善,你們去了,只管跪拜即可。至于各宮主位……去湘貴妃、秦淑妃、蔣德妃那裏去看看就好。其餘人,還不配你們去拜見。”
寧珍兒剛要應是,寧君榆就道:“二姐,還有馨昭儀呢?表姐新生了小公主,我們也該去瞧瞧的。”
而且他們還帶了禮物來呢。
皇後怔了怔,才神色溫柔道:“正是如此。五公主很是可愛,你們要疼愛她才好。”
寧君榆嚴肅的點頭:“二姐放心,我們會一定會疼她的,只比疼小外甥少一點點。”
寧珍兒也道:“就是就是。四哥哥說得是。我們會疼小外甥更多一些的。對了,二姐姐,小外甥呢?怎的不見他?”
皇後神色間很是複雜,正要讓二人多疼一些五公主,就聽長樂宮的安姑姑送七皇子回來了。
除了正兀自酣睡地七皇子自個兒,太皇太後還送來了兩個乳母,兩個大丫鬟,以及滿滿一個庫房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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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