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蠱蟲

“不過有件事，我倒是要和你說說！”

斯特克受古眼魚的治療，在飯店的客房裏掙紮了一日一宿，直到第二天的晚上，黃昏将近的時候才緩過氣來。

身上不再那麽疼痛後，年輕的軍官從床上坐了起來，取過老奇他們早上送過來的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套上，一面對守了他一個晚上的夏冬一說道。

夏冬一坐在另一張床上，挑了挑眉，不太清楚斯特克要說的是什麽。他趁着對方正在穿衣服，撥了房間裏的電話，找客服給斯特克訂了一頓晚餐。從昨天到現在斯特克都沒有好好進食過，加上古眼魚的磁石有拓寬經脈的作用，夏冬一點餐的時候就選了一些容易消化、有助修複經脈的食物給斯特克。

斯特克穿好衣服後，坐到了夏冬一的對面。夏冬一用疑問的眼神看着他，催着他有話就趕緊說。

斯特克沉默了一會兒，才突然出聲問道：“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十五只蠅頭斥候嗎？”

夏冬一眨眨眼，點了下頭。但心裏他并不明白斯特克為什麽問及這個，暗道不會這些小東西出了問題，或是像古眼魚一樣引起了軍部的注意吧？

見夏冬一點頭，斯特克繼續說道：“三個月前，我在南線和蟲族作戰，從戰場下來後發現有三只蠅頭斥候找不着了！”

夏冬一“哦”了一聲，以為斯特克是為弄丢了蠅頭斥候來向自己道歉的。他笑了笑，想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當初他做了三份蠅頭斥候，自己留下一份後，剩下的兩份就給了經常外出探險的夏霏一，和身處軍部官場的斯特克。他們一個是自己的至親、一個是誓言保護自己的好朋友，這些東西給他們正是恰當！若斯特克覺得丢了那些蠅頭斥候有些可惜，還想要的話，他再做給他就是了！

夏冬一向斯特克表達了自己的這份友好。不想正中斯特克的下懷，這名軍官今次來找他的最大目标是向他告白，其次就是向他多多地讨要蠅頭斥候。

“這三只蠅頭斥候并沒有消失，我用你教的辦法轉換到它們的視角，結果你猜我看到了什麽？”斯特克故作神秘地問道。

夏冬一最不擅長的就是猜謎，于是很老實地告訴斯特克自己猜不出。

斯特克笑了笑：“別說是你猜不出，就是我在看到那些畫面的時候，也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哦？”夏冬一挑了挑眉，比起斯特克看到的畫面，他覺得對方現在露出的這副樣子才難得得很，過去這位中将先生雖然說不上十分嚴肅，卻不會像這樣露出小孩子耍寶一樣的神态！

也許是夏冬一的表情洩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斯特克立即端正了姿态，咳嗽了一聲。他不再繼續賣關子，而是直接敘述了當天看到事情：“那三只蠅頭斥候不知道什麽緣故離開了船艙，竟然飛到了宇宙中！”

夏冬一聽到這裏，心裏一跳，想着宇宙裏沒有氧氣，這幾只蠅頭斥候八成是死了！

斯特克卻說道：“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們竟然在宇宙中生存了下來……”他看看夏冬一，沒有意外地在對方臉上見到一絲詫異的神色。

但是下一刻，夏冬一的神情便恢複了過來。他有些了然和頓悟地點點頭，道：“這不奇怪，蠱蟲本身根本不能算是真實存在的物質生物。嚴格細究起來，它們屬于巫咒的産物，靈體的一種，宇宙中有沒有空氣對它們根本沒有影響。”

說到這裏，夏冬一頓了頓，瞧向正看着他，一臉疑惑的斯特克。顯然，他并不理解夏冬一後半句話的意思。

“什麽是靈體？”果然，夏冬一一閉嘴，斯特克立即追問了上來。

夏冬一搖搖頭：“這東西有些複雜，說不清。你就當它是高緯度的生命體。”

斯特克卻不能茍同夏冬一的說法：“這解釋不通！”

夏冬一撫了撫額，有些無奈、頭疼地說道：“這裏牽扯的東西太多，我也确實說不清。”他想了想，給自己找了個萬能的“解釋”：“根據我師父的說法，在我們這些活着的生命體所在的世界外還存在着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被稱為冥府。”

“人死後會有靈魂從身體裏出來，化作鬼，進入冥府中，再行另一段的修煉。”

“靈魂？”斯特克低頭思索了起來，半晌道：“我曾在一些殘留的古地球書籍中見過這個詞彙……我大約能懂你所說的冥府是個怎樣的世界了！”作為軍人需要的是嚴謹，但是身為一個時不時就要拟定作戰計劃的中級軍官，大膽的想象也是不可缺少的。

斯特克不缺少想象力，他曾經在書中見到過對靈魂這個詞彙的闡述，舉一反三，他不難想出冥府的含義，即便有偏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夏冬一沒料到斯特克竟然這麽輕松就理解了“冥府”和“靈魂”的含義。不過這樣一來，下面的解釋就輕松多了！他說道：“我煉制的蠱蟲和靈魂類似，它們是游離于人世之外的存在，并不是活着的生物。”

“所以它們能夠像蟲族一樣自由地存活在宇宙之中……是嗎？”斯特克接着夏冬一的話，說下去道。但是他将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忽然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他不禁朝夏冬一看去，而夏冬一則一臉驚異地看着他。

斯特克猛然站起身，來回地在房間裏走動了起來。夏冬一則靜靜地坐在原處，眼睛一直圍繞着不停走動的斯特克身上，随着他轉來轉去。

最後，斯特克停下了毛躁的腳步，站立在窗臺前，雙手撐在窗臺上，遠遠地眺望着窗外的街景。夜幕慢慢地垂了下來，很快五光十色的燈光紛紛地亮堂了起來，将黑暗的世界點綴得七彩缤紛。

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夏冬一瞧了一眼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斯特克，然後走到門口開了門，原來是客房服務推來了他剛剛點的晚餐。

将禮貌溫和的服務員打發走，夏冬一推着餐車走了進來。斯特克卻已經轉過身來，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冬一将餐車推到桌邊，然後看向斯特克道：“你是不是想問我蟲族有沒有可能和蠱蟲一樣，是一種靈體？”宇宙幾乎處于真空的狀态，确實難以想象一種生物可以自由地飛翔在其中，除非它像蠱蟲這種靈體一樣，根本不需要呼吸！

“不，我想問的是，蟲族會不會是一種蠱蟲？”斯特克說道。原本沒有将蟲族同靈體、蠱蟲這些事物聯系在一起，現在有了這種想法，斯特克的思維竟像開了閘一樣，陡然傾瀉而出。剛剛他站在窗前思考了很長的時間，越想越覺得蟲族與夏冬一煉制的那些蠱蟲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斯特克不禁對夏冬一說道：“你知道嗎，那三只蠅頭斥候，其中有一只竟然能夠附着在一只蟲族的身上，偷偷潛入了它們的老巢……過去軍部研發過很多偵查機器人，無論多小多靈巧，都沒有辦法躲過蟲族的查知，但是那只蠅頭斥候卻做到了！”

“這還是人類第一次這麽深入地了解蟲族巢穴的內部情況。”斯特克不禁感嘆道，“這份資料對軍部十分的重要，所以我将它彙報給了上峰。軍部給予了極大的重視，并且希望你幫忙煉制多一些斥候用作偵查之用。”

說到此斯特克猶豫了一下，他還沒有忘記古眼魚的事情，難免擔心再次遭到夏冬一的拒絕。不過這次他多慮了，蠅頭斥候和古眼魚可不一樣，否則夏冬一也不會随手送他那麽多。

夏冬一當即答應斯特克會盡快煉制出一批蠅頭斥候給軍部。這份慷慨和配合讓斯特克十分高興。緊繃的英俊面容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斯特克接着告訴夏冬一關于那只蠅頭斥候偵查到的情況：“南線的這場戰役十分的慘烈。蟲族花了不少血本，七個蟲王、三個蟲後，數千只兵蟲。軍部自成立以來還是首次遭遇到這麽兇狠的進攻。”

夏冬一聞言，不禁緊張了起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斯特克，認真傾聽着對方的敘述。

“所幸最後聯盟贏得了勝利，雖然軍部損失慘重，卻将在場的蟲王和蟲後全部絞殺。”

“可是你相信麽？通過蠅頭斥候，我看到敗亡的蟲族飛回巢穴之中。然而這些蟲族不僅沒有休養生息、設法療養傷勢，反而彼此殘殺、吞食同伴的血肉起來！”

“起初我以為這是因為蟲後和蟲王被絞殺，這些蟲族失去了控制，為了争奪種群的領導權才厮殺在了一起，但是最後的結果卻證明我錯了！”

夏冬一驀然睜大了雙眼，盡管斯特克還沒有說到，但他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這讓他有了極大的不妙感！想到此前斯特克問及蟲族是蠱蟲的可能性，夏冬一心頭的不安變得更加濃厚起來。

斯特克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并沒有察覺到夏冬一的神情變化。每每想到自己通過蠅頭斥候見到的那些場面，斯特克的情緒就會變得十分激動，同時腸胃會跟着變得極度難受起來：

“這一窩的蟲族，整整厮殺了三十五個小時，最後僅僅剩下了三只兵蟲、一只後蟲。但它們卻在厮殺的過程中進化了，變成了蟲王和蟲後。”

“它們似乎在吞噬同伴血肉的同時，也将它們的力量吸收了！”

夏冬一渾身哆嗦了一下：這過程他實在太熟悉了，許多蠱種就是通過這種自相殘殺的方式煉制成功的。

但他還是不願意承認蟲族是蠱蟲的一種，因為這背後喻示的真相，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