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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敏出了門子,賓客也散了,紀真把晉陽侯府一行人送到大門口,猶豫一下,終究在紀侯爺殷切的目光中留了下來。
書房中,紀寧紀安紀晖和鄭家三位老爺都在。
紀真只給紀侯爺和紀二叔行了個禮就随便挑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紀寧臉上略顯尴尬,卻什麽都沒說,只端了杯子喝茶。
紀安皺眉看着紀真,對侄子不給娘舅見禮的行為十分不滿,張嘴想呵斥,又見自家大哥一言不發,想了想,忍了下去。
紀晖臉色就難看了。不管是親舅舅,還是嫡母家的舅舅,紀真這種行為都太打臉了。
鄭家三位老爺被人當面無視,臉就都黑了下去。
鄭大老爺正想開口,紀真先搶了話頭。
“父親有話就直說吧。”紀真擡眼看着紀侯爺。
紀寧卻一時語塞了。他本來是想替岳家和兒子講和的,可是臨了他卻有些開不了口了。
紀晖就急了。年底考評,舅家一脈最好的只得了一個中,甚至有好幾個人的差事都被人頂了,說這裏面沒有紀真的手筆,誰信!現在太子權重,薛世子可是太子的伴讀,紀真的好友梁粲是太子的妹夫!紀家人脈單薄,舅家是他最大的依仗,如果真是紀真在裏面做什麽手腳,那他也太不懂事了,也太不孝了。
紀晖看着紀真的目光就冷了下去。
紀真突然看着紀晖一笑,說:“大哥是不是也和鄭大老爺一樣想讓我以死全孝道?沒關系,直說就是。”
紀晖臉上一陣狼狽。
鄭大老爺高聲呵斥:“豎子無禮,我問你……”
話沒問完,又被紀真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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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真說:“父親,夫人和姨娘當年做事都不太幹淨,小尾巴留的太多。咱們家缺乏專業人才,我只好求太子幫忙掃尾。父親和二叔放心,殿下對咱們紀家沒什麽不滿。”有他也得壓下,欠那麽多銀子呢!至于鄭家,真當他讒言是白進的麽!
紀真談起太子的語氣太過随意,也太過熟稔,這可不只是憑着薛世子和梁二公子的關系能做到的!太子威嚴日重,在座的他們所有人,哪個在太子面前不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
一時間所有人都想多了。
紀安心頭十分火熱。太子有能力有身份,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位君王。而侄子已經在未來皇帝面前得了臉,他兒子紀曜和這個侄子向來交好!
紀寧就有些擔憂了。
早前紀真往侯府送了兩套三進院子,紀曜一套紀暄一套,未來當家人紀晖沒有。這讓紀寧和紀晖父子兩個不得不多想,紀晖和紀真,可是一母同胞的!再說了,紀敏出嫁,紀真還送了一套添妝。
紀寧是擔憂,紀晖就是憋屈了。
鄭大老爺冷冷地看着紀真。沒了人倫的小畜生,當初就該讓妹妹把他和那個賤婢一起弄死才是,縱使落個嫉妒名聲,總好過現在養大了不知感恩反過來坑害他鄭家!
鄭二老爺低頭喝茶,比之兄長的憤怒,他更多的是灰心。把人往死裏得罪,還跑來擺長輩的譜,真不知道大哥是哪來那麽大自信!真以為這個外甥也和紀晖一樣涼薄只認利益不成!
鄭三老爺看了紀真一眼,也低頭喝茶。他最小,家裏什麽事自然有上頭兩個哥哥做主,是好是壞,他聽着就是了。當然,要是能把人壓下去就最好不過了,年底考評的時候他可是得了好大一通訓斥呢。
紀真看一眼衆人,突然覺得怪沒意思的,就站了起來,說:“父親,時間不早了,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紀寧皺眉猶豫了一下。
紀真又說:“父親才回京,一身舊傷,我現在正給人調理身體,時間不好耽誤。”
聽到“父親”兩個字,紀寧低嘆一聲,點了點頭:“薛侯爺身體要緊,你路上小心。”終究是離了心的兒子,便是不喜歡晖哥兒,總還是願意孝順他這個親爹,也願意照拂暄哥兒和曜哥兒,慢慢來罷,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後總會好的。
紀真給紀侯爺和紀二叔分別一禮,轉身就走。
鄭大老爺臉都青了,看着妹夫的目光幾可噴火:“紀侯爺,你好,你很好!”這是說和還是帶着兒子來羞辱親舅!
鄭二老爺愣愣地看着外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突然扔下手中的茶杯跑了出去。
屋子裏一群人相對無言。
沒多久,鄭二老爺又失落地走了回來,手中死死捏着一個荷包,裏面裝着一張地契一張房契一卷子銀票,那是他沒送出的見面禮。
“讓我以死全孝道的舅舅,我不敢要。”鄭二老爺耳邊不停地回響着這句話,再想起外甥那張和早夭的幼弟一模一樣的臉上淡漠的表情,就更灰心了。
內院。
鄭氏送走了女兒,送走了賓客,連身邊幾乎寸步不離陪了她一整天的二弟妹也回了二房,卻始終不見兒子進來看她,滿心期待也一點點死掉了。
她的兒子不願意見她。
她的家人也不願意她的兒子見她。
呆坐良久,鄭氏慢慢擡頭,目光在針線笸籮裏的剪刀上停頓片刻,想起被她刺了一剪刀的紀暄,頓了頓,搖了搖頭。繼續擡頭,在房梁上停頓片刻,想起剛剛出嫁的小女兒,又搖了搖頭。
不行,她的兒女們都有大好的前程,不能有一個自盡或者暴病的母親。
回到晉陽侯府,紀真先去找老丈人說話,給人肩膀上貼了一帖臭烘烘的膏藥,領着小舅子回水硯堂。
看到媳婦捂着鼻子,晉陽侯生怕被掃地出門,就偷偷扒了衣服往下撕膏藥。
晉陽侯夫人毫不猶豫一巴掌拍了上去:“老實點!撕什麽撕,比你汗腳味兒輕多了!”
晉陽侯:“嘿,嘿嘿,我媳婦最好了!”腆着臉笑。
水硯堂。
紀真抱着小舅子檢查功課。
薛燦背完功課,得了表揚,想了想,醞釀一下表情,朝他二嫂淺淺一笑。
紀真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薛世子果斷出手,在他媳婦低頭之前把弟弟一揪一抱,轉身就往外走。
薛燦:“……”迅速面癱臉,冷臉看他哥。
他哥伸一根手指頭,在他比他哥多長的那個酒窩位置上戳了一指頭。
轉天,薛凜磨蹭許久,用力牽出在家裏養了幾天就胖了一圈不願意走的大黑回京郊大營。
晉陽侯府上下開始忙着做過年準備。
紀真也忙了起來。
忙着忙着,臘月二十二,皇帝封印,開始休年假了。
薛凜回來休假了,還帶着軍師白妙山。
白妙山想住進積水潭院子裏過年,可惜積水潭那邊要到年後才對外開放,現在那裏要啥沒啥幹啥都不方便,就又滾出來了。
可是他為了打家具已經把原來的房子給賣了,無家可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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