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進入
季宵的神色裏帶着一點忐忑。
真奇怪。他前面那麽一往無前。這會兒真的看到我了,卻又開始不安。
他嘴唇動了動,很小聲地問:“你讓我來這裏的嗎?”
我看他,視線描摹着他的面頰。他下巴上的一點汗珠,領口露出的精致鎖骨。
因為奔跑太久,季宵的面頰又開始發紅。
在我的目光下,他顯得更局促了,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想要靠近我,偏偏又擔心被拒絕的氣質。像是被抛棄過一次的流浪貓,那麽小心翼翼。
可我沒有“抛棄”過他,是他抛棄我。
我們相對,旁邊開始了“游戲開始”的倒計時,二十秒鐘。
我嘆了口氣,到底叫了一聲:“元元,來。”
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笑一下,朝我過來。
近乎是撲進我懷裏的。
我抱住他,覺得懷裏有這具溫熱的、柔韌的身體,才算是圓滿。
倒計時在繼續,我側頭,輕輕親了他的耳朵。他低低地“呀”了聲,嘴唇又動一下,像是要說話。但在他之前,我捏着他的下巴,開始吻他。
他原先就有點喘不過氣,這麽被我親着,便更難以承受。推一推我的胸膛,想要別開頭。但我按住他,手順着他的背脊揉捏。他被我弄得身體發軟,只能發出輕輕的哼聲。
可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去很快。
倒計時結束了,我們身邊的繁花綠樹開始褪色。身側變得颠簸很多,變成一個馬車之中。
馬車裏不只有我和季宵,還有另外九個人。
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樣的白色長袍,上面帶着金色刺繡。
包括季宵。
沒有人講話,但所有人顯然在相互觀察。
“六男五女,”季宵的嗓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有點奇怪——嗯?因為我是邵佐額外‘召喚’進來的嗎?”
他并沒有開口,這話也更像是某種心聲。
我靜而不動,季宵便沒發現我能聽到他的暗暗嘀咕。他順着人數問題,考慮起更多,想:“剛才應該問清楚一點啊。《消失的國度》?公測?這難道是一個‘游戲’嗎?這麽說來,其他人也是玩家?或者還是NPC?”
他的目光在其他人面上滑動,和其中幾人對視。
季宵想:“眼睛挺有神的,不像是NPC。邵佐真是……一點也分不清場合。”
他腹诽到這裏,我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自己澄清。
我嘗試着在心底叫他:“元元?”
季宵一愣。
他驀然看向我,眼睛睜大一點。聲音又響起來,還是直直落在我腦海中:“他說話了?沒有吧,不是說不了話嗎?”
我想笑,注視他,在心底說:“我們可以溝通。”
季宵眨眼。
我又開始覺得他可愛,很适合被我摟在懷中。他那麽不乖,床頭櫃裏的那根鏈子最好還是用上。我還要給他定制一個名牌,自然是找專門的珠寶公司,牌子上寫“邵先生的小貓,元元”。
“——夠、夠了!”
季宵耳根都發紅。
我想:奇怪,他怎麽這麽害羞……
季宵:“你別想了啊!”
我想:哦,他知道我想對他做什麽。
思緒轉到這裏,我腦海中稍微空了空。我們對視,腦海裏沒有響起其他聲音,季宵大約也在克制。
馬車依然在往前。
所有人安靜地坐着。
季宵整理好心情,開始試探這種“密音系統”的用法。
他嘗試着喚我:“邵佐?這是怎麽回事?”
問題很明确,是他想要我聽到的內容。但在此之外,又有很多雜音,亂七八糟,一并在我腦海中響起。
“怎麽會這樣,他還是遇到危險了嗎?”
“他讓我來,是不是生氣了?”
“要保護他。”
“也可能還沒有生氣吧,他之前親我……”
“好想再親親老公。”
“等等,他是不是連這些也能聽到?”
“……”
我慢吞吞回答:“對。”
季宵:“……”
我決定善良一點,不再逗弄他。
我把之前的經歷稍稍整理,告訴季宵,我抽到了一張“召喚卷軸”,之後決定召喚他過來。
季宵抓住重點:“也就是說,其他玩家也會有這次抽獎機會?”
我:“應該吧。”
季宵:“你和我都沒有‘道具’——我有種預感,我出現在這裏,應該會給這場游戲帶來很大變故。”
我沒有回答。
季宵說:“你還記得什麽道具嗎?告訴我。”
我:“一些武器,食物,還有傷害。”
季宵分析:“應該會有一部分人選擇放棄抽取。這樣,你和我都告訴其他人,我們放棄擁有道具。另外,這裏除了你和我之外,一共九個人,應該至少有一到兩個人身上有負面效果。只是這會兒所有人都不能說話、只能做出一點細微表情,暫時還看不出。”
在不斷的溝通中,我能聽到的“雜音”越來越小。
季宵在這短短時間內,找到了訣竅,還教我:“想象一下,你的思緒裏有一堵牆。牆的外邊,是你願意和我說的內容。牆的裏面,就是你不想讓我聽到的東西……”
他是真的很聰明,這麽快就能摸索出。
“你感覺到了嗎?”季宵問我,“應該感覺到了吧,我這邊聽到的你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像是一條河,一棵樹。我們只保留“主幹”部分,把這些開放給對方。餘下的分支,則被一一剪去,留在我們心底。
“這裏應該算是‘準備時間’,”季宵告訴我,“一般在十分鐘左右,留給玩家們相互觀察、熟悉狀況。現在有點特殊,可能是和這場游戲的背景有關?我之前聽說過類似場景,沒想到真能遇見。對了,你之前是不是提到‘邪神’?”
“對,”我回答,“說是‘邪神的祭品’副本。”
“好吧,”季宵嘆了口氣,“這麽看來,我們應該就是‘祭品’了。再過幾分鐘,就要去到祭祀場地。”
我說:“你有什麽頭緒嗎?”
“頭緒……”季宵沉吟,“在‘準備時間’結束的時候,任務會出現。我猜,應該是要我們參加完祭祀?看我們的衣服、這個馬車,這裏應該是中世紀背景。但既然連‘召喚卷軸’都有,那出現槍`械也有可能——既然有‘神殿祭司’,那會同時有‘擅長制作工具的矮人’嗎?”
我說:“你擔心這個?”
季宵:“嗯?擔心?”
我提醒他:“槍。”
“哦,”季宵笑一下,“沒有,我很期待。”
說完這句話,他記起什麽,眼睛眨動,“我槍法還不錯,是在之前的游戲裏學到的。”
我想一想,用他剛剛的話回答:“我很期待。”
我與季宵的交流,在其他人看來,只是眼神觸碰。
季宵實在很小心,很早提醒我,要我不光是看他。他自己也這麽做,還順便教我:“不要只從外表去給別人下判斷。我之前遇到過一個很嬌小的女生,也很兇殘,一般的成年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你這麽說,是因為覺得最邊上那個女生看起來很小嗎?”看起來完全是中學生。
季宵:“……不是。都說了,別以貌取人。”
我不說話了。
馬車停了下來,有人拉開簾子。
“準備時間”依然沒有過去,玩家們并未獲得身體的操控權。所有人像是木偶一樣,被來自“游戲”的力量操控着,往下走去。
我聽到季宵的一點抱怨,是覺得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很糟糕。我想要稍微安慰他一句,可季宵迅速被眼前場景吸引了注意力。
我們到了一處山邊,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的洞窟。
季宵專心打量那洞窟,又用一點餘光,觀察身邊的人。
“這裏的植物都很陌生,”季宵告訴我,“在這之前,我參加過的那些‘游戲’都更傾向于現實背景,可這裏像是完全的幻想大陸。”
我不置可否。
“這裏是你的‘游戲’,所以,應該是第一輪或者第二輪的難度,”季宵說,“不會很難的,放輕松。”
我心想:可你好像比我緊張很多。
我們開始進入洞窟。
背後傳來了低低的吟唱聲。和之前卷軸上的文字一樣,不是現世的任何一種語言。
我聽着,覺得心煩不已。
最初的幾米,外間光線尚且能夠照入其中。但再往後,我們不停地、安靜地往前走。直到周身黑暗,一切靜谧。
在這個時候,操作面板又出現在我面前,上面出現了血淋淋的兩行字。
“玩家邵佐,你是這次祭祀之中被獻給邪神的祭品。”
“生存到祭祀結束,即可通過這場游戲。”
等我讀完面板上的內容,兩行血字淡了下去,操作面板重新消失。
我尚未來得及在黑暗之中找到季宵,就聽到一聲尖叫。
“這是哪裏?你們是什麽人?!”
是一個女人的嗓音,充滿了驚恐和不安。
這之後,則是一點細碎的抱怨。
“……新人嗎?”
“又是這種類型的新人啊。”
“看來這場游戲不會很難。”
“希望吧。”
随着周圍人的講話聲,層層疊疊的回音落在我耳畔。
這樣環境中,一具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
我的手被季宵握住。他沒有講話,而是依然在腦海裏告誡我:“別亂跑,跟緊我。”
我心頭一暖,反握住他,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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