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騎士精神

宏偉壯觀的巴洛克式建築幹雲蔽日，十二道數丈高的石柱屹立，聖門檐上精雕細琢十數尊神像。大教堂內部更是富麗堂皇，處處繪制着繁複精美的花紋，鑲嵌着光彩熠熠的金銀寶石，遠比任何一處王宮更華貴。

“核桃國又失了一座城池，唉……”頂着滿是珠寶的皇冠，幹瘦的年老國王唉聲嘆氣。

走在他身邊的小胡子國王握緊腰側的佩劍，一臉英勇，“若是惡魔犯我國土，我就是戰死也要保衛我的子民。”

“你們松子國離前線遠，你是不曉得它們的恐怖。”核桃國王這位中年男人，花白了頭發，面露凄苦，“普通士兵根本不能靠近那些惡魔，一旦接觸久了就會被它們同化成惡魔。”

他沒有用，護不住自己的子民，可惡魔這種生物，又哪裏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能夠對付的呢？

“教廷聖騎士軍團人數有限，可那些惡魔卻有高等魔使在批量制造，此消彼長，這場仗……”

未盡之言其他國王和大貴族們都明白，衆人沒有再讨論，臉上卻滿是愁容。

涼廊壁上挂着價值千金的油畫，穹頂彩繪雕刻着衆神百态圖，然而，彼時津津樂道的藝術，如今無人問津。壓抑的氛圍下，衆人皆愁容慘淡。

“教皇大人這次召集我們過來，是不是有了辦法？”小胡子國王忐忑地嘀咕一句。

他做好了為國犧牲的準備，但還是心存一絲期望。

核桃國王仰頭望了眼蔚藍的天空，又瞥見西南方那塊兒陰雲密布，黑氣缭繞。

他的領地就在那陰雲之下，“但願吧……”

但願他們還有戰勝惡魔的希望。

說話間，衆人已經抵達大教堂中殿外的主聖壇。

主聖壇是由玉石砌成的高臺，镌刻了古樸繁複的符文陣法。教皇大人是個中年美大叔，五官立體，一雙琥珀眼瞳裏仿佛永遠保持着平靜祥和。他潔白法袍和無邊帽上繡着金線，綴着珍珠寶石，莊嚴神聖又奢華。

他身後一左一右站着的分別是教廷聖子和黃金聖騎士。他們倆分別代表着教廷兩大勢力，一文一武，相輔相成。

其餘教廷主教們和騎士們站在主聖壇之下，與衆國王貴族們分庭而立。

“教皇大人。”衆人一齊行禮。

教皇舉起金色法杖，白手套上的鴿子血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神憐世人，特降下神谕……”

衆人皆虔誠跪拜，聆聽神谕。

“魔氣肆虐大地，殘害蒼生……唯有以聖靈之體開啓獻祭法陣，方能召喚光明之神……”教皇的聲音肅穆平穩，“神之光輝将會照耀大地，驅散陰霾。”

一長段的神谕總結成一句話就是，找一個聖靈之體的人前往神壇，開啓獻祭法陣，犧牲自己召喚神的降臨，拯救世人。

而衆所周知，教廷聖子即為世間罕見的聖靈之體。他的光明力量最為純粹。

聽到神谕，不同于底下衆人久旱逢甘霖的興奮，主聖壇上的黃金聖騎士白弗心裏登時咯噔一下，悄悄看向聖子，恰好對上聖子詫異的眼神。

“神壇深處純淨之森中央，此番前往神壇的路途遙遠，又有惡魔阻擾。我請諸位前來，是希望諸位能廣招賢能異士，與我聖廷騎士團一共護送聖靈之體前往神壇。”教皇言語謙和，但身上的威壓氣勢，叫人不敢忽視。

教廷的地位在各國之上，如今教皇親自下達的命令，諸位國王自然不會不聽從。

惡魔大軍來襲，這是整個人類的災難，他們本以為沒救了，現在神谕指出了一條通向希望曙光的道路，縱有千難萬險，他們也定要去完成！

“感謝光明神——”

“感謝教皇大人——”

“感謝聖子——”

他們有救了！這片大陸有救了！

他們歡呼着，雀躍着，一抒連日來的郁氣。

教皇站在高處垂眸看着衆人，眼裏卻沒有絲毫喜意。向來寧靜祥和的臉上，隐隐透出一絲悲涼。他轉身，輕聲道了句“卡洛，你随我來”便下了主聖壇。

聖子卡洛臉上依舊挂着神聖慈悲的面容，微微颔首，緊跟着教皇離開。

冷眼瞧着底下只顧着歡喜的衆人，又瞧了眼先後離開的倆人，聖騎士白弗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握着劍柄的手背泛起青筋。站在原地頓了一下，才跟着下去。

教廷中殿，禱告室內。

教皇站在光明神巨大的石像前，背對着聖子。琉璃窗外的陽光漏進來，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他身上。

“卡洛，”教皇輕喚一聲，嗓音裏透着絲無可奈何的悲哀，“我很抱歉。”

聖子低頭默默看着大理石地面。神壇的獻祭法陣是需要燃燒獻祭者的靈魂力量。作為即将被獻祭掉的人，聖子心情不可能美妙。可若是，犧牲他一個人，能夠挽救天下人……他總歸是，甘願的。

“你七歲的時候就被送到教廷，是我一手教導的。你與生俱來的光明之力極為純粹，你跟随我常年侍奉在神像左右，可以說是天底下最接近光明神的人。”教皇輕嘆一聲，“若非魔王的誕生，我本是想将你培養成下一任教皇的。”

聖子望着教皇略顯佝偻的背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哽咽着喊了聲“教皇大人”。

取下白手套，露出一只幹枯暴瘦的手，教皇轉過身，定定地看着他。枯瘦的手掌心彙聚一團溫和的光明之力，然而，沒一會兒，這團柔和的光團就消散了。

“卡洛，”教皇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他在上一次跟魔王的戰鬥中，雖然擊退了魔王，卻早已重傷，力量枯竭。

“已經不會再有下一任教皇了。教廷數百年來保守的這個秘密，我現在告訴你……”

恍恍惚惚聽完，聖子從滿臉不可置信，仿佛信仰被推翻，到後來漸漸麻木，絕望。

“孩子，”教皇輕輕擁住他，愧疚地輕聲呢喃，“抱歉。”

閉上眼，仰起頭，讓眼角的淚水倒流回眼眶。聖子用力回抱，嗓音喑啞，“父親大人。”

聖子是戰争孤兒，七歲那年教廷測試光明屬性時，他被幸運女神眷顧，測出是百年難遇的聖靈之體。多年來，教廷已然是他的家，如師如父教導他成長的教皇，他從來将其視作自己的父親。

十多年來，他在光明神殿日夜禱告，不斷鍛煉光明之力。他一直是光明神的忠實信徒，可如今被告知……

一瞬間信仰崩塌。

神，根本不會救世人。

他們能夠乞求的，唯一自己了。

教皇拖着不斷快速衰老的身體，走進內殿耳堂。在他離世之前，他都不會再出這間教皇專屬的禱告室。

昂首盯着神像看了半晌，聖子才逐漸消化了那個秘密。他狠狠揉了一把臉，收斂情緒，挂上平日神聖慈悲的面具，朝外走。教皇閉關，留下一大堆的事情還需要他去處理。

剛走出中殿大門，就被人一把拽住手腕，拉到轉角的走廊。

聖騎士單手将他按在牆上，眼裏噴薄着熾熱的怒火，低聲質問：“老頭跟你說什麽了？神壇獻祭法陣到底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巴洛克式建築，建議搜“聖彼得大教堂”，很宏偉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