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血脈

沈夫人眸光閃爍,好似瞬間被點燃了一般,冒出七彩的亮光……

“公主!你是說……敏蓉她有喜了?有多久了?”

沈夫人太過激動,難得的失态,伸手攥住了褚尋雅的手,急切地想要确認,她未有聽錯。

褚尋雅的手叫她抓得難受,倒也沒掙脫開去,只眼帶疑惑點點頭,

“确是喜脈,看脈象,應是已三月有餘近四個月了,婆婆緣何如此激動欣喜呢?”

“真是喜脈!真是喜脈!蒼天保佑蒼天保佑!老天爺開眼吶……”

沈夫人兀自激動,松開了褚尋雅,雙手合十,對天而拜,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在表達着她的狂喜與激動。

褚尋雅更是不明,不知那女子懷了身孕能讓沈夫人産生如此大的反應,竟叫她激動成這般模樣,究竟是為何呢!

“婆婆?婆婆!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她有喜婆婆為何如此激動?”

沈夫人欣喜過後,終是在褚尋雅叫了幾聲之後恢複冷靜,仍是對天拜了幾下,才回身同對方解釋,

“公主有所不知,方才那孩子叫敏蓉,是我府上的侍女,也是……也是桦兒的通房丫頭!”

“哦?!”

褚尋雅聽得此話,先是一驚,而後便是理解了沈夫人的心情。此事,确實是沈府天大的事,怕是再也沒有能令沈夫人狂喜至斯的事兒了……

“真是蒼天有眼吶!原想着我沈家,自桦兒死後,便再也無希望了,畢竟,楓兒那樣……沒想到,敏蓉她竟是有了身孕!她懷了桦兒的骨肉,我沈家有後了!”

沈夫人又是激動起來,一想到她們沈家要有後代了,她就要有孫子了,她這心裏如何也不能保持平靜了。不過,沈夫人激動歸激動,到底沒忘了正事,

“公主,可否同妾身去看看,敏蓉方才昏倒,也不知如何了,煩請公主去為她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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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尋雅思及方才那一幕,又是聯想到那敏蓉立于花圃前絕望的身影,心下好奇,點頭應允,

“婆婆客氣了,既然是關乎已故大伯的骨肉,兒媳自當盡心幫看。”

言罷,二人便急急往敏蓉的住處走去,路上,沈夫人忽地想起要盡快将此天大的喜事告知自家老爺,遂又折了回去,沿路見着了府內的家丁,吩咐他去找管家,讓管家親自去兵部,将敏蓉有孕之事通知與老爺……

交代好了,沈夫人又快步帶着褚尋雅往敏蓉住處行去。褚尋雅見自家婆婆急切,此刻怕是不便回答她的疑問,遂将心思先行放下,随她快速往那個小院子去。

她們到時,那幾名婢女也才把人擡回來沒一會兒,正準備去請大夫,見公主與夫人竟是齊齊踏入房門,慌忙下跪行禮,

“參見公主殿下,見過夫人。”

幾名婢女皆是喘氣不勻,顯然累得不輕,褚尋雅揮手淡然道:“免禮,你等在一旁候着,本宮稍後會有吩咐,大夫就不必去請了。”

“是。”

沈夫人自踏入房門,便沒把眼睛心思放在他人身上,也顧不上禮節,腳一擡,幾步往床邊撲過去,欣慰憐愛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見其滿臉滲汗,二話不說,直接用袖子為她擦拭,嘴裏輕聲呢喃,

“敏蓉?可憐的孩子,你可一定要好好兒的,為桦兒,為你自己,也為了你腹中的孩兒呀……”

床上之人仍在昏迷當中,自是未能給她回應。褚尋雅環顧房間四周,見此處清雅整潔,地方也算寬敞,想來沈府待這名沈大公子的通房并不輕視,心中了然,緩步靠近床前。

“婆婆,來,讓兒媳為敏蓉姑娘診脈探看一番。”

沈夫人這才不舍的退開,站到一邊。一名婢女機靈地搬了把凳子過來,褚尋雅坐下,開始為床上之人細細號脈……

過了半晌,褚尋雅收回手,轉頭去同沈夫人說明情況,

“婆婆,敏蓉姑娘的身子很是虛弱,有孕這幾月來,怕是心有郁結,這進食怕也是寥寥,孩子能留到今日,也算萬幸。若是再這般下去,莫說小産,即便将來孩子順利産下,只怕也是體質孱弱,不能健康成長……”

沈夫人聽得皺起了眉心,心內一陣一陣的愧疚與後怕,望向床上的敏蓉,眼中含着的意思更為複雜,長嘆一聲:“是我們沈家對不住她,若是她和孩子有個好歹,我們更是無地自容了。”

褚尋雅有疑問,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孕婦的身子,因此她沒有立馬接沈夫人的話,而是吩咐一旁候着的已是驚呆了的幾名婢女,讓她們抓藥的抓藥,熬湯的熬湯,備膳的備膳,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合理有序。

幾名婢女領命快速退去,褚尋雅這才得了空,向沈夫人提出一些困惑,

“婆婆,兒媳有一事不明,這敏蓉懷有身孕已是近四個月,府中人不知,可她自己又怎能毫無察覺呢?還是,她自己本欲瞞着衆人……先前那一幕,她看着很是……生無可戀的樣子。”

“不會的!”

沈夫人斬釘截鐵,否定了她的猜測,

“敏蓉她……定是不知自己有了身子,若是她知曉自己懷了桦兒的骨肉,又怎會如此折磨自己!她與桦兒……唉!”

“照婆婆這麽說,倒是敏蓉對大伯情有獨鐘了?抑或是,他們二人情投意合?”

這下可不就被她說中了麽!沈夫人又是歉疚的望向床上之人,輕嘆,将關于沈明桦與敏蓉之事娓娓道來,

“桦兒作為我沈家的長子,又是沈家将來的繼承人,老爺對他管教極為嚴厲,習武學文,無有一日松弛的,是以桦兒自小就培養了冷靜嚴肅的性子,整日裏只顧用功,不茍言笑的,話也十分少……到了桦兒十六歲時,我和老爺就想着為他物色一名通房丫頭,可這平日裏悶裏悶氣的桦兒得知後,竟是紅着臉跑來同我們說,他想要敏蓉……”

沈夫人停了一下,又道:“敏蓉這孩子自小被買進府中,勤快懂事,手腳麻利,模樣也是好看,我們幾個主子皆都對她很是滿意。既然桦兒中意,我和老爺也都無異議,便應了。那之後,敏蓉就服侍起了桦兒……”

褚尋雅聽着,面色并無變化,沈夫人說的這些,無非就是大戶人家都有的情況,少爺到一定年歲時,主人就會做主為他們物色人選,教授成人之事……

只不過,這沈家大公子與他的通房丫頭,怕是早有感情。

确實如此。

“桦兒将敏蓉收房一年之後,老爺就開始張羅着為他尋一門登對的親事,此事自是被桦兒知曉,,可是他……他竟然又跑來,說是不要老爺安排的親事,想娶敏蓉為妻……老爺當時可是氣得不輕,便是我這個做大娘的,也不認同,去勸他,好話歹話說了一堆,更是答應将來讓他擡了敏蓉做妾,他也未曾低頭,硬是跪着求我們答應他的請求,不肯起來……”

褚尋雅點點頭,想也知道後來他們還是沒答應沈明桦了,

“那之後呢?他們……”

沈夫人甚是傷感,再一次眼懷愧疚的望向床上的敏蓉,

“後來還是敏蓉來勸了他回去。可是老爺又如何會答應,桦兒怎麽說也是尚書府的大公子,他的親事,定是要門當戶對的,敏蓉縱是再得他喜愛,也是奴籍,斷不能娶來做正室的。是以老爺依舊忙着為桦兒找冰人去說媒……”

“大抵是被逼急了,桦兒他為了躲開這親事,竟自己偷偷的去報名參加皇家護衛選拔,并且通過層層考核,最後得到了皇上的賞識,做了禦前侍衛……”

沈夫人說着說着,淌起了淚:“如今想想,桦兒的死,還是老爺與我……間接造成的……我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敏蓉……桦兒死後,我們也想着為敏蓉尋一個好去處,或是她願意,為她找一戶人家皆可,而這孩子對桦兒也是真心,不願出府離開,只說要留下來,在沈府守着……”

想不到,沈明桦與敏蓉竟都是如此的癡情。

褚尋雅一時感觸良多,頭一回拿眼去打量床上的蓮蓉,只見她此時雖臉色蒼白,面容憔悴,那模樣倒甚是清秀,眉眼間隐約還有一股靈氣,看着很是易于親近的面相。這副長相,卻是通房婢女的身份,倒是可惜了。

沈夫人傷感非常,頓了頓,還欲再說些甚麽,床上一直未有動靜的敏蓉忽然動動眼皮,悠悠醒來……

“敏蓉!敏蓉你醒了?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沈夫人喜得一把撲上去,抓起敏蓉的手,細細将她有孕這事說來,那敏蓉當真是未曾獲知自己的情況,聽得自己有了身子,竟然且喜且悲的落了一臉的淚,激動地捂着腹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敏蓉可謂是十分的命運悲慘,幼時被家裏買了到大戶人家做丫鬟,随着成長,與主人家的大少爺互生情愫,心知不能得個名分,可她依舊甘之如饴。

奈何上天竟對其半分不憐惜,讓她心中的天在一夕之間崩塌……失去了愛人,她的日子都是渾渾噩噩的,每每憶起與那人的快樂時光,她的心就更添痛楚……萬念俱灰的她,三個多月來,茶飯不思,日日活在絕望之中,不止一次想着要随那人而去。可是,她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只因着她還記得,記得他們的約定,記得他們一齊親手栽下的,等着一起看它們盛開的,花園裏的那一顆顆紫茉莉……

而今,突然得知她自己已懷有那人的骨肉,簡直是又給了她一條煥然的生機,她的眼裏不再是死氣,而是慢慢的,帶上了希望,帶上了堅定……

這個孩子,是上天的恩賜,是他留給她的,最後的也是最美好的禮物,她要好好的珍惜,好好的愛護……

此時,萬般感慨的敏蓉與沈夫人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褚尋雅定定看着,不予言語,心緒萬千……

在二人平靜過來之後,沈夫人開始了叮咛與關懷,褚尋雅更是作為醫者代表,給出了最好的建議。

“孩子是桦兒最後一次沐休那幾日懷上的吧,你這孩子怎的對自己的身子一點兒都不上心,便是沒有旁的征象,你月事異常卻也不自知的麽?!”

沈夫人想起這個就一陣後怕,這可是沈府今後唯一的血脈了呀!若是稍稍有個差池,那……

敏蓉羞愧地低着頭,不敢多說,她在得知沈明桦的死訊那時起,便再沒有注意過自己的身體了。

“好啦,今後呢,你就安心養胎,這屋子我讓人給你換一間,衣食用物也是要通通換了,你身子骨虛弱,可不能再如先前那般了!”

“是,夫人的話敏蓉記下了。”

敏蓉确實乖巧,就那麽聽着沈夫人絮絮叨叨,也不敢回嘴,事事點頭細聲應下,看得褚尋雅極是無奈。

這敏蓉姑娘,怎的好似很沒有性子似的?

還想着,她那個很有性子的傻丈夫倒是正好尋了過來,

“娘!娘!公主!你們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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