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煙味
靜室裏彌漫着一股可怕的死寂, 灰塵漂浮在空中,屋子裏都是各種古怪的煙味兒,透氣窗開在頭頂上, 漏下昏暗光線。
四角都是攝像鏡頭,木子堰索性也不裝了, 将早就解開的手铐丢開, 在靜室裏走來走去。
噠噠噠。
腳步聲響在室內。
零星暗沉的血漬釘在牆角,不知是真的,還是陸管局為追求心裏壓迫感,故作疑窦,留在那裏的。
木子堰蹲下, 好奇地摳了摳血漬, 然後一不小心, 手勁過大, 把牆皮扣下來了。
木艦長:“……”
fine, 這地方冷,熱脹冷縮。
監控室裏,幾個陸管局值班圍着圈盯監視屏。
三世子剛走,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張兒,确實是咱們冥王出去的間諜?”今天的執行組長問。
“三四個月前大鬧光明屯那個?”他審視着屏幕中蹲牆角的女人, 極低的分辨率也擋不住的貌美, “挺年輕啊。”
“不止啊組長。”小張查閱資料, “之前将太白港攪得天翻地覆, 網傳也是她。”
“好家夥!”
執行組長瞪眼, “你還網傳,人都落手裏了,要真憑實據啊。”
“沒辦法啊,組長,太白港本來就消息亂,哪家間諜都有您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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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喊冤枉,将光腦打開,給組長看幾個月前的《金星星立報》報道——
頁面标題起賊瘠薄尿性:
《婚禮慘遭巡邏隊圍堵,新郎新娘當場去世?!》。
“而且當天,金星空相原因到場了,消息瞞得很嚴。”
執行組長接過光腦讀新聞,邊讀邊笑:“這啥瘠薄報道,算了,金星一個漂亮草包,不用搭理。”
“再說了,就這漂亮小娘們,能成什麽氣候,十有八/九是那些寫報道的人抓的爆點,就知道寫好看的好玩的,吸引眼球,什麽瘠薄深度都寫不出來!”
組長将光腦丢回去。
“報道确實特煞筆,我看網上有人錄視頻,當天太白港漫天撒錢,那叫一個壯觀啊!滿地人腳踩腳的撿錢啊,都快成踩踏事故了。”同事遞送熱乎消息。
“是呢,從此之後,就那塊地方,天天都有人跑去結婚,說是要蹭蹭出名的喜氣,太白港的媒體也幫着宣傳哈哈哈哈,一幫沙雕。”
“神經病哈哈哈哈。”
幾人笑鬧不正經,片刻後,接着看監控——
鏡頭中美貌囚犯開始旁若無人的……舉凳子。
一口氣不帶停地舉了四五十下,動作流暢,毫無滞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練舉鐵呢。
值班同志們:“……”
同事磕巴一下,“這凳子是合金的,得有三四十斤吧。”
話落,衆人看待木子堰的眼神頓時變了。
剛才噴過木子堰漂亮娘們沒 /卵用的執行組長撓撓頭,虛咳一聲,神色正經些許,敲敲桌子,“開門,我去審審。”
小張緊張地抓住組長胳膊,張張嘴,“要不算了吧組長,好歹是三世子關照過的人。”
組長掙開手,神情嚴肅:
“我明白。”
“但這人有點本事,情報特科的人現在還沒來,我們陸管局就得先頂着。”
“至于三世子……什麽時候他正式接了他病死老爹的擔子,再來使喚我吧。”
“開門。”
木子堰舉鐵(僞)舉了十分鐘,終于等來了人。
咔噠,門打開。
來人自己扛着桌子凳子,擺在木子堰面前。
木艦長馬上放下高舉的凳子,将閃亮的铐子“咔噠”再戴在自己手上,微笑沖執行組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執行組長:“……”
執行組長眼角抽了抽,覺得眼前女人性情大變,和方才監控中對視三世子無語淚千行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現在,我問,你答,老實交代。”
“合作愉快的話,你我都方便。”執行組長敲桌子,威脅道,說出的內容卻別有內涵。
木子堰和執行組長對視三秒,直到看的男人臉皮發紅,才微笑道:
“能被家鄉的人盤問,是我的榮幸。”
“您請。”她再次邀請道,手上的鎖鏈嘩啦嘩啦響。
執行組長:“……”
她可真漂亮。
執行組長穩住心跳,暗罵這種人怎麽能做間諜,太引人注目了!
随即紙筆記錄:
“第一個問題,請解釋一下安檢機器對你的判定:疑似仿生人。”
這問題好說。
木子堰大剌剌解開領口,又展示脖子上的銀色傷痕,給執行組長看了兩處致命傷,豪爽的像個漢子,搞地組長連臉紅都不好意思:
“如您所見,命大,再來第三次估計就見閻王去了。”木艦長坦誠道。
毫不遮掩。
過關。
執行組長暗中點頭,将證詞記錄,“第二個問題,有群衆舉報你是水星間諜,你有什麽相辯解的嗎?”
木子堰:“……您的問題真是非常簡單粗暴呢。”
執行組長筆一停,微妙的有些不好意思。
“老實回答!”他低喝道。
木子堰将手合攏,放在桌面上,逼視執行組長,“我當然有話要說。”
“我是冥王星派去水星的間諜,心誠如鐵石。”
“從未背叛。”說着,聲音越來越低,一線微弱的水光爬上她的眼眸,明亮如星辰。
執行組長:“……”又開始了,美人計我敲!
為啥我明知道是美人計還躲不開!沒出息!
執行組長手一松趕緊握緊,筆差點掉地上。
他決定收回前言。
美貌在間諜生涯中,作用巨大——
特別是審訊之時。
“你的身份自然有情報特科提供資料來證明。”
“我要聽的是,你對冥王星的貢獻和價值。”他逼問道。
執行組長目露寒光,仿佛雪原的豹子,說話語氣遠比中星帶人要直接冷峻。
“沒有價值的間諜,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他如此暗示。
要想活命,拿出價值來。
木子堰又微微一笑,室內糟糕的光線将她面容映得半光半影,棱角分明,“我自然有價值。”
“三年卧底水星,我這裏有他們水星國際半成型的金屬熔煉術,不知道這個信息,能不能證明我的價值?”
執行組長拿筆敲擊桌面:“什麽金屬熔煉術?”
自然不是水星的。
木子堰将自己身負的技術功勞扣在水星頭上,一點都不虧心,反倒容光煥發:
“不要明知故問啊這位同志。”
“我三年都呆在戰犯營看爐子,自然是特種金屬的提純技術。”
說完,她滿意地看到對面男人瞳孔一縮,明顯被消息沖擊到。
水星的重工業核心!
執行組長呼吸都要粗了。
三王星礦藏不少,但化工技術平平,數月前在太空港被木子堰接連“爆頭”的雜牌艦,就是著名的天王綠寶石鍍層。
天王綠材料是好的,可惜提純熔煉度數一般,就做不出堅硬防禦。
而衆所周知,水星距離恒星最近,金屬熔煉技術堪稱頂級!
木子堰進獻的這一消息,如果屬實,那絕對是冥王星一大利好!
執行組長激動不已。
“請出示證據,證明你所提供技術的價值。”執行組長一本正經說,緊盯着對面人。
木子堰大笑起來,肩膀發抖,面容因笑容而更加燦爛熱烈,動作間搖晃手铐嘩啦響,執行組長這個土生土長冥王星人都要看呆了。
“我沒辦法證明。”
“我也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方法你們有了,我這個人就沒用了,不是嗎?”
“之前和水星國際鬧得那麽大,萬一我說完你們就過河拆橋把我推出去怎麽辦?水星國際不得殺了我?”
“誰不想活着啊您說是吧。”木子堰笑道,話語內容卻像冰似的凍住人心。
“……”
執行組長不語。
他得承認,這可能性是客觀存在的。
“不過我也說過,我心誠如鐵石。”
“找個研究所的人來吧,來接洽我,我會告訴他們一部分,然後讓專業的人來判斷,來做預測,看看他們信不信我這個技術,是真的。”
“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不會不信自家出來的科研人員吧。”木子堰調侃道,神态輕松。
如此一來,選擇權又交還給了冥王星。
木子堰進退得當,給足了主家面子,甚至,稱得上委曲求全。
執行組長沒吱聲,心中記下這個意見,想着出門就把報告整理一下,上交。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又說不上來。
這女間諜此刻的表現,和她在水星大鬧太空港的事跡不符,更是和檔案資料中,大相徑庭。
虛假,還是真實。
她可真是将間諜的“千面”之技運用的爐火純青。
手指敲擊桌面,執行組長顧慮重重,很久沒說話。
木子堰望着他,吸吸鼻子。
兩人間氣氛凝滞。
她忽然抽泣起來,哭的梨花帶雨,美人面上淚千行,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自家出來的,哈哈哈。”
“研究人員是自家人,我也是冥王星出來的諜者啊,你們不信我信別人?”
說完,木子堰猛地捂住臉,肩膀猛烈抖動起來,情緒嚴重失控。
“……”
執行組長望着她,心髒一揪,頗為不是滋味。
情報業可不就這樣嗎。
無論英雄敗寇,你走出去那一刻起,明面上主家就再也不會承認你的來處了。
看着木子堰痛苦崩潰,嘤嘤啜泣,聲音越來越大,執行組長幾次擡手,想安慰她,卻也心知自己做不了決定,做了也沒用,只得忍着愧疚感,開口:
“你先冷靜下。”
“我去做下交接,你也想想還有什麽想說的。”
“拿出你的職業自覺來,哭什麽,別讓人看不起!”
恐吓完畢,随後,他站起身,推開門,逃也似地離開,交報告去了。
咔嗒。
門關上。
确定人走遠了,木艦長才擡起臉,面上淚痕全無。
吸口氣,她表情恢複冷淡,将手铐打開,活動手腕。
木子堰看了眼四角的監控。
果不其然,紅點消失,變黑了。
室內還是煙霧缭繞,空氣污濁。
木子堰等了幾秒。
門外沒聲兒。
木子堰:“……”
“報喪鳥祖宗,勞您現身,成嗎?”木子堰沖着門口說。
果不其然,門鎖響了兩聲,被推開來,李伯勞咬着煙倚着門,滿臉青霧,吊的不行。
“美人計使得不錯。”報喪鳥李情報長評價道,語氣飽含欣賞。
木子堰:“……呵。”
要不是知道你來了,怕你等得不耐煩,我才不會自碎形象呢。
木子堰心中腹诽,面上親切微笑:
“客氣了。”
“你來多久了?”
李伯勞神情看着漫不經心,四下打量靜室:“沒多久。”
“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木子堰仰在椅子上,梳理事情經過,閉上眼睛:“從我第一次說心誠如鐵石的時候。”
“你也太不小心了。”
“這門是鐵窗門,聞到新鮮的煙味了。”
“滿屋子古怪味道我聞了幾小時,出現一種新的我自然分得出來。”而且,你抽的煙味道一直都是這一種,難聞的要死。
李伯勞聞言滿意一笑,将煙熄滅。
“走吧,來撈你了。”
“我剛去過監控室,打暈了幾個,黑了攝像頭。”
“趁這機會,離開。”
木子堰:“……”
木艦長有一瞬間覺得老祖宗這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帥爆了,下一瞬間又想把他腦殼掰開看一看到底在想什麽。
“不是,您坑我進陸管局,現在又來撈我,累不累啊。”木子堰明知李伯勞想要她底細的目的,就不說明,使勁惡心他。
李伯勞将手中的資料袋揚一揚,這是剛才監控室一行的主要收獲:
“不累。”
“我已經拿到我想要的了。”
“趕緊走,難不成你還懷念那個哭包liantongpi嗎?”
說完,他将木子堰拉起來,拖了出去。
木子堰:“……”
fine,說的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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