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海王星身份證明
海王星國際, 伽利略市。
又在下雪了,雨夾雪。
這座以地球搖籃時期著名物理學家命名的城市,蘊藏生機。
和同處邊疆星帶的冥王星不同, 冥王領域是老貴族,穩貴持重, 尾大不掉, 海王星卻連個新生暴發戶都算不上,頂多是個富農,前幾年剛被冥王領域以掠奪資源之名爆揍了一頓,現在啥啥都百業待興,頹敗中暗藏希望, 廢墟中孕育生機。
娜溫逃回來三個月了, 她重操舊業, 聯絡奔走在冥王星和海王星之間, 倒賣二手情報, 和本土黑市打成一片,誓要為母星崛起的大業奉獻一生。
人就是矛盾體。
娜溫在水星親手滅了自己的良心,背叛木子堰, 一心一意遠走高飛回家鄉,看上去是個忘恩負義, 懦弱膽小之人——
但是, 她既已下獄一次, 自然知曉倒賣情報的危險, 卻依舊投身母星海王星情報事業, 參與滲透冥王領域情報系統。
除了對母星深沉的愛之外,找不出第二種解釋。
冰冷的雨水因為包含礦物質,帶着淡淡的藍色,落在臉上,有些刺癢。
旁邊同事抽煙避雨,生怕火星子被雨水打滅:“糟心天氣,抽個煙都得點火兩三次。”
娜溫擦把臉,笑了笑,“誰說不是呢。”接着整理手頭的情報。
“再熬兩年吧,等到咱們伽利略市撐起了空氣罩,有了過濾系統,就爽了。”
同事見她手抄的飛快,心疼小姑娘累,“等這批情報賣出去了,我找組織給你批一個新型號的光腦。”
“老是手抄,手指頭都寫粗了。”
娜溫擺手說:“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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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腰間通訊器一響,接聽後,上司傳達的時間內容簡直擊穿靈魂:
“娜溫,你的星際路引被人查了。”
娜溫一怔,心髒遭遇一陣久違的刺痛感,畏縮而又愧疚。
她想起自己的全星際路引就是心緒翻騰,完全不想面對,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張全星際路引才是她一路逃亡太太平平回到海王星的保障。
“誰查的?”她穩住聲音問。
上司:“很難說,下發的預警只是說明有人異域查找你的路引編碼,你一路從水星過來,編碼洩露的可能性太高了。”
“路引編碼是和海王星戶口綁定在一起的,如果底被掀開,你的戶籍證明會有麻煩。”
娜溫聽得一陣氣血翻騰:“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順着線索網上查嗎?”
上司格局高,冷靜指點:“未必。”
“你想,一路從水星轉火星最後回到海王,路上可能記你的路引編碼的不出意外,就是走私偷渡船,賺黑錢的人,他們不會出賣客戶,不然消息傳開,生意沒得做,廣袤宇宙海,得窮途餓死。”
“也許是查找人輸入錯誤,根本就是個烏龍案。”
娜溫沒說話。
不,除了我搭乘的偷渡船乘務員外,還有人知道路引編碼。
賣路引的水星軍火販子凱德,和……就過了一手鬼知道記沒記住路引編碼的木子堰。
如果是凱德,那麽大概率還是金錢糾葛,這不該,當初的路引是木子堰用尖兒貨換來的,而且現在全太陽系都知道水星輕工業崛起,凱德已經被招降,這種時候,他沒空搭理娜溫這種小喽啰。
如果是木子堰……
娜溫閉上眼睛,心道是雷都要爆,是劫躲不過,沉聲問道:
“如果我放任不管這件事,會有什麽後果?”
上司那頭沉吟片刻,“最好就是查錯了。”
“壞的話,你的身份可能會被盜用,如果這名陌生人要做危險的事情,你的信用等級會同樣受到威脅,嚴重的話,以後星球出入禁止,你就只能困在海王星了。”
困在海王星,那還做什麽情報滲透一線
娜溫心頭一緊,追問:“領導,這個追查預警,有沒有提示追查人的地址ip?”
上司回答很快:“有,木星ip。”
“不然管理局也不會這麽在意。”要是冥王星追查的話,還正好可以順藤摸瓜,利用星際路引摸進冥王領域的信息管理,豈不美哉。
娜溫睫毛一顫。
她想起了,前幾個月全網瘋傳的消息——自從背叛木子堰之後,星際網上任何疑似和前“領導”有關系的信息,總會不自覺的吸引她的目光——
說,朱庇特艦院公開招攬水星逃犯,不顧觸怒冥王星。
現在這處路引預警又是從木星爆出來的,兩者之間,有關系嗎?沒關系嗎?
木子堰的能耐,娜溫是不敢小觑的。
從力戰光明屯之後,她就端正了看待木子堰的态度。
三個月前,冥王星真亂,主星政壇“烽火連天”,冥王三相天天和攝政族打擂臺,王族圈養童婢的事兒嚷嚷的邊疆星帶随便拉個路人,都能給你侃個一二三。
輿論爆炸面積太大,反倒讓人忘記了事情的源頭。
三世子人人得而誅之,娜溫卻注意到了《天星報》中語焉不詳的用詞:
[據受害人爆料,曾受陸管局指派,潛伏水星探取重工業情報]
[失敗後被囚禁水星戰犯營,兩年後越獄]
《天星報》算是有良心的媒體,通篇沒有爆出來過木子堰的名字,但不妨礙關注時事的人瞎幾把猜。
作為曾經跟随木子堰的人,娜溫的猜測令人倍感恐怖。
一想到,這險些掀翻冥王主星的大事件竟然是木子堰做出來的,娜溫就不寒而栗。
如果、如果——她緊緊咬住嘴唇,拼命逼迫自己冷靜思考。
娜溫仰慕木子堰的才學能力,也恐懼她的雷厲風行——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木子堰主謀,那麽,她這個冥王星間諜的身份,就是有利無害,禍禍主家至此,斷沒有再留戀一個冥王星戶籍的必要。
娜溫跑得太早,并不知道太空港之戰後期,木子堰和水星的交易。
她現在只能猜測,木子堰急需一個身份證明。
再想想當初木星招攬水星逃犯的新聞——
一條事件發展鏈就串了起來。
通訊器裏上司聽不到聲音,追問:“怎麽,一個路引預警就被吓到了?”
娜溫搖頭,聲音艱澀:“并不是。”
“領導,算了,這事我不管了,您也別管了吧,我、我大概能猜到那人是誰。”
上司警惕:“是誰?”
娜溫猶豫片刻,“我曾經辜負過的人,這次就當還她了吧。”如果調用我現用的身份路引能夠讓她落戶,也算有價值。
上司:“???”上司心中疑惑,還沒張嘴問,就聽着娜溫接着問道:
“還有,領導,我申請将籍貫和路引解綁。”
上司:“這樣,你會失去星際通行權,短時間內走不出海王星了。”
娜溫釋然笑笑:“沒事兒,我踏實幹活,再申請就是了。而且,之前的全星際路引通行九星,我也用不着這個高級別,給我個邊疆星帶路引就夠了。”
上司心中嘆氣:“好吧,如果你希望的話。”說着,就要掐斷通訊,被娜溫喊著:
“等等,領導。”
上司:“什麽?”
娜溫:“我想申請一個空頭,挂在海王星的人才引進計劃裏,然後,把那張路引綁上去。”
上司:“???”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幫助偷盜自己路引的家夥,還帶如此真心實意的?
朱庇特艦院。
全息室裏學生們看得目不暇接,大部分傻愣愣張着嘴看水星空戰,少部分機靈的學生,開始瘋狂做筆記。
慶長春就是,提前沒做好預課,這會兒做筆記記錄手指頭都要斷了。
全息影像中銀色的左一號艦左突右闖,一人連戰水星空管全隊,微操之利落,攻擊點之精準,實非凡人所能及。
學生們陷在一浪浪的震驚中。
“哇——!”
“天啊,你們看看進攻角度,切入的身法,木星啊,這是星艦這不是手腳啊,她怎麽做到的!”
“木老師嗷嗷嗷嗷!你從哪兒找來的全息分析!直播都沒這麽清楚的!”
興奮的學生娃們一個比一個躁動。
“我和當時拍直播的主持朋友有交情,事後借了錄像。”
“這盤全景分析是我自己做的,算是比較全面吧,能湊活看看。”
木.撒謊不打草稿.助教平平淡淡說,這語氣不由自主讓人聯想到,剛才水星空戰的文件是從一個名叫【垃圾】的文件夾裏提出來的。
學生們:“……”
好卑微。
木星朱庇特艦院的娃子們,還不配這位木助教找一個不是垃圾的全景文件嘤嘤。
木子堰接着講解着,內容卻金句疊出。
“別傻不愣登的幹瞪眼,開動腦瓜子,分析攻擊方的意圖和預判。”
“一人單挑艦隊當然帥氣,但如果無法在開局一分鐘內預判出所有艦群的動向,就等着被圍殲死吧小子們……”
“……水星空管方面主要失誤很簡單,輕敵……”
“空管方面采用的是三字陣型,左右兩翼的輕型艦性價比在我看來比中央艦要高,減輕艦身重量用來交換速度,同時兼具一定的攻擊量,水星這款艦型,評價一直不錯……”
“大家可以從逃犯的實操破陣中,看看三字形陣這個“三”,該怎麽快速有效打擊……”
“注意,空管艦隊右翼前沖過快,留出了短暫的空蕩,被逃犯揪住,一口氣刺穿了整個艦隊,看懂了嗎,這個俯沖很重要……”
“三字型陣實用性尚可,十艘以上的艦隊都可以拍成,結成網點防禦,但需要注意的是,當敵方星艦被包圍的時候,不能放任形成攻擊視野內的空蕩,一絲也不行,不然就是水星空管隊這個下場。”
木子堰說的平平淡淡,卻每一句都正在點上,蛇打七寸,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那逃犯肚裏的蛔蟲。
艦院生巴巴聽着。
期間有幾個全息人影沖木子堰打個招呼,忽然熄滅——
沒幾分鐘,教室門口就沖過來一個剛‘實戰完3km長跑’的學生。
一個連一個。
接二連三。
不到二十分鐘,教室裏全系人影熄滅了一大半,大家全都真人跑來聽課了——
看得坐門口的白銀珠哼唧:嘁,剛還笑話我真人上課,木姐姐的實戰分析做的這麽精彩,你們不也是屁颠兒屁颠兒的來了,看誰忍得住!
而後,轟隆隆一連串的巨聲爆破後,光明屯武裝示威升空,拉起了雙邊戰隊的攻擊序幕——
雄渾星空中,雙方虎視眈眈,天王綠色的寶石鍍層包裹住光明屯中央艦,木子堰呵呵噠一聲,充分踐行傾情禍禍學生思想的重任:
“醜死了,像群綠頭蒼蠅。”
“天王星什麽狗屁審美。”
底下看空戰看得熱血轟轟沖腦殼的學生,立刻無腦吹:“對!醜死了!”
第一節 課下課了,沒人動彈。
隔壁教室有學生跑來探頭探腦,後門看了一會,就偷偷摸摸溜進來坐着,接着看大片似的看實戰剖析,跟着一起嗷嗷叫。
木子堰看了他們一眼,心中好笑。
無論什麽時候,學生都是可可愛愛,朝氣蓬勃。
不過,不管怎麽說,第一節 課收攏這幫學生的心,這目标算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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