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又來了

木子堰向艦院告假, 後延了一周，每天開開心心幫着李伯勞在朱庇特遺跡所整理材料，偶爾登記一下來訪遺跡所的人群, 日子過得開心的很。

唐波爾也在遺跡所。

李伯勞耍了個心眼，向木星陸管局舉報自己的時候, 捎帶申請了政治避難, ——

講述了在冥王星抛頭顱灑熱血盜取冬眠者“未”（劃重點）成功的壯烈事跡。

同時，将唐波爾這位冥王星冶金業骨幹科研學者吹的天上有地下無。

直接後果就是，木星陸管局決定就近監視，直接将唐波爾扣在了遺跡所。

——沒道理他星骨幹科研力量來了還能給放跑了，那我大木星的臉還要不要了。

唐波爾：（咬手絹）我恨！

這會兒他正板着臉拖地, 木子堰站在登高架上來回晃悠, 很幹擾他拖地的軌跡。

剛拖完, 嘩啦, 登高架過來, 濕漉漉的地上一道髒印子。

唐波爾給拖掉。

沒一會，嘩啦又一道。

唐波爾：“……”

媽biu！

大科學家奮而造反，掄起拖把猛捶在登高架基座上, 十幾米高的架子眼看着要倒，而最頂端還站着擺書的木艦長。

稀裏嘩啦一通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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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堰在架子倒塌的下一秒, 落地, 利索滾翻, 而後光速站起來。

唐波爾：“……”

目瞪口呆.jpg。

木子堰搖頭：“唐老師, 您這報複方式真是簡單粗暴的很啊。”

小學雞。

木艦長滿臉寫的都是這意思。

唐波爾：“……”

唐波爾惱羞成怒, 哐當扔下拖把，”我不幹了！”

“木星什麽時候放我走！”

“都半年了！”

木子堰将架子扶起來，上百斤的金屬在利落的動作中，感覺像提了袋酸甜柑子。

“這我哪兒知道。”

“您可以向陸管局拍個報告，詳細問問。”她道。

唐波爾：“你這不廢話嗎！”

“木星能放我走嗎？”

木子堰哈哈笑起來：“原來您也知道啊。”

“和我們攪在一起，就沒有善了的道理了，唐老師。”

“您還不知道吧，冥王星已經将您定為【疑似叛逃】了。”

唐波爾心髒一停，不敢相信：“不可能，你騙我！”

木子堰對視他，将掉落的書籍撿起來擺好，細細拂去書皮上的灰塵：

“為什麽騙您？”

“我沒道理這麽做。”

“您明白一個沒有木星路引的科研人員，憑空落到木星，會受到陸管局什麽樣的待遇嗎？”任何一顆行星的陸管局，都有司掌星球地表情報的職責。

“呆在這兒，至少我們的周身價值，能保您周全。”

“說謊。”

唐波爾冷笑：“你問為什麽騙我？”

“自然是我有利用價值！”

“沒有我，誰幫你們複活冬眠人！”

“……”

木子堰挑眉，沒立刻說話。

她神情安寧中略帶凝重，似乎在想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才能不激惹唐波爾的抵觸情緒。

但唐波爾将這種神情理解成了，詞窮和心虛。

“果然，你們扣住我，非要說成是木星扣住我。”

“下作！”

“木子堰，冥王星好歹生你養你，你對待我這個老家人，就不能講點良心嗎？”

唐波爾真的很痛苦，剛才木子堰告知他老家定他為【疑似叛逃】簡直擊潰了他的信心。

冥王如此待我，還不如沒生我養我。

木子堰撇嘴，直言不諱，話題偏向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唐老師。”

“您知道為什麽李伯勞之後，複活的第二名沉眠者是田從文嗎？”

“高斯也負責了沉眠計劃推進，您應該了解部分田從文的背景資料。”

唐波爾不明所以，充滿敵意道：“想說什麽直說。”

木子堰：_(:з」∠)_

他完全沒理解我的暗示。

田從文是機械醫學學科的天才，這意味着什麽？

木子堰望着唐波爾，心道星際人是真真正正從沒拿過往搖籃時期的地球人當回事兒啊。

“我想說。”

木子堰查看書架上的書名，抽出一本，“田從文的學科背景是正好能夠匹配複蘇沉眠者專業背景的。”

甚至，當年沉眠計劃啓動時，他就是項目負責人之一，年輕的行業巨擘。

“李伯勞挑他作為第二個複活者，一則，他本身是醫生，複活萬一不成功，自救還是可以的。”

“二則——”

木艦長短暫停頓了一下，似笑非笑：

“沉眠者都是萬裏挑一的傑出人類，您應該明白，天才對于擅長專業中的新生事物，學習能力有多麽可怕。”

唐波爾有點發懵：“你、你到底什麽意思？”

他隐約猜到了木子堰這明明暗暗話中的意思，但他不想相信。

木子堰将手中的書輕輕放在唐波爾手裏：

“意思就是說，您所謂的，對我們最大的價值——幫助複活沉眠者——田從文已經完全能夠做到了，而且能做的更好。”

“醫學并非基礎學科，機械醫學更不是。”

“田從文的多學科雜交背景比您更深更廣。”

唐波爾錯愕地望着她：“你、你、這不可能。”

“他才醒了多久？”

“我學了多久？！”男人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咄咄逼人，任誰被面怼貶損專業價值，都不能等閑視之。

木子堰安安靜靜重複道：“我說過，他們是天才。”

“是艱難困苦時代的高質量天才。”而且，他們絕不是無專業背景的閑散人。

“而您不是。”

唐波爾仿佛被人當胸一拳，眼神都晃了晃。

看得出，科研工作者頂着的聰明人頭銜，給他榮譽感很高很強。

木子堰視若無睹，接着說：“所以，您剛說，我們作假，為了您的價值扣您在木星，這是不成立的。”

“不是我們扣下，是木星陸管局。”

您現在對我們的價值，已經可有可無了。

唐波爾扶住身後的書架，覺得天旋地轉。

手中書記皮質面冰冰涼，貼在他手上，掌心的汗水讓他簡直拿不穩書。

細看，書名很奇怪：

《三體》。

“這是什麽？”唐波爾低着頭，神情有些頹喪。

木子堰回憶說：“應該是搖籃時期的一部科幻作品，其中有描繪幾百年後人類可能出現的外星生活與鬥争，當然，與現實的九星時代完全不同。”

唐波爾：“……”●^●

輕描淡寫的告訴我，幾百年老古董的小說？

這女人腦子裏天天到底在想什麽？

未來人對于活在過往時光中人類的優越感，總是那麽明顯而惹人厭惡。

他們總是不懂。

天才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天才。

你擁有的那些所謂的格局和見識，不過是站在同時代萬千同類的積累之上，高談闊論，何不食肉糜而已。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登高望遠，看得久了，有些人就會忘記，腳下為你做基的巨人。

那視野、那見地，都是前人血汗，本質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唐波爾心理素質不錯，勉強收拾情緒：

“你的目的是什麽？”

“直說。”

木子堰看着他這種古板、頑固不化的樣子就想嘆氣。

我哪兒有什麽目的。

我就是想，讓你們星際人，好好的、客客觀觀的看一看搖籃時代人類的文明奇跡。

那麽是多麽富有生命力的文化。

木子堰似是而非說道：“沒什麽。”

“這樣吧，唐老師，回冥王星是不可能了，但是如果我們要離開木星，我答應您，帶您一起走，畢竟，您這遭被困，原因我得占大頭。”

“前提是——遺跡所的書，您要看一千本以上。”

唐波爾：“？？？”喵喵喵？

木子堰重新爬上登高架，耍寶：

“這要求不難吧？”

“給個機會嘛，康康我們可可愛愛的地球呗。”

“安心啦唐老師，木星遺跡所資源萬千，踏實研究夠您看一輩子的。”

唐波爾：“……”_(:з」∠)_

我怕是遇着個假間諜吧。

幾個書架背後——

田從文探頭探腦看，拍胸脯松氣：“看、看起來吵完架了、了。”

“小木子、戰、戰鬥、戰鬥力果然強，我、我都應付不來唐波爾。”

李伯勞給書擦灰，笑話他：“你哪裏是應付不來，田醫生。”

“當年你舌戰百人醫鬧，也沒見怯場。”

“說到底，你不過是覺着，自己是靠着唐波爾才蘇醒，欠人情而已。”

“……”田從文聳肩，沒反駁。

李伯勞又整理了一會書，語焉不詳問道：“進度怎麽樣了？”

田從文黑板寫小作文：

【還成，小木子吹我真是吹得太厲害了】

【我使喚機器還沒到唐波爾的水準】

【很快了，應該這兩天就能醒一個】

李伯勞點頭，輕聲道：“距離我們占領遺跡所的時間，不遠了。”

田從文瞪眼：“……”

瞎！你開玩笑的吧！

李伯勞見他這樣子，笑起來，“開玩笑的。”

“別當真。”

“不過，這樣一個個複活不是辦法，我們幾個人調動的力量實在有限。”

“需要大事件，激發這幫星際人對沉眠者的重視。”

田從文：“……”

小黑板自動寫：【你想幹哈？】

李伯勞：“暫時沒想法，和木子堰商量一下吧。”

“她是未來人，思維格局都比我們要超前些。”

早就被李伯勞告知過木子堰來歷的田從文翻眼睛：“早、早也沒見你、你在小木子面前，服、服過軟。”

“背後、後、倒是唱的好聽。”

李伯勞怡然自得，面對口吃的兄弟優越感爆棚：

“懶得和你吵架。”

“等你舌頭捋直再說話吧，田結巴。”

再有一個小時，遺跡所閉館。

本就零落的人流，這會兒更是冷清的掉渣。

木子堰幾人盤腿坐在書海中，煮火鍋，奇妙的美食引得唐波爾食指大動。

“哎，不是原生種植物做的調料，味道差一層。”李伯勞挑剔道，吧唧吧唧幹吃辣椒，猛的很。

下菜的木艦長不搭理他，和田從文說：“改天把格林東方叫來一起吃。”

田從文：“好、好鴨。”

木子堰：“珠寶兒真可憐，這會兒估計在朱庇特啃食堂吧，算了，明天回去給她帶點吃的。”

田從文：“可、可以。”

木子堰：“……”

“哈哈哈哈哈文哥你真可愛！”

幾人說笑間，遺跡所又來了一波游客。

他們客客氣氣地交了門票錢，背着包像遠足，也沒計較幾個管理遺跡所的渣渣不起來接客反倒吃飯的行為，問了幾個片區，就準備往遺跡所深處參觀了。

木子堰咬着筷子，看眼前游客查找光腦。

這人用的光腦款式挺奇怪，并不是目前木星比較流行的幾款。

反倒和木子堰自己用的老古董.指環通訊器有些相似。

“請問，古建築區是在這個位置嗎？”高瘦游客将光腦翻過來，提問。

木子堰心思一轉，眨眼微笑：“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太好。”

“能麻煩您湊近些嗎？”

游客點頭，将光腦屏幕靠近。

木子堰大略一掃他的手掌。

“是的。”

“前面書架出去了右拐，走個一裏，應該就能看到了。”

“天快黑了，您和同伴可能需要看得快些。”

游客點頭，有禮貌致謝：

“謝謝這位美麗的小姐。”

“能知道您的姓名嗎，我看完了給您服務好評。”

木子堰盯着他黑瘦的臉，喉嚨間隐約可見疤痕，将将要爬上喉結。

“我叫木子堰。”

木艦長笑靥如花。

幾人很快離去。

火鍋也沒人吃了。

撈幹淨菜葉子，李伯勞問道：“試探的怎麽樣？”

木子堰準确彙報：“有割喉傷，但沒我這麽嚴重。”

“體型、說話語調和上次的地球人類似。”

“手掌上傷痕不少，老繭生的位置雜亂，看不出慣用武器。”

“沒了。”

田從文點點頭，默默開始收拾碗筷。

李伯勞嗤聲：“呵，又是你招來的老鄉，木艦長。”

木子堰狡猾笑嘻嘻：“您之前不是說有地球人來，要罩我嗎？”

“機會來了，快，大放光彩吧勞哥。”

李伯勞：“滾！”

心疼火鍋湯裏肉沒撈完的唐波爾：“你們、你們在說啥？”

喵喵喵？

什麽割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