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發現
趙麗珍也走了過來,瞧着那張照片小聲跟賀曉芳說,“像是真像,可我問過了,這孩子祖輩都是本地的,咱爸可是東北人牽過來的,對不上啊。”
賀曉芳就卡住了。這事兒說不通。他爸賀民生可不是被丢棄的,而是鬧兵荒,家裏往哈爾濱逃難,走丢的。首先方向就不對,其次一個孩子走丢了,可不能這麽多孩子也走丢了。除非……
賀曉芳想到了個原因,只是看着她弟妹,沒說出來。
趙麗珍爐子上還做着菜,瞧着兩個人都沒話說了,就去廚房了。這時候賀曉芳才盯着趙麗珍,偷偷問賀大海,“大海,你跟我說實話,年輕的時候,沒在外風流過吧。這孩子跟咱爸這麽像,你說沒關系,都不可能。可我和曉麗都不可能,懷孕誰看不出來啊,是不是你。”
賀大海哪裏想得到,他姐想了半天給了這個答案,他從來都是個正派人,年輕的時候別說做這種事,連多看小姑娘一眼都不會,連忙否認,“你別瞎猜,怎麽可能。”
賀曉芳其實也覺得這不可能。她弟弟的為人她還是清楚的,只是讓朱骜的相貌給驚住了,邊想還邊喃喃自語,“可這孩子長得像咱家人,連那耳朵,都跟咱媽的一個樣,又厚又大,怎麽能不是呢?”她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我瞧着,他可比賀陽更像咱爸的孫子。”
就這一句,賀大海幾乎猛然皺起眉頭。
人人都覺得賀陽是他兒子,所以,從沒有人想到過,賀陽也許不是呢。賀大海驚疑不定的想着賀陽出生後的事兒。賀陽出生六斤,倒是不小,但是個頭卻不大,賀曉芳和賀曉麗都是嫁的身高不高的男人,他娶了人高馬大的趙麗珍,賀陽卻不如表兄弟們高。
還有那長相,明明他們家都是濃眉大眼,賀陽卻生的秀氣,小時候過年穿紅棉襖抱出去,人人都以為他生了個姑娘。
還有口味,無論賀家人還是趙麗珍的家人,都是重口味,能吃麻辣,無肉不歡。可賀陽卻從小口味清淡,吃不了任何重口味的東西,那時候,賀曉芳還開玩笑說,“這一看就不是咱家人。”
這些林林總總都是一點一滴發生的,因為孩子是自己從醫院裏抱出來的,他從沒懷疑過。可如今,賀曉芳那句話,就像是解開了蒙在眼前的黑布,讓事情一下子透亮起來。他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拳頭,心頭有句話在奔騰,賀陽八成不是他兒子,眼前的孩子才是!
可是,直覺到底對不對呢?
屋內賀曉芳走了後,朱骜沒事幹,便走到賀陽的書桌前看書,賀陽說桌子上的都可以随便看,他就抽了本物理書出來,只是沒想到,翻到最近學的內容,在上面看見了四個大字,“好想睡覺”!
他眉頭擠了擠,不過沒吭聲,裝作不知道一樣,又把書合起來了。不多久,吳文才也到了,他一來,兩個人中間有些凝固的空氣,終于流通起來,終于恢複了正常交流。
吃飯的時候,六個人團團坐,賀陽就坐在了朱骜和吳文才中間。他們家雖然困窘,吃飯經常省事,但趙麗珍的手藝其實是非常不錯的,雞肉炖的麻辣酥爛,幾個小菜也是有滋有味。
趙麗珍招呼着幾個孩子吃飯,吳文才第一口下去,嘶嘶的找水喝還喊着好吃,賀陽壓根沒往放辣椒的地方動筷子,挑了個涼拌藕片在哪兒嚼,唯有朱骜面不改色地稱贊,“阿姨手藝真好,這雞肉太好吃了。”還又夾了兩塊,看樣是真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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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大海的想法不由又深了幾分。
趙麗珍和賀曉芳還不知道賀大海的心思,只是繞着他家祖父母有沒有可能是搬遷來的問話,唯有賀大海在旁邊說他們,“問這麽多幹什麽?讓孩子多吃點。喜歡吃這個雞肉是嗎?多吃點。”
朱骜正好有些招架不住,連忙點頭,埋頭苦吃。賀大海于是就不經意的問他,“你這挺能吃辣的啊,從小跟着家裏人練出來的吧。陽陽就不行,我和她媽這麽能吃,他到現在還一嘴清淡。”
這話才像唠家常,朱骜終于不下冷汗了,他也不知道,趙麗珍她們為什麽老問他爺爺奶奶的事兒,要是問他爸,他都心裏有數。可那些事兒都這麽多年了,他怎麽清楚呢。連忙回答,“沒,我爸媽都是清淡口。我們家就我一個能吃辣的,家裏做飯常年清淡,我就靠着油潑辣子吃飯。”
這話一出,趙麗珍她們就感嘆兩家的孩子都難帶。只有賀大海的眼睛亮了,他的想法幾乎又肯定了一圈,他忍不住的又問,“那你個子可沒少長,對了,你們三誰大啊。”
說真的,賀陽和吳文才是自小玩大的,兩個人的生日都清楚,他倆一般大,賀陽是六月十二的,吳文才比他大一個月,五月三號的。唯有朱骜的,他們不知道。
朱骜一聽也感興趣,他知道自己和賀陽一年的,還不清楚兩人究竟誰大誰小,立刻說,“我六月十二的,賀陽你哪天的?”
賀陽特別意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你居然跟我一天的,我也六月十二日的啊。”
幾乎在他說話的那一剎那,賀大海的杯子落在了水泥地上,發出了砰地一聲,碎片四裂,一桌人都吓了一跳。趙麗珍連忙問,“傷到了沒?”看到賀大海僵硬的搖頭後,這才一邊拿掃把一邊說,“怎麽手滑了呢。”
賀大海愣了一會兒才說,“沒拿住,不小心,你們吃。”
賀陽還沉浸于他和朱骜居然是一天的這件事中,唯有吳文才,看了看賀大海,皺了皺眉頭。
吃完飯,賀陽和吳文才一起送的朱骜,回來的路上,吳文才想了想,最終沒将他的想法說出來,畢竟,朱骜的身價在那兒,賀大海關心他也是正常。
賀陽下午就接着去了如意酒家,在徐三的手下幹活,徐三這兩天在教他切菜,各種刀法輪流來一遍,雖然很累,但賀陽總覺得,這也算是個技能,又能學習又能掙錢,就咬牙堅持下來了。
朱骜倒是沒直接回家,“好想睡覺”那四個字一個勁兒的在他腦海中閃現,他後知後覺的想到,賀陽中午不睡覺在他那兒學習,晚上打工到十一點多,再看看書,一天恐怕睡不了五六個小時,就有些不忍心。
他自己打車跑到了賣家具的地方,想了想書房的構造,買了張一米二的小床讓送了過去,路過家居店的時候,還選了兩套四件套。不過想着賀陽平日裏的小大人樣,他故意選了套小黃人的,又選了套機器貓的。
他在自己那間小房子裏,親眼看着工人将小床按着他的指示擺好,又自己把四件套鋪好,又皺眉發現,似乎少了個小衣櫃,不過他房間裏那個不小,用他的也行,就放心了。
可又想到賀陽那單薄的穿着,只是給買新的,賀陽怕是不會要,不過他記得當時他媽給買了不少新衣服,因為學校只讓穿校服,就都沒穿過,這樣的賀陽應該不會說什麽。就又興奮地跑回家,從自己衣櫥裏,收拾出幾套初二買了沒穿的厚衣服,那時候他個頭大約一米七五,比賀陽高點,但衣服肯定能穿。找了個包放好,這才安心下來。
躺在床上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興奮,有些急于讓賀陽看到自己給他準備的一切,最終忍不住,給賀陽發了條短信,“明天中午早點到房子。有東西給你看。”
賀陽那時候正在飯店裏忙活,從一堆土豆絲裏擡頭起來,瞧見朱骜的短信,雖然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好像活潑親切了許多,但也挺開心的,就回了個“好”。
而在家裏,趙麗珍将衣服洗完,好容易躺在了床上,一邊一直沒睡的賀大海,這才忍不住地問她,“你還記得生陽陽時候的事兒嗎?”
趙麗珍一星期就休這一天,累的不想動,就敷衍的說,“多少年了,誰記得。”
賀大海卻不依不饒,“我記得咱是六月十一號住進醫院裏去的,病房裏好像産婦不少呢。得有七八個。”
說到這裏,趙麗珍也記起來了,皺着眉頭說,“不止呢,那幾天生孩子的特別多,走廊上還有兩,一共是十個,我記起來了,醫生還說怎麽都趕到一起了。”
賀大海就問她,“那跟咱兒子一起出生的,有幾個啊。”
“沒幾個吧。”趙麗珍不疑有他,在那兒仔細想了想,“我發動的早,住進去就發動了,跟我一起的,好像有六個吧,不過就咱們家,和另一家擺攤子的,生了個兒,其他的都是姑娘。你忘了,你當時還說呢,就你運氣好。”
黑夜裏,賀大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問趙麗珍,“擺攤子的?你還記得他家是哪裏的嗎?叫什麽?”
這一問,趙麗珍顯然也覺得出了賀大海的反常,她立刻坐起來,一把拉開了頭頂的電燈泡,狐疑的看着賀大海,“你怎麽了,多少年的事兒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這事兒瞞不了,而且,賀大海不能走路,他一個人也辦不了,他毫不猶豫的跟趙麗珍說,“朱骜跟陽陽是一天的,麗珍,你不覺得朱骜才像咱們兒子嗎?陽陽他從小,哪裏像啊。”
趙麗珍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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