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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功一家匆匆忙感到醫院的時候,朱骜已經住進了病房,護士說他中途醒來過,所以他們才知道朱成功的電話,但此時體力不支又睡了過去。韓金茹連忙扯着朱成功過去,結果一進屋,瞧着朱骜躺在那裏,心疼的眼淚就快掉下來了。

她一把撒開朱成功,撲倒朱骜身旁,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結果就發現了朱骜的溫度依舊有點高,頭發居然還潮着,韓金茹臉色就變了,沖着護士說,“你們就是這麽照顧病人的,頭發還濕着,就這麽裹上被子了,這不會再次生病?”

她說着就把手探入了被窩裏,結果又發現朱骜還穿着潮濕的秋衣秋褲,臉色就更難看了,恨不得那手指頭指着小護士的鼻頭開罵,“本來就淋雨發高燒了,你們還讓他穿着濕衣服睡覺,哪裏有你們這麽折騰人的啊。不行,我要投訴!”

小姑娘都快哭了,這事兒是不太合适,可那是個大小夥子啊,他們都是年輕小姑娘,誰也不好意思。還是朱成功一把扯住了韓金茹,“行啦,你還是先看看孩子吧,你跟他們計較什麽。”

韓金茹這才想到,還是朱骜重要,也顧不上小護士了,指着朱成功就說,“你趕快讓老王回家給豆豆拿身從裏到外的衣服來,你來給我搭把手,先把豆豆這衣服都脫了。對了,這被窩也不能待了,都潮了,換到那張床上去。”

朱成功邊聽着他指揮,邊給老王打了個電話,讓他拿東西送過來,然後又叮囑了一句,“陽陽要是問起來,就說公司有事加班,給豆豆拿衣服,別讓那孩子擔心。”

這邊,韓金茹已經把朱骜的秋衣秋褲都脫了,順手想給他脫內褲,朱骜卻被折騰醒了,一瞧見他媽的手,就吓得往後縮了縮,韓金茹看他醒了又樂又氣,狠狠滴拍了一下他屁股,然後趕着他去了另一張床,還嘟囔,“這不是小時候天天在我面前光屁股的時候了,你是我生的,你什麽我沒見過,跟我來害羞這一套。”

朱骜原本剛剛醒,又因為他媽要給他換內衣而處于羞澀狀态,但一聽到“我生的”三個字,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韓丁的聲音在他腦海裏回蕩——你和賀陽時抱錯的,你是小偷,你投了本該屬于他的人生。

難道不是嗎?那麽喜歡他的媽媽應該是賀陽的,她和賀陽之間的關系不應該是仇恨的冷冰冰的,而應該如他和媽媽之間一樣,可以給他換內衣,可以吐槽他是我生的還這麽害羞。

霎時間的沉重,讓他沉默下來,比起剛剛那些不敢置信,絕望和無奈來說,他現在的身體雖然在發熱,腦子雖然在發暈,可卻再也沒有剛才的彷徨,他心裏已經做了決定,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再試探一下。

韓金茹以為他又難受,心疼的不行,捏着他的手說,“你這孩子怎麽大雨天裏四處跑,也不帶把傘,要不是人家好心把你送醫院,那該怎麽辦?你讓不讓我活了!這麽大了怎麽還這麽不省心?!”

朱骜就任他數落,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韓金茹說了幾句就心軟了,嘆口氣說,“有啥事不能跟媽說啊。”朱骜瞧着他爸去問醫生了,屋裏沒人,想了想終究還是決定從他媽這裏入手,抱着他媽的胳膊說,“媽,你今天晚上給我陪床吧,我想你了。”

從朱骜稍微大點,他就天天被朱成功教育的“要像個男人一樣”,調皮開朗有,這樣撒嬌的時候卻極少。再加上韓金茹本身就擔心他,就你啊你的點了點他的腦門,“我不陪你誰陪你。等着,我讓護士把那張床再換個被褥。”

朱成功一回來就知道了朱骜的要求,他看了一眼朱骜,平日裏一直可以直視他的兒子,如今卻轉過了頭,他心裏微微有數,但終究沒說透,他相信朱骜知道該如何選擇。随後又交代了幾句韓金茹,孩子沒大事,夜裏注意別着涼,等着老王回來,就坐車離開了。

等着人都走了,韓金茹才過去把門關了,沖着朱骜說,“說吧,什麽事?你們父子倆我還不明白,就我傻呗,有事都先從我開始。”

也的确如此,朱家父子從來沒讓她操過心,他們好像有默契似得,不給她煩惱的機會,告訴她的,往往都是能讓她輕易解決打發時間的事兒。反倒是她,卻經常出點狀況。所以,她也沒當回事,卻忘了,反常為妖,朱骜如果能解決,又如何會從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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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骜第一句就是,“韓丁今天找我跟我說,我和賀陽抱錯了,我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

韓金茹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她連連咳嗽了好幾聲,然後就跟最拙劣的演員一樣,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忽悠朱骜,“你亂說什麽啊。丁丁那孩子也是,這種事能亂說嗎?看我不說他。沒影的事兒。”

仿佛害怕朱骜不信的是,她聲音變大了,“你就為這個把自己弄病了?你怎麽這麽沒良心,我把屎把尿的把你養這麽大容易嗎?別人說一句話你就信了,你當沒當我是你媽啊。我對你不好啊。你……”

朱骜那雙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充滿着了然,韓金茹的話戛然而止。事實如此,即便現在不說,過幾天賀大海回來了也要說,不是她兒子就不是她兒子,無論付出了多少,有多寶貝有多疼,就不是她生的,她否認又怎樣呢?

朱骜叫了一聲媽。

她的眼淚忍不住就出來了,撲了過去一把扯住了朱骜的秋衣,捶打着他說,“為什麽會抱錯啊,我養的孩子為什麽不是我的?那個賀大海就是個瘋子,陽陽他不好好養,卻覺得我養的兒子好是他賀家種好,我呸!他怎麽不看自己做了什麽?憑什麽我養的好好的孩子,要給他做兒子,我一想着就心疼。”

韓金茹說的無心,朱骜卻聽的認真,可終究,還是有喜有悲,養了他十六年的媽媽的确偏向他,但對賀陽卻好像并沒多深感情。他忍不住問,“你們決定怎麽辦?”

“怎麽辦?”韓金茹捏着兒子的手,也嘆了口氣,“我們原說先不換,豆豆,爸媽養了你那麽多年,就算不是親的,可也勝似親的了。你爸早就說了,公司以後還會給你,他只放心你來繼承他的事業。陽陽那邊,那孩子吃了不少苦頭,你爸的意思是把財産給他,讓他過富裕的日子。”

說到這裏,韓金茹就恨恨地,“賀大海偏偏不同意,他覺得賀陽沒本事,你優秀,意思是你是他們賀家的良種,要光耀門楣的,說什麽也要換回來。你爸沒辦法,這不是先把他送到北京穩住了,将陽陽接回來,也算不受他的苦了。不過豆豆你放心,陽陽可憐,媽也心疼,媽原先做錯了,日後也會對他好的,可你是媽拉扯大的,你在媽心中,永遠最重。”

這句話仿佛千斤巨石,壓得朱骜喘不上氣來。

那種搶奪了賀陽的人生,搶奪了賀陽的父母的愧疚感,讓他忍不住說,“媽,對陽陽好點。”

韓金茹也沒當回事,拍着他說,“知道了,你放心,有你的就有他的,這不是私底下跟你說嗎。媽也不是不疼他,終究是這麽多年不在一起,一上來就疼得熱乎熱乎的,不理你了,那媽成什麽人了。”

朱骜張了張口,可知道多說無益,終究沒再開口。他疲憊的點點頭。韓金茹一瞧以為他累了,就不再說了,招呼着他躺下來,還替他掖好了被子,才去自己那床睡。

朱骜躺在那裏,眼睜睜的看着漆黑的屋頂,然後等着天色從暗到明。他想,黃粱一夢,怕是就是他這種心情。明明早上起床的時候,他還在憧憬賀陽來了一中後,他們就可以徹底結伴而行了。而如今,卻要面對這樣的事實。

他的養父母真的對他好,一個将一輩子的心血要留給他,一個告訴他最愛的仍是自己。他應該高興的,可他的良心不允許,他的愛情也不允許。他想着韓丁說的那句——兩個人在一起,也會是賀陽遭受指責,心裏明白,那家夥雖然無恥卑劣,但這點說的是不錯的。

他爸爸從小就教他做一個有原則的人,他做不到原本就享受了賀陽的幸福,還要站在這裏用事實告訴賀陽,他們都要我不要你。更何況,他不是對賀陽沒感覺,那樣一個堅強的可愛的人,他一直在試圖保護他,怎會再傷害他?

他想,他能做的決定就是,不帶任何牽連地,完璧歸趙吧。

橋歸橋,路歸路,雖然殘忍,卻最公平。

天亮了後,朱骜的燒也退了,韓金茹原本想直接出院回家,可朱骜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只說自己還不舒服,韓金茹一聽這個,也沒再堅持,只是再住一天,衣服什麽的都要換,何況她也不放心這裏的夥食,就匆匆忙忙趕回家去了。

剩下只有朱骜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病房裏。他拿出了手機,看着聯系名單上胡靜雅的名字,狠了狠心,摁了下去。

最渣?就最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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