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賀大海這時候也瞧見賀陽了,他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你怎麽過來了!”

只是這句話還沒說完,賀陽就轉頭往樓下走去。

朱骜一瞧這個,哪裏顧得上賀大海怎麽了,連忙也跟着往下追去。可惜賀陽怕是因為生氣極了,越走越快。無論朱骜在後面怎麽喊,他都沒有停下來的意圖。

更何況,樓梯不是平地,朱骜雖然高大,速度卻比賀陽快不了多少。

就因為轉頭那一霎那的耽誤,等着朱骜下了樓的時候,賀陽已經往外走出去不少了。他連忙跑過去,去試圖抓賀陽的手,卻被賀陽一把甩開。朱骜于是再去抓,連着三次,賀陽終于再最後一次不耐煩了,猛然停下了腳步,回過了頭。

朱骜于是在賀陽的臉上,看到了發紅的眼圈,還有滿面的怒氣。

那一剎那,那股子心疼讓他整個人都有抽痛的感覺,他忍不住的叫了聲,“陽陽。”

賀陽肯定不願意讓人看到他這樣,他立刻低下了頭,然後聲音晦澀地對朱骜說,“我想起來還有事,先回去了。跟媽說一聲。”

他轉頭就想走,朱骜卻忍不住地去拉他,此時正是中午,都是休息的時候,樓下沒有人,朱骜試圖去抱住他,去安慰他,“陽陽,對不起。”

賀陽這一次卻是怒了,使勁的甩開他,猛然擡起頭,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看着他,即便他的眼圈仍因剛才的事情而發紅,“你有意思嗎?你非要這副博愛的嘴臉嗎?對不起,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那是你親爹,他願意怎麽樣對你,就怎麽樣對你,我有什麽好難受的。你幹嗎做出這副樣子,我親爹比他強多了,起碼不會兇我,也不會罵我不如狗,我也不用打工受窮交不起學費了,你知道,他随便塞一張卡,就是我原先沒見過的天文數字,我過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你憑什麽對不起?”

賀陽的話明明充滿嘲諷和炫耀,可朱骜卻是越聽越疼。

如果不在意,為什麽要難受。如果不在意,為什麽會記得如此清晰。如果不在意,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喋喋不休的申辯,他可以一走了之。

他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孩子,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當着賀陽面對朱成功夫婦說,不要疼我疼賀陽吧的傻小子。他知道這樣的情景對賀陽的刺激又多大,賀陽可能不在意賀大海的人,可是他在意那份忽視——你對我如此苛刻,為何要對他如此慷慨?

“我壓根就不想理你,要不是司機老王瞧見你了,在我面前嘟嘟囔囔,我怕他覺得我性格不好,我憑什麽會下去理你。送飯有什麽好心疼的,我他媽跟着他連飯都吃不上呢。

賀大海不會讓你給他端屎端尿每天擦澡吧,不會把家裏所有的好菜都吃了不給你留一口吧,不會明明知道你連學費都沒有一聲不吭吧。他那麽喜歡你,怎麽可能讓你受苦。你也就跑跑腿吧,這明明就是該你做的,憑什麽你不受着!

你還給我發短信,你怎麽那麽好意思,可我又怎麽能不回呢。我才跟你說了一次話,晚上韓金茹就高興的給我夾菜了,他媽的那是誰媽啊。我能拒絕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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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骜,我太讨厭你了。”

聽到最後一句,朱骜上前一把抱住了賀陽,他足足比賀陽高了十公分,賀陽撲騰了幾下,卻被他的手長腳長摟得更緊,朱骜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死死按着他的胳膊,“陽陽,我知道我的存在就是讓你難受,可別這麽讨厭我,求你了。”

賀陽回到學校的時候,離着下午上課還有一刻鐘,吳文才就坐在他座位上等他。他因為跟賀陽關系好,所以跟四班的人也打得火熱,賀陽瞧見他的時候,他整跟自己隔壁的小美女薛瑩說的熱鬧,還是薛瑩瞧見他,說了句,“賀陽來了。”

吳文才就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跟薛瑩說了聲再見後,一把扯住賀陽拉着他走到走廊的角落。賀陽心情不算差,笑嘻嘻地問他,“有事兒啊?”

吳文才沒說話,盯着他臉看了半天,“你哭了,怎麽眼圈發紅呢。你中午不是去賀家了嗎?賀大海欺負你了,還是朱骜?”

賀陽真服了吳文才這細致的觀察能力,他等了好一會兒才回的學校,哪裏想得到他還是看出來了,不過吳文才說的正相反,“怎麽會?挺高興的,事情又進了一步。”

吳文才知道賀陽身世不算早,是在賀大海從北京治療回來之後,賀陽已經搬到朱家去了,才告訴他。他當時倒沒有震驚,只是一種了然。

他老早前就覺得賀大海不對勁,後來賀陽的情緒變化浮動特別大——身處抱錯漩渦的人怕是都覺得正常,畢竟面臨着這麽大的事情。可是吳文才知道不正常,賀陽是開朗的,樂觀的,他就算生氣,也應該是憤怒的,而不是時時刻刻帶着盤算的。

賀陽自從被換過去後,雖然也在笑,可總也沒有那種傻樂傻樂的感覺了。

他覺得這事兒不能說,但也不能不說,“反正都換過來了,你別天天往那兒想了,我覺得你跟朱骜面上過得去就成了,你以後前途還長着呢,朱叔叔這不是也要把你介紹給圈裏人了,那些不是都過去了。”

賀陽知道吳文才說的才是正理,也只有這個朋友才能這麽勸他——徐三自身都處于憤憤不平中,能給他的,只是另一方面的建議。

他其實何嘗不想呢?告別過去,去好好的經營自己已經變好的人生。可是,那些是他不想就不存在的嗎?在他們在選擇的那一刻起,在朱骜通過羞辱他的來斬斷他們感情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平靜了——他們明明可以更妥善的,可以不這麽傷害他的。

只是,他不想讓吳文才擔心,就轉頭說起了其他事,“你拉我出來幹什麽?”

吳文才看賀陽不想談,也只能閉嘴。不過一提起他的事兒,他就一臉為難,“晚上那場合,我媽給我買了套西服,我試了,怎麽那麽不得勁啊,陽陽,我走路都不會了,不會給你丢臉吧。”

賀陽原本也害怕吳文才不适應,所以只是想請吳志凡,只是吳文才覺得,這可是賀陽的第一次亮相,再加上對趙家偉一流的厭惡,總怕賀陽吃了虧,這才要跟上的。

賀陽聽他這麽說就笑了,“沒事,我也不行,要笑話得笑話咱倆呢。”

吳文才這才松了口氣。

很快就到了晚上,地點定在了南苑華庭,是南城最好的一家酒店。

這種事其實聽着挺高大上,不過辦起來比平民小戶家請客,也就是檔次高了點,地方大了點,來的人地位高了點。但越是這樣,其實就越簡單——沒人會在衆目睽睽下給你臉色,那代表着他是個失禮的人。

所以,縱然無數人對着賀陽感興趣,在各種角落用各種目光打量着他,但說實在的,當他們正面迎向賀陽的時候,都是一臉慈愛的。賀陽在站在那裏幾分鐘後,就認知到這個事實,所以很快松弛了下來,應付也就自如了。

朱成功仔細看着,也算放了心。

說話。喝酒。聊生意。朱成功帶着賀陽介紹了一遍,得到了一堆“虎父無犬子”之類的誇獎後,整個宴會的內容就變成了這個,甚至吃飯這一主題都靠後了。賀陽瞧着桌子上的東西,好像都沒怎麽動過。

賀陽畢竟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朱成功也沒嚴格要求他,轉了一圈認識人後,就放他自由了。賀陽自然不願意跟那堆富二代們混在一起,就去找了吳文才,結果他就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趙家勇。

從初中開始就是同班同學,因為喜歡的女生對自己和顏悅色,從而一直嘲笑他窮,到了去年,開始發展為找人群毆他,因為朱骜的阻止有所收斂,但常年虎視眈眈的想要趁機下手的趙家勇。

而此時的趙家勇正坐在吳文才身邊,殷勤的說點什麽。等着瞧見賀陽過來了,立刻跳也似的站了起來,沖着賀陽笑的眼睛都沒了,“賀陽,你忙完了。來坐着歇歇吧。”

賀陽都感覺到不好意思。還是吳文才跳起來說,“你行了吧,少來這套,不是你找着人追着我們打的時候了。靠,你有種嗎?居然五個人打我們兩個。”

那邊趙家偉一聽這個都快哭了,一個勁兒的擠吧眼睛試圖讓吳文才小點聲,可吳文才哪裏管他呢。等着吳文才說完,他那張臉都快白了。沖着賀陽說,“以前是兄弟我不懂事,賀陽,我給你道歉,以後有事你招呼一聲,我絕對沖在最前面。”

怕是害怕賀陽他們不理會他,他接着就賣了條消息出來,“你們還記得那個趙亮嗎?就是原先一起參加助學金的,他那時候天天盯着賀陽,你可小心着點他。”

不用說,這自然是趙家偉盯着賀陽的時候發現的。說完他就發現漏了,尴尬的呵呵笑了一聲。這消息對賀陽來說早過時了,自從掰斷了趙亮的胳膊,他怕是知道了賀陽的厲害,拿了朱成功給他的一萬元營養費後,半聲都沒吭,到現在上學見了他,就躲着他。

賀陽覺得那是個聰明人,不會犯傻這時候再惹他的。而且他對趙家偉雖然不恨,但也不喜歡,就點點頭,沒接話,扯着吳文才就走了。

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兩個人吃着東西吳文才才問,“他怎麽回事啊。”

賀陽不在意的回答,“他爸應該是昌茂的供貨商。”

吳文才就一副哼哼的樣子,“真想揍他一頓。”不過随即他眼睛一亮,就瞧見他爸了,然後拽着賀陽說,“你瞧我爸旁邊那個胖子,他是商務局的局長,姓龐,上次我爸明明就可以提了,他應給壓下來的,平時都不搭理我爸,你瞧,他怎麽笑的這麽歡快。”

賀陽跟着往那兒看,正好瞧着朱成功帶着吳志凡給那個龐局長說話,果然,龐局長臉上跟朵花似得。他這會子終于開心了點,雖然是借光,但能給幫助過自己的人提供方便,他也是挺高興的。等以後,相信用不了多久,等他獨立了,強大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報答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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