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韓金茹先看到的不是賀陽,而是朱骜。

自從賀陽走了後,她瞧着朱成功真怒了,何況朱骜也不聽勸,既不好好學習,也不要回朱家了,她覺得白養了朱骜十六年,就徹底斷了對朱骜的情分,一門心思撲在了朱銘身上。她這人也厲害,原先是十成十的挂牽,轉頭就不聞不問了,如今怕也就剩了三成的面子情。

但總歸,人是認得的。

她瞧見朱骜,就沒再看別的人,臉上一沉,沖着朱骜說,“這是你的朋友?你都交什麽什麽朋友?瞧瞧把你表哥砸的。”

此時她身體一閃,露出了後面的韓丁。

韓丁如今都是小四十的中年人了,依舊是那個西裝革履的精英樣兒,只是那半臉的血讓他徹底沒了所謂的風度,如今抽着半邊臉,呲牙咧嘴的喊疼呢——剛才保镖也說了,他們報警不讓廖魯川走,廖魯川也狠,直接讓人攔着韓丁,不讓他去醫院。

當然,他若只是橫,是沒人聽他的。好在他一向是對于毀壞廖家名聲盡心盡力,還報上了自己是神光廖家三少爺的名頭,神光的确是名頭大,但南城北城離得這麽遠,何況韓金茹都多久沒去過社交圈了,她怎麽可能知道三少跟廖家的恩恩怨怨,又瞧着他的确穿着不錯,身後還帶着人,韓丁還能堅持得住,也就沒敢大鬧,只是圍了起來。

韓丁原先也想忍的,結果一聽見朱骜來了,哪裏還忍得住——朱骜身份沒發現之前,對他落井下石手多狠啊,他讨厭賀陽,對朱骜也沒有一丁點喜歡。要不是朱成功摁着,他一直搭不上他二姨,他早就找事兒去了。

如今,韓金茹向着他,他自然嚣張,沖着朱骜皺着眉頭喝道,“你就是這樣交朋友的,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你在朱家養了這麽多年,也就學會跟着狐朋狗友混了,跟你那兒殘疾爹一個德行。趕快把人弄走,你……”

然後,他那雙比韓金茹要精明得多的眼睛,不自主的往朱骜身邊一晃,就看到了一直站在旁邊的賀陽。那可是個十年都不見的人啊,但韓丁一開始就是喜歡賀陽那副長相的,說實在的,即便過了十年,似賀陽這樣漂亮的,他也沒再見着。

只一眼,他就認出來了,原本說的溜溜的話,也頓時卡了殼,不敢置信的喊,“賀……賀陽?”

他這聲可是徹底破音了。可那兩個字太簡單了,也太深入人心了,韓金茹幾乎是立時驚慌地擡起了頭,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後,放在了賀陽的臉上。

賀陽看到,這個女人臉上先是露出了驚慌,然後是見鬼似得害怕,最後才是竊喜的表情。最終,她沖着賀陽情真意切的叫了聲,“陽陽!”那調門調高了又落下來,後面還帶着顫音,連趙麗珍見了他感情都沒那麽飽滿。

賀陽不知道韓金茹在打什麽主意,只是如今且不同往昔了,韓金茹生他用了十個月,讓他徹底死心也不過十幾個月。他忍了她要打斷他的腿,忍了她袒護外甥、養子羞辱自己是個一個臭不要臉的小婊子,還賠上了自己的前途十年出走。

韓金茹是有生恩,可他們早不相欠了。

所以,他怎麽會在意韓金茹的呼喊呢。賀陽一副沒瞧見的樣子,指了指廖魯川,“這不是朱骜的朋友,我的。”他往前一走,直接到了廖魯川身邊,有些嘲弄的問,“我倒是不知道,多年不見,韓家人連警察都指使得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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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警察也不是賣的韓金茹的面子,而是朱成功。他做了二十年的南城首富,但凡是個官面上的人,都得給他面子。今天韓丁一受傷,韓金茹立刻給了熟識的局長打電話,局長接了電話不敢懈怠,又趕忙往下吩咐,到了最後,就輪到了片區的這群警察過來撐場子了。

這事兒這麽做的自然不少,何況,廖魯川是的的确确給韓丁開了瓢,他們出警也不算偏袒。誰能想到,這人竟這麽橫呢,一聲令下幾個保镖就真敢攔着他們,帶隊來的張金寶當時氣得臉都抽筋了,直接就想讓人将其拿下。

結果就聽到了廖魯川報名號,還看到了韓金茹一副唬了一跳的表情,他是多精的一個人,瞧着韓金茹沒再開口要求,也就按下不動。

如今聽了賀陽又在那兒嘲諷他們,幾個跟過來的兄弟臉上都不得勁,要不是上司有令,誰願意幹這事兒呢。只是張金寶想着剛才韓金茹叫賀陽的聲調,沒有吭聲,只是看向了韓金茹。

果不其然,這個女人臉色一變,就沖着賀陽說了句當場人都驚訝的話,“陽陽,我是媽媽啊,你走了這麽多年,媽媽想你啊。”

張金寶一臉我艹的表情,就對上號了。這些年朱成功往公安局又不是跑了一次兩次,只要知道點事兒的人都知道,他剛剛認回來的兒子,離家出走了。這中間秘辛不知道在南城傳了多少個花樣出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朱成功一直在找,這些年花的錢都成海了。

他們開始還是聽了個笑話——你想,孩子當時抱錯了,如今換回來,孩子肯定心裏有點問題,但家長是做的多不靠譜,這麽點的孩子才能自己跑了啊。可這些年,年年瞧下來,聽說朱成功只要一有消息就放下手頭的活去找人,雖然次次敗興而歸,他們也是敬佩的。

即便攸關親人,即便有錢,也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要知道,想要兒子,他又不是不能生,再生十個都有女人願意。

可如今這孩子回來了?親媽這是剛知道?

他忍不住的去看賀陽,手裏卻摸出手機,準備立個功勞了。就瞧見了賀陽臉上不屑的表情,他聽見賀陽說,“這我倒是不知道,不過,顯然讓我吃驚的事兒還不少,真沒想到,十年了,你還是拿着韓丁這個兔崽子當寶貝呢。看樣子,你跟十年前是一點沒變。”

他這話說得狠,直接将韓金茹定在了十年前的形象上。十年前的韓金茹幹過什麽?韓金茹如果沒記錯,她跟賀陽的最後一面,是在學校老師的辦公室裏,她那時候氣急敗壞,覺得賀陽果然是讓人養壞了,不但自己壞,還帶着朱骜也壞了,甚至因為他,連朱成功都跟她不在親密,她直接給了賀陽一巴掌,還怒斥了他。

那天賀陽只問了她一句話,“這是你真實的想法嗎?”她說是,那是他們母子倆最後一次見面,最後一次說話。

她萬萬沒想到,不過是一次教訓,賀陽一走了之,朱成功居然跟她離心。這些年,看着她悠閑自得,天天帶着朱銘在農場玩,其實她的日子是在苦水裏泡着的,她和朱成功共患難了那麽久啊,卻因為親兒子而斷送了——她寧願是有個小三,那起碼不是她的錯。

尤其是,如今朱成功居然連朱銘都從她身邊接走了,如果說她原先還執迷不悟,可如今卻不得不該想想怎麽辦了?那個于佳三十餘歲,氣質高雅,朱成功每天去見兒子,就要看見她,萬一日久生情,她卻是連最後朱太太的名頭都保不住了。她如何不反悔?

她又不是傻子,否則也不能跟朱成功創下這番基業。她找韓丁就是無奈之舉,她總要有個人養老吧。可如果能和好呢?她看着賀陽,心裏立刻明白,這就是他們夫妻的心結所在,也是和好的希望。

所以,她如何能承認,自己與十年前相同呢!她做不了慈母,也應該是個悔過的母親才是。

所以,韓金茹聽了賀陽的指責後,居然沒辯駁,反倒是嗚嗚嗚哭了起來。偶爾夾雜兩句我錯了,陽陽你原諒我吧,我這些年都在反悔啊。

她到底怎麽樣賀陽還真不知道。可擱不住朱骜在一旁,他雖然敬重韓金茹——那畢竟是疼了他十六年的養母,可又不願賀陽吃虧——韓金茹這些年什麽樣,朱成功沒少給他唠叨。所以,他慢慢朝賀陽搖搖頭。

賀陽一瞧就明白了,他頓時曬然,可真是本性難移啊。當即也不理會韓金茹的抽泣,而是轉頭問廖魯川,“怎麽回事?”

廖魯川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好戲,在國外時,他跟賀陽交了底,賀陽也跟他交了底,只是具體是哪家,賀陽沒說。不過這麽一看,居然是昌茂,那可是不小的家業啊。他頓時覺得賀陽傻透了,為什麽不要呢。他眼裏是沒什麽骨氣不骨氣的,我舒服了,讓我不好的人不舒服了,那就是好。

當然,他還對上了兩個人的號,不是朱骜——這家夥在北城他就對上了。韓金茹和韓丁。他想着賀陽跟他說過的事兒,頓時覺得無比惡心,給賀陽解釋的時候,自然挑難聽的說,“我帶人來這裏坐坐,結果那小子就湊了上來,說要請我喝杯酒。哈……”廖魯川的樣子要多嘲諷有多嘲諷,鄙視的說,“我要什麽樣的沒有,豈看得上他這一把年紀還在酒吧找艹的男妓,我不搭理他倒是不服氣呢,我就教訓教訓了他。”

韓丁甭管用了什麽路數,也是個老板了,怎麽可能讓人這麽說,何況旁邊又有他二姨——他怎麽能知道韓金茹如今已經準備要當賀陽的親媽了。他擡着那半臉血就沖着廖魯川不服,“這是gay吧,不都是這樣?”他千不該萬不該,因為看到賀陽舊恨湧上心頭,又瞧着他和廖魯川親密,接着說了句,“呵,你跑了十年,這是賣身上位來顯擺了。”

朱骜和吳文才聽了當即就惱了,賀陽倒還是平靜,沖着廖魯川說,“人借我用用吧。”廖魯川才不怕事兒大呢,立刻點頭,“你随便。”賀陽就沖着那六個五大三粗的保镖說,“不死就行。”

他聲音輕飄飄的,但話卻狠。連旁邊見過多次血的張金寶也忍不住打了個機靈,忍不住地去看賀陽,心道這孩子這十年肯定有故事。只是這既然成了家仇了,他們自然更不方便插手,他使了個眼色,來的幾個警察就慢慢退外面去了——看不見就不用管。

倒是韓丁還等着他二姨呢,沒想到警察後退了,他二姨還在那兒抹眼淚,跟沒聽見似得,他瞧着人上來,連忙往外跑,還喊着,“二姨救救我。”結果就被六個人圍住了。他們是何等身手,只幾拳韓丁那掏空的身體就受不住了,開始還叫喚,後面就漸漸聲音弱了。

然後又不知道動了哪裏,韓丁發了一聲高亢的慘叫,徹底沒了音。

廖魯川是個瘋子,跟沒看見似得,賀陽臉色平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朱骜和吳文才都明白,賀陽當年因為韓丁,被打的胃出血住院兩次,這不過是以怨抱怨罷了。

只有一旁裝傻的韓金茹心裏顫了顫,這個兒子可與原先太不一樣了,她有些擔憂的擡起頭,心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哄過來,不過她總歸是親媽,卻不想,恰好看見賀陽一臉嘲諷的看着他。

朱成功的車匆忙停在了酒吧外面,已經遣散了其他人,自己等在外面的張金寶見了,立刻迎了過來說,“都在裏面呢,我們也不方便進去。”他還小聲說,“剛剛裏面的人叫了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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