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作鬥争
肖志平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虛晃一槍,不知不覺中,給那位殚精竭慮的助理先生帶來當頭一棒。
他原本是打算出去散散心,然後從那個旅游城市中轉到別的地方,嚴翹楚就很難找到自己了。但是當他刷了機票走進登機通道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一個孕婦慢慢地走着,身邊她的先生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滿臉殷勤。
人在懷孕的時候容易留意到其他孕婦,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孕婦效應。肖志平聽到孕婦的先生喋喋不休地小聲唠叨,“你要想出去玩,咱不能生了以後再帶孩子一起出去玩麽?這樣大着肚子坐飛機,又有超重失重什麽的,我也是怕你不舒服嘛。”
孕婦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帶着孩子還玩什麽啊,不趁着現在玩未來好幾年都沒機會了。況且現在都過了三個月了,我身體好得不得了,我看你是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吧?”
“擔心孩子,更擔心孩子他媽媽啊,”她先生讨好地笑着,“現在都快上飛機了,這不是都依你了麽,我就念叨兩句,又沒有別的意思。”
“煩死啦,快走,別擋着別人的道。”孕婦大步流星走得虎虎生風。
那一瞬間肖志平心裏竟有點羨慕。他定了定神,剛要向前走去,忽然小腹隐隐作痛起來。他想起剛剛那個孕婦提到的三個月,又想起産科醫生說的胎不穩,一時間腳步踟蹰起來。
要不然趁這個機會,讓孩子胎死腹中?這樣的想法只在腦子裏轉了一下,肖志平頓時就覺得罪孽深重起來。那畢竟不是真的腫瘤,而是一個有生命有心跳的胎兒,那是他的孩子。
況且,他們的生命在現在看來,或許是共存的。
這時候他的小腹又是一陣抽痛,肖志平伸出一只手扶住旁邊的玻璃窗稍作休息,眼看着身後的人一個個走到前面去,終于整個通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
機場工作人員上前問詢:“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肖志平擺了擺手,說:“我身體不舒服,應該乘不了飛機了。”
他就這樣原路折回,然而登機信息已經錄入系統,并沒有來得及撤回。
嚴翹楚的助理只查到肖志平辦理登機手續這一步,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走,後續跟進的人也買了同一航班的機票去了另一個城市,肖志平在這裏的行蹤和動向自然而然地就被忽略了。
飛機不能坐,火車站太擠,無奈之下肖志平到長途汽車站買了張票,決定就這樣一路換車回到老家所在的省份。
但他并不打算真的回老家,而是去到另外一個離老家不算太遠,方言相近習俗類似的小城鎮。那裏沒有人認識他,可以給他充分自由的空間去考慮孩子和未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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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途車慢悠悠開着,沿途風景從繁華到荒涼,肖志平偏着頭看着窗外心中一片茫然,不自覺又想起了嚴翹楚。
他跟嚴翹楚有着一個不那麽光彩的開始,相處的過程想起來也是不好的回憶居多。在嚴翹楚的安排下,肖志平的吃穿用度甚至接觸的人都與之前有着天壤之別,但這一切都建立在嚴翹楚的施舍上,只要他收回手,肖志平瞬間就會被打落塵埃。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有限,幾乎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溝通交流,肖志平通常只是默不作聲地被拉到床上。
嚴翹楚不是一個溫柔喜歡調情的男人,他冷漠而強勢的占有讓肖志平一開始有些怕他,怕痛,但是習慣之後也能在疼痛中覺出快感來。
最初的肖志平因為羞澀而很難放開,但卻還是想滿足嚴翹楚,他盡量配合着對方想要的各種姿勢,即便受傷也不吭一聲,嚴翹楚便以為他是享受的,動作更加劇烈地橫沖直闖,撕裂見血都是常有的事,七年的時間并沒有讓彼此的身體完全契合。
想到這裏,肖志平在心底嘆了口氣,他們終究是不合适的,分手也是遲早的事,只不過他的懷孕提前了這項日程。
身為一個男人,他到底是怎樣懷孕的呢?肖志平算了算他的孕期,從第八周确定妊娠時往前推兩個月,那一天肖志平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嚴翹楚的生日,他應邀去參加嚴翹楚的生日晚宴。宴會上他的目光在衣香鬓影中暗暗追逐着喜歡的人的身影,而那個人身邊的女伴巧笑倩兮,看起來美麗又高貴。
嚴翹楚身邊不止自己一個人,是肖志平一直知道的事情,只是沒有機會親見罷了。這時候眼睜睜看着,本以為可以不介意的他只覺得心髒都攥成了一團,難過得幾乎站立不穩,倉惶間伸手扶了一把桌臺,不料卻帶倒了一個酒瓶。瓶裏的紅酒濺出來,灑在一個人的皮鞋上,肖志平下意識讷讷地開口道歉。
那人優雅地蹲下去用紙巾擦幹淨酒漬,擡頭起身,肖志平便看見他清朗溫和的眉眼,怔忡間又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了,不如早點回去,需要我送你出門嗎?”
肖志平感激地在那個好心人的指引下走到門口,他幫助他叫了車就轉身折回去,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意外的插曲。然而看在嚴翹楚的眼裏,卻是肖志平不甘寂寞故意挑釁,宴會結束後他已經喝了不少酒,卻還是讓助理開車把自己送到肖志平住的地方。
那一夜的嚴翹楚幾乎算得上暴虐,到最後肖志平身下血跡斑斑,根本爬不起來。而嚴翹楚躺在旁邊沉沉睡去,也并沒有幫助他清理身體。
肖志平想,也許正是因為嚴翹楚的體液留在了自己體內,而自己體內又有撕裂的傷口,帶有兩人遺傳基因的細胞相互結合,然後向四周延展出一個子宮。
雖然詭異,他的子宮裏卻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肖志平把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想了一路,在快下車的時候終于做出決定。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孩子,是跟了嚴翹楚七年後唯一屬于他的,是他人生的希望。
他決定把它生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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