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找上門
第二天嚴翹楚一早就去公司了,他這段時間以來只顧着對肖志平圍追堵截,公司的事情拖了一大堆,得償所願心滿意足之後自然得去處理,留肖志平一個人在家,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中午。
肖志平起床後徹底洗了個澡,把身上的灰塵污漬和血跡洗了個幹幹淨淨,心裏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不知是從人間回到了地獄,還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他的東西基本上都沒拿走,基本上還放在原處,門廳的鞋櫃上放着鑰匙和卡,是嚴翹楚包養他的證明。
肖志平原本想出去走一走的,看到上述兩樣東西瞬間就沒了心情,他呆坐了一會,決定還是得叫個外賣,自己不吃飯沒關系,寶寶的營養跟不上就麻煩了。
想到孩子,肖志平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前一晚的激烈。撕裂的地方自然是會痛的,但這種痛卻沒有蔓延到小腹,他知道寶寶呆着的地方是安全的,就像是一個獨立的避風港。
像是感覺到他的想法一樣,肖志平的肚皮輕顫了一下,那是寶寶的回應和安撫。
肖志平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漸漸回了點血色,他記得離開時孕周快滿兩個月,去到那個小城做孕檢是三個月,如今回來也近四個月了,十月懷胎幾乎已經過了一半。四到六個月算是孕中期,胎兒在穩健成長,身體各項機能都在積蓄能量為分娩做準備,肚子也會一天天大起來。所以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肖志平這樣想着,不可避免地又惆悵起來。
他原以為自己是了解嚴翹楚的,只了解大致的性格,卻猜錯了那個人對于某些事情可以容忍的程度。想要在短時間內被抛棄,似乎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肖志平正想得出神,聽到門鈴突然響起來,便走過去開門。他以為是外賣到了,沒想到打開門後,看到的卻是昨天回來時從這個房子裏走出去的那個人。
大白天的光線十分明亮,這讓肖志平看清了來人的長相。精致的五官,清秀的臉龐,眉目間有淡淡的憂郁也有青春的神采,肖志平看到他不由想起了當年的自己,而當年的自己似乎也不如眼前這個人,禮貌的微笑之下是說不出的明媚張揚。
“對不起,我叫韓濤,昨天我們見過面,我想來收拾一下東西帶走。”年輕人看着肖志平說,笑容中甚至帶着一點抱歉,被迫離開時那些憤怒和嫉恨已經完全找不到了。
如果是逃跑之前的肖志平,看到情敵找上門不一定會說什麽,但心裏一定會難過。然而他發現此刻的自己竟然沒有一點不舒服,反而對年輕人眼神裏的打量和試探生出點興趣來。
他對嚴翹楚志在必得嗎?正好能給自己的退出制造機會,肖志平想着,臉上的微笑不由真誠了幾分,客氣地把韓濤請進門。
韓濤明顯有些吃驚。
他此番前來也是想看看讓自己做替身的原主是怎樣一個人,而看到肖志平的表現,他覺得這個人不是心計深沉,就是完全不足為慮。
他走進去開始翻找自己的東西,一邊整理一邊看似随意地聊着天,說:“你別太介意,其實嚴先生跟我就有過那麽一次,讓我住在這裏大概也是看在我是學生,住宿舍沒那麽方便的份上。”
肖志平從善如流地問他:“你還是學生嗎?怪不得看起來這麽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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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濤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就是旁邊那個大學的。”
本市最好的大學,全國也是排得上號的。
肖志平愣了愣,那也是他的母校。當年同學們一個個雖然說不上平步青雲卻是事業有成的,如果他沒有遇到嚴翹楚,說不定也會走上類似的人生道路,平淡卻安全,無論如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走投無路。
看到他的怔忡韓濤心念一動,突然間想起來什麽,有些驚訝地說:“我想起來了,我在歷屆優秀學生紀念冊裏見過你的照片,原來你是我師兄啊。”
肖志平卻笑了起來,“算起來,嚴先生也是你的師兄。”
韓濤面上不顯,心中卻是波濤起伏。
嚴翹楚公開的個人履歷他記得清清楚楚,對于那個人來說,名牌大學的學歷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然而韓濤卻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沒太放在眼裏的肖志平竟然也有一個如此優秀的曾經。
歷屆畢業生能上優秀學生紀念冊的絕對不只是普通意義上的好學生,即便韓濤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說肖志平即便不被嚴翹楚包養,應該也是前途光明的。
他既然選擇攀上嚴翹楚這條路,卻沒有利用金主的資源讓自己發展得更好,反而渾渾噩噩泯然衆人,還險些被掃地出門,這讓韓濤覺得簡直不能理解,于是看向肖志平的目光更多了幾分複雜。
臨走時,韓濤特意問了一句:“師兄,能留個聯系方式麽?”
肖志平找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果然是嚴氏旗下的公司,但卻是沒什麽前途的行政部,韓濤正在暗自揣測,聽肖志平解釋道,“現在已經沒有在那裏上班了,只有電話號碼是對的。”他逃亡的時候換了許多號碼,回來了還是得繼續用原來的。
韓濤果斷用自己的手機撥了一下他的號碼,把名片還給他,笑了笑走出門去。
太陽落山之前,嚴翹楚準時回到家。
他一邊放公文包,一邊扯松脖子上挂的領帶,看到肖志平便說:“我這個時候回來,你是不是很開心?”
肖志平擡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嚴翹楚換了拖鞋,邊走邊說:“你今天都幹什麽了?”
“跟昨天那個人見了一面。”肖志平安靜地回答。
嚴翹楚怔住,“昨天那個人?”
“昨天被你從這裏趕出去的那個人。”肖志平從容解釋道。
嚴翹楚皺起眉頭,“他找上門來?他沒跟你胡說八道吧?”
肖志平幾不可察地笑了起來,“看到他就想起了從前的我,沒想到你還是挺念舊的。”
嚴翹楚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他想,年輕人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還是得找個時間去說清楚,可是此刻看到肖志平淡漠的樣子也是說不出的心塞,有心刺兩句,總算記得自己是打算哄一哄的,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開口說:“你走的時候沒給你辦離職,沒事了就回去上班吧,別瞎琢磨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肖志平搖搖頭,說:“我不去。”
嚴翹楚沒有做聲,心裏覺得這人實在不知好歹,臉色也就變得不太好看。
肖志平沒管他,繼續說着,“上那個班也沒什麽意思,我不想去了,反正有你在,我也不指望那點工資過活。”
這跟嚴翹楚認識的肖志平完全不一樣,原來的肖志平生怕多拿了他欠了他一點,現在卻好像全看開了。嚴翹楚不知道是該為這個改變滿意還是失望,他愣了半天,終于說出一句,“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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