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你走吧
談判地點的選擇也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如果在家裏談,怎麽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而選擇去酒店,有時意味着公事公辦,有時則意味着偷偷摸摸。
肖志平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跟嚴翹楚在酒店見面了,這次去,一路上竟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他想,他也算是把嚴翹楚逼到不得不做出決定的地步了。
當肖志平按響門鈴的時候,嚴翹楚走過來開門,一身定制西裝穿得一絲不茍,完全沒有偷情的意味。
肖志平心裏咯噔一下,看來情況比自己預想到的還要好。
“進來坐。”嚴翹楚淡淡地說,淡淡地打量。
肖志平提着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坐在房間盡頭落地窗下,尊貴典雅的單人沙發上,同樣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嚴翹楚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的臉,又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問:“傷口還疼麽?”
肖志平控制不住地微笑起來,“不疼了,一點小傷,劃破皮而已。”然而他的笑容卻不達眼底,他知道嚴翹楚想說的不是這個。
嚴翹楚果然面露煩躁,他抓了抓頭發,然後躬下身雙手撐在肖志平腦後的沙發靠背上,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問道:“你愛我嗎?”
這次肖志平沒膽反駁了,低下頭避開他的凝視,回答:“愛的。”
這樣的答案未免太沒誠意,嚴翹楚不滿地捏着他的下巴把臉掰起來,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追問:“那你說說看,愛我哪一點?”
“這要從何說起呢?”肖志平低低地說,也并非全是敷衍,“我愛的是第一眼的你,非要說清楚的話,臉和身材和氣質,都是喜歡的。”樣貌長得好,氣質是錢堆起來的,有着這般條件的嚴翹楚也的确有招蜂引蝶的資格,肖志平想到這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嚴翹楚沒想到他真的會回答,一時間有點發愣。
他一定是被韓濤最後那句話影響了,才會非要知道答案不可。他是不知道拿肖志平怎麽辦好嗎?其實并不是。
肖志平如今又胖又蠢笨,還淨耍一些拙劣的小心機,已經不是嚴翹楚認識的那個人。在嚴翹楚的眼裏,肖志平就像那冰箱裏存着的過期牛奶,沒法喝了又因為存了那麽久,不舍得扔掉。他只是因為習慣不忍丢棄,并非其他什麽,所以今天也就是想最後試一次,看看肖志平是不是真的入不了口了。
“原來你所謂的喜歡,也是因為這樣膚淺的理由啊。”嚴翹楚面無表情地說着,心中沒來由輕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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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志平點點頭,“我就是這麽膚淺的人,讓你失望了。”
嚴翹楚微微挑起唇角,“我也是第一眼就看上你的,我想你應該知道。”看上就出手,怕他跑了所以剪斷他的翅膀,禁锢在那間小小的公寓和繁雜枯燥的工作崗位上,日複一日,卻磨滅了嚴翹楚當初的那份喜歡。
肖志平看着他,玻璃窗裏透進來的夕陽把嚴翹楚的陰影打在自己身上,說不出的溫柔缱绻。“變成現在這種樣子,我也是很對不起你。”他終于慢慢說出口。
非但指現在形象有礙觀瞻,在肖志平與嚴翹楚的那七年裏,他也想盡量淡化包養關系好好相處,很可惜他沒能做到。而七年後的現在,肖志平已經不想跟嚴翹楚好好相處了。
嚴翹楚卻無法察覺并理解他的想法,他松開肖志平,在背光的陰影裏低頭看着他的臉說:“現在這種樣子的你,到底是哪裏蠱惑到我了呢?”
肖志平無法回答。
于是嚴翹楚看了他好半天,突然開口說:“脫掉衣服。”
肖志平沒有拒絕的權利。
他已經沒辦法穿普通的褲子了,這時候穿着類似于工裝的背帶褲,圓領T恤套在裏面,外面裹着厚厚的羽絨服。
聽到嚴翹楚的吩咐,肖志平慢慢脫下那件臃腫的外套,看了看嚴翹楚,解開胸前背帶的兩個扣子,再看他,雙手交疊拉住T恤衫的下擺,用力掀上去從頭上套出來。
酒店房間裏的溫度溫暖如春,他卻覺得一陣寒冷,擡眼看着嚴翹楚問:“還要繼續嗎?”
半裸着的比原來胖了二十五斤的身體,看上去也實在不怎麽好看,尤其是小腹藏在背帶褲裏若隐若現,整個人像是被吹脹的氣球一樣鼓了一圈。
嚴翹楚有點不忍直視。他一咬牙,伸手把肖志平拉起來,另一只手扒拉着他的褲腰讓背帶褲墜落地面。
肖志平覺得十分不安。即便這具身體在嚴翹楚面前已經沒什麽隐私可言了,可是就這樣一絲不着的,肚子有任何動靜都能輕易被察覺。
他對嚴翹楚怒目而視,“別光看着不做,你是不是不行了?”
嚴翹楚之前還陷于迷茫和猶豫當中,被他這樣一刺,整個人才清醒過來,清醒的同時也帶上一股壓不住的怒火。
“我行不行,你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說着也扯開自己的衣服,咬着牙撲了上去。
肖志平覺得這簡直是一場折磨。
七年的時間并不是白搭的,嚴翹楚的為所欲為其實也是恰到好處,然而嚴翹楚眼裏的嫌棄刺傷了他,不喜歡還得做下去,這人需要這樣的為難自己麽?
肖志平又有點不忍心,抑或是臨別前的最後一次放縱,他輕聲說,“我幫你吧。”說着,肖志平伸出手,也慢慢地俯下身去。
嚴翹楚看着他頭頂微顫的黑發,心頭情緒翻滾。這樣一個人,早已經低到塵埃裏,哪裏還值得自己多看一眼?就連身體也變得如此醜陋,為自己服務的态度卻一如既往的虔誠,大概也是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所以能夠無所顧忌吧。
肖志平手口并用給他弄了出來,微微擡起眼時,唇邊還有屬于他的白濁,眼裏卻閃爍着一些晦暗莫測的光。
“嚴翹楚,我是愛你的,但卻不知道怎樣跟你相處,在你面前我一無是處,怎麽做都像是個笑話。”他安安靜靜地說着謊話,其實他已經不愛他。
嚴翹楚一言不發地翻過他的身體,真真切切地做了最後一次。
這具臃腫的身體已經不能帶給他快感,嚴翹楚在懷念了他們在一起的所有曾經之後,還是本能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排斥。七年之癢,他看清了肖志平的懦弱與卑微,那并不是一個可以與自己比肩的人,到最後連堪堪入眼的皮相都丢掉了。
喜新厭舊,也并非沒有道理可言。
嚴翹楚匆匆結束了最後的馳騁,然後說:“你走吧。”
肖志平有些倉皇地胡亂穿起衣服。
“那份工作你并不喜歡,也就不給你保留了,這是你這些年的酬勞。”嚴翹楚低沉陰戾的聲音再次響起。
攤在肖志平面前的,是一張空白支票。
說不難過,也并不是不難過。剛剛被填滿的身體瞬間只剩下徹骨的空虛,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可以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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