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旅游便是一場遇見（4）

将單反、手機、鑰匙還有一些零錢，挂好了門，便出去了。

一到鳳凰就已經對廖楚兒報了平安了，所以這個時候的寧靜，只會是屬于自己一個人的。

十一月的鳳凰是冷清而幽靜的，一整條路只有偶爾的幾個路人在慢行。

盡管網上的人說不建議去坐農家船游沱江，可是半空中突然飄起了迷蒙的細雨，淳樸的大叔劃着船槳，在一片寧靜中引吭高歌，卻又是另外的一番別致。

顧瑜還是選擇了農家船，一個人包了一整條船，劃船的大叔帶着顧瑜到了自家的酒坊。顧瑜聞着那糯糯的酒香，忍不住挨個嘗了一片。

女兒紅入口的辛辣和回味，久久在口腔中蔓延不去。

大叔淳樸熱情，顧瑜嘗了那麽多的酒，實在是不好意思，便買了些糯米酒和桃花酒。回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霞光，整個沱江陷入一場迷離的昏暗中。

雨絲缥缈的江面，船身拂過江面翩跹開來的水圈，遠處那陳舊而有韻味的斑駁房屋被這樣的一片朦胧中。

就好像是一副淡抹的水墨畫般清淺。

雨絲打落在手背上，冰涼入骨，這是鳳凰帶給顧瑜的感受。

船家的熱情和雨水的清涼，絲絲入扣。

今天的收獲不多，但是不急，反正顧瑜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在這邊慢慢地找靈感。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多了，老板娘很是熱心地和她聊了十多分鐘。

顧瑜一回到房間，廖楚兒的電話便追了過來。

廖楚兒問的無非就是今天去了哪兒，幹了些什麽，有沒有看到帥鍋，她一一作答後才算是逃脫了她的連環追問。

洗了個熱水澡，裹着厚厚的被子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莫名地，忽然想起男人淺淺的笑容。

不得不承認，顧瑜二十七年的人生裏面，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笑得那麽溫文儒雅。五官精致清秀卻不顯女氣，細長的丹鳳眼下喊着淺淺笑意。

她至今還記得，轉身的那一刻，男人眉眼淺淺地上揚，那白熾燈下的鏡框下的眼眸亮如星辰，直到此刻，也依舊清晰如昨。

真是花癡得可以，顧瑜笑了笑，關了頭頂的燈，把手上的單反放好，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閉眼，準備睡覺。

明天，将會是更加美好的一天的。

陽光漏進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落在手臂上的暖意還不是十分明顯，伸了伸懶腰，換好衣服，準備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走下樓的時候老板娘正和一個年輕人說着再見，看到她便笑意融融地打着招呼：“早啊。”

顧瑜笑了笑，點了點頭：“早。”

昨天太遲了，只來得及游沱江，而沱江沿岸和周邊的景致還沒有來的及去一一細看，便要回去客棧了，畢竟，太晚了，又下着雨，她一個女生，到底是不太喜歡逗留在外面。

一路上的青磚石路，細雨浸潤的細縫間，斑駁裂痕宣示着歷史和歲月的洗禮。

很早就聽說鳳凰的空氣很是清新，清晨漫步在鳳凰的石階上，清風撲鼻，皆是那淡淡而來的清新香味。

每一步走在上面都是享受，手上撐着透明的傘，一個人在那樣的一片細雨中靜靜地走着，沒有城市的喧嘩和熱鬧，那些寧靜能夠洗滌着心底的不安和急躁，甚至從A城帶來的困擾。

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了虹橋，卧于沱江之上。沱江的水還算是清澈，能夠清晰地看到那江面下的每一個輕輕漾動的水草。唯一有些可惜就是江面漂浮着不少菜葉和油跡，顯然這幾年被污染得嚴重。

顧瑜對鳳凰的記憶，莫過于是沈從文先生的描繪了，高中時代就想要要鳳凰好好地體會一下那番淳樸清新，只是可惜，當初的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并不是這樣的一件事。

或者說，那時候的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還不是自己。

顧瑜不禁苦笑了一下，有些不好的記憶，她不想去翻開，免得驚擾了這樣一份美好的心情，前功盡棄。

鞋底輕輕地觸碰着濕潤的路面，那些被擠兌的水聲清脆細小，卻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顧瑜将雨傘換了只手，擡頭的時候卻看到不遠處的身影，熟悉卻又陌生。

她對事物的記憶能力很強，不消半秒的時間便記起那人是在火車上幫過自己的男人，他立在江邊，雙手緊緊地插在口袋，沒有撐傘。

顧瑜的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側臉，他半入她視線的臉帶着淺淺的迷蒙，雨幕中，顧瑜看的不清晰，卻分明看到那微微揚起的唇角，莫名地，心中一動。

将把胸前的單反拿起，調好數據，輕輕一按，便将這一幕記了下來。

似有感應般，男人忽然擡頭，轉了轉身子，視線剛好落入顧瑜的眼底。

即使隔着十多米的距離，顧瑜依舊能夠清晰地看到男人微微揚起的眉毛，還有因為驚訝停滞在唇邊的笑意。

她對着他笑了笑，低頭将單反放好，擡頭的時候已經不見了男人的身影，不禁覺得有些失望，畢竟，那确實是不可多得的模特。

把傘重新撐好，正打算轉身回頭找地方解決午飯，便看到不遠處的橋上男人徐步而來。

漫漫的雨幕中，一步一步，從容不迫，笑意淺淺。

恍然間，男人已經站在她面前。

“好巧。”聲音清淺，淡如清水，入耳淳淳。

顧瑜不禁微微一怔，擡頭隔着那布滿了雨霧的鏡片，只能看到一雙黑亮的眼眸，她收斂了心緒，笑了笑，說：“好巧。”

真的是很巧，如此這般相遇。

顧瑜擡起頭，能夠看到男人那細碎的發絲上布滿了銀灰色的雨絲，想了想，不禁走近了幾步，将傘撐在他頭上。

男人笑了笑，沒有拒絕，接過她手上的傘，問道：“要吃中午飯嗎？一起？”

他說話的時候，眉毛清揚，最後一個字的尾音不禁拉高，清淺中帶着爽脆。

顧瑜點了點頭，“好。”

有人相伴，還是一個如此養眼的美男子，她何樂而不為呢？

“你是來鳳凰旅游的嗎？”

顧瑜側頭看了看他，笑了笑，“恩。”想了想，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你不是嗎？”一般人來鳳凰，多數都是旅游的。

男人笑了笑，半響才緩緩回到：“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顧瑜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怎麽說？”

“這邊有個朋友，所以，這一次來鳳凰，與其說是來旅游，倒不如說是來看故友。”

顧瑜點了點頭，并沒有繼續問下去，畢竟萍水相逢，不太好問得過于深入。

男人對鳳凰很熟，帶着她吃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中午飯，領着她在鳳凰走了一轉，當然，免不了被顧瑜拉着當了不少次的模特。

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今天算是驚喜重重的一天，腦子中對新漫畫的靈感隐隐約約，似乎要沖出禁锢，抑制不住一般地洶湧而來。

等她把人設都弄好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的時間了，拿起單反準備将裏面的照片篩選一次，看到男人的照片，才想起，這麽多次的遇見，她竟然，還不知道男人叫什麽。

那麽，就暫且稱之為“美人兒”吧。

昨天晚上太晚才睡，所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陽光落了一床，暖暖的。

難得今天沒有下雨，顧瑜收拾好自己後，帶着單反和一些錢就出門了。

昨天晚上“美人兒”帶着她吃了晚飯後走了一圈，便送她回來了，兩個人誰也沒有留下誰的聯系方式，就連名字都不知道，想不當成過客都不可能。

一個人走走停停，豔陽天的鳳凰和雨中的鳳凰很不一樣，清晰澄澈。

只是沒有想到的便是，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居然下去了小雨，顧瑜只能找了一家酒吧避雨。

白天的酒吧并沒有多少的人，老板熱情地和她說着鳳凰的一切，三十多歲的老板留着十多厘米長的胡子，眼睛小小，一笑起來便沒入了眼皮間，看不清楚眼眸。

很多時候顧瑜都是在聽，偶爾對上老板的視線，便笑笑，或者隔些時候開口說那麽一兩句。

歲月安靜而美好，盡管沒有行走在那鳳凰的路上，停頓在酒吧裏面聽着老板的娓娓道來，卻也感受到鳳凰的風光和靓麗。

時間如行雲流水，外面的雨卻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看着漸漸陰暗下來的天色，酒吧老板好心地給了顧瑜一把傘，因為，不還的可能性太大了。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在附近吃了些東西，看着不遠處的霓虹燈，五光十色，不同于白天的靜谧而純淨，帶着鳳凰獨特的喧嚣而亮起的夜景。

顧瑜還是帶着酒吧老板的傘出門了。

如果說白天的鳳凰可以讓顧瑜沉靜下來，那麽夜晚的鳳凰就可以讓很多人瘋狂起來。天黑下來後，這一排明亮的燈光背後就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混雜着玩客的喧鬧聲和DJ的吶喊聲，以及刺眼得讓人眩暈的雷射燈，還有窄窄的石板路上堆着成打的空酒瓶子。

不得不經過時，顧瑜覺得自己來錯地方了。

所以她還是更喜歡白天寧靜純樸的古城，對于入夜後的妖豔的變臉，讓她驚魂。

或者說，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喜歡一切安靜的事物，對于過多變化的，從來都是望而卻步。

廖楚兒曾經說過，這是因為她懦弱。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