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見如夢的心痛如舊（3）

洛陽走過來得那麽及時，或者說，就好像是上天為她安排的一個人，即使沒有騎着白馬，沒有踩着七彩雲。可是，她也心滿意足了，她要的，不過就是一個能夠将她帶離此刻的人罷了。

蘇曉清還在說着話，可是她已經不想去理會了，對着叢深溪身後的洛陽招着手，微微踮起腳尖喊道：“洛陽！”

他對她點了點頭，一步一步地就走向了她。

“叢叔叔好。”

叢旭志點了點頭，年輕人的事情，他已經不想再插手了，看了看臉色發白的顧瑜，不禁搖了搖頭：“你們年輕人聊吧。”說着，端着酒杯就走出了幾個人的視線。

洛陽就站在她身前的不過三十厘米遠的位置，可是顧瑜已經支撐不了了，直接走過去，捉着他的手：“我們上次聊的事情還沒有說完，我再給你說說吧。”

說着，迅速轉頭對身後的兩個人說道：“溪哥哥、曉晴姐，我有事要和洛陽商量，先失陪了。”

說着，拽着洛陽就往外走，腳步一下比一下地塊。可是身側的人，卻不聞緣由，就那樣任由她拉着，任由她帶着他走。

“深溪，你今晚......”身後的女聲依舊清晰可聞，顧瑜只覺得某處許久不同的地方，突如其來地發作，那樣地劇烈。

深不可測的眼眸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漸漸走出自己的視線，那兩雙緊握的手讓他皺了皺眉。許久，叢深溪才轉身看了看一旁的蘇曉清，神情冷淡：“今晚我回家裏面睡，你剛剛下的飛機，就先在酒店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去逛逛。”那樣強硬而不容抗拒的話語，堵得蘇曉清只能笑了笑，便沒有了下文。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生來克住另外一個人的。

驕縱蠻橫的蘇曉清被叢深溪克制住，只是叢深溪被誰克制住，那就無從得知了。

擦肩而過的人太多，撞翻了誰的酒杯也不能去追究了，眼淚開始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她不想在那樣亮的燈光下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是眼眶裏面的濕熱那麽明顯，她走得再快，也比不上眼淚落下來的速度。

風吹過來的時候，臉上的淚水漸漸地風幹，皺巴巴地挂在臉上，很不舒服地提醒着顧瑜，她到底是哭了。就像是廖楚兒說的那樣，那樣地不争氣，但凡是看到叢深溪，她就會驚慌失措、六神無主，自卑得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顧瑜......”

身側的人微微動了動，顧瑜擡手抱着洛陽的腰側，啞着聲音回到：“別動，讓我抱一下，拜托了！”

第一次，顧瑜那麽野蠻地要求一個人，甚至是不給洛陽半分回絕的餘地。

洛陽的身上沒有成功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那是很與衆不同的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吻，很居家，很溫暖，就好像洛陽這個人一樣。就連名字、笑容，都是溫暖人的。

“洛陽。”她抱着他，那顆慌亂不已的心，總算是漸漸地平息下來，一點點地，回到了當初的平靜無波。

“恩？”

他用鼻音回了一句，很輕，緊緊兩個人能夠聽得到，或者說，僅僅是想讓顧瑜知道，他在，他能聽到她的呼喊。

“你愛過人嗎？狠狠的愛過嗎？”

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顧瑜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洛陽的身子明顯地一僵，許久，她才聽到前方低沉的聲音傳來：“愛過。”

不知道為什麽，只是那麽簡單的兩個字，可是那些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再次沖破了眼眶和顧瑜的抑制，那樣洶湧地流了下來。

“我也愛過，從十一歲到現在，愛得那麽隐忍、寬容，甚至是白目。”

眼淚順着臉頰落下來，在順着她的臉頰落在洛陽的西服上，那些濕潤的粘膩緊緊地帖服在她的臉上，不舒服，卻又不想放手。

“是他嗎？”

顧瑜點了點頭，“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他的。曾經我那麽信誓旦旦地向他母親保證，我不會貪他家的一分一毫，到了最後，我貪的，何止是他們家的錢，是他們家的人。”

“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你相信嗎，洛陽，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可是我還是那麽自私地希望，他不要在我的面前過得那麽幸福。洛陽，我很自私，對不對？”她很愛叢深溪，別人都說，愛一個人就應該讓他幸福。可是她顧瑜那麽地自私啊，她并不希望叢深溪幸福，或者說，她不希望看到叢深溪在她面前幸福。

這些話，就連廖楚兒，她都不曾說過。

至于為什麽對洛陽說，她不知道，或者，她只是希望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知道，其實她沒有表面地看起來那麽地偉大，偉大到那樣地小心翼翼。

“顧瑜，看着我。”

他掙脫了她的雙手，轉身擡手緊緊地按着她的肩膀，強迫着她擡頭。

“顧瑜，愛情是自私的，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偉大地能夠做到笑着看着自己愛的人和不是自己的人幸福。你沒有錯，顧瑜，你只是，愛得，太卑微罷了。”

“是嗎？是嗎？我也覺得。”她知道，她從來都知道，可是，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而已。

十多年前的事實告訴她，無論是十多年前，還是十多年後，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趙子靈或者是蘇曉清那樣的人。她永遠都不可能那樣明目張膽，擁有着是叢深溪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的身側。

風吹過來，臉上的淚痕被打成了一條條的褶皺。

她擡起頭，第一次那麽認真地打量着洛陽的五官，很好看的五官啊，很精致的五官啊。

“洛陽，你愛的人呢？”

洛陽笑了笑，神色淡然：“五年前，她選擇了前途，放棄了我。”

顧瑜抿了抿唇：“洛陽，你那麽好，你一定會幸福的。”

那麽好的洛陽，一定會比她幸福的。

洛陽笑了笑，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你也會的，我們都會的。”

“是嗎？”

顧瑜低了低頭，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幸福嗎？”

洛陽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将她擁入懷裏，緊緊地，緊緊地。

風依舊很大，深夜的溫度冷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她卻覺得很暖，很暖。

“洛陽，謝謝你。”謝謝你能夠聽我那些俗不可耐的絮語；謝謝能夠在我需要的時候毫不計較地伸手；謝謝你将自己的傷口再一次剖開，只是為了讓我好過一些。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