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當天下午,段琛回到家裏,便立刻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正如他所料,葉白思哪怕是生病的狀态下,只要得到一點甜頭,就會馬上開始讨好他。
葉白思很傻,但是,傻的可愛。
他将外套遞給劉媽,擡步走進廚房。他相當清楚這個時候的葉白思有多甜,是最最不可錯過的采摘佳期。
葉白思正在切菜,腰間忽然被一只手纏住,他頓時停下了動作。
就像打電話一定要讓段琛先挂一樣,否則他就會不高興,如果段琛出現在他面前,那麽葉白思不管在做什麽,都必須要停下來,一切以段琛為先。
段琛的嘴唇貼在他的耳廓,低聲道:“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嗯。”葉白思道:“已經退燒了。”
就是鼻子還有些堵,段琛這回倒是聽出來了,他順着葉白思的手臂摸下去,托起了葉白思的手指,道:“怎麽不戴上?”
“是古董,我怕弄壞了。”
葉白思一直信奉古董不是拿來用的,而是用來收藏的,盡管段琛并不知道他究竟收藏到了哪裏,但他見過葉白思對他送的禮物小心翼翼生怕弄壞的樣子,以他對葉白思的了解,對方一定是細心地珍藏在了某個不易被碰觸的地方。
段琛捉着他的手來吻他,葉白思乖順地啓唇配合,這個吻持續了很久,結束之後,葉白思站立不穩地把臉埋在他懷裏,輕輕喘息。
段琛握住他的肩膀,葉白思又乖乖站好,聽他道:“幫我洗點水果。”
他出了廚房,葉白思便暫放下手裏的刀,轉身去洗了水果,然後在漂亮的盤子裏擺成小果盤,雙手端出去放在段琛面前。
那果盤擺的相當漂亮,葡萄顆顆晶瑩剔透,段琛看了一眼,評價:“你還是這麽喜歡儀式感。”
葉白思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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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有些強迫症,比如擺果盤的時候葡萄大小一定要一致,用完的東西一定要放在原來的位置,吃蛋糕的時候一定要從最邊邊開始……可是他并沒有閑到吃個水果還要擺個盤的地步。
他這樣做,是因為多年前有一天,段琛打翻了他剛洗好的水果,理由是擺的毫無美感。
那當然是遷怒與發洩,葉白思不知道究竟是誰惹怒了他,但他所能做的就是把段琛能看到的一切,都布置成讓人身心愉快的樣子。
家裏的桌子永遠幹幹淨淨,浴室的鏡子從來不會留下一滴水漬,卧室內的床平坦的像是被剛剛被熨燙過,沙發上從來不會堆積雜物,透明瓶裏的鮮花會定期更換,窗簾永遠不會有灰塵的味道……而段琛入口的每一顆水果,都光滑新鮮,一個斑點都不會有。
整個家居也都根據段琛的個人生活習慣而做出調整,在葉白思刻意地安排下,段琛的生活越發如魚得水,能随時在需要的時候拿到需要的東西。
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那次之後,段琛真的就再也沒有因為那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而遷怒過他。
晚上兩人一起吃了飯,飯桌上,段琛忽然道:“後天齊傑的酒莊開業,你記得準備一下,禮物交給謝寧就好。”
他早就習慣了通知而不是商量,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居然還知道提前通知了,可後天是十二月了,根據葉白思的計劃,那個時候他已經不是段琛的情人了。
他垂眸,道:“我不去。”
這應該是段琛這些年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拒絕,他意外地擡眼,“怎麽?”
葉白思也沒想到他突然搞這麽一出,下意識道:“我明天……”
“算了。”段琛打斷了他,他并不關心葉白思的事情:“不管你有什麽事,都推一下,上次回國沒有帶你一起回來是我不對,這次特別提前兩天通知了,他們都成雙成對,我總不能一個人。”
“可是……”
段琛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擡手示意葉白思噤聲,接通了電話。
葉白思只好閉嘴。
等他挂斷電話,葉白思正要再說,卻聽他道:“我今天累壞了,可能又要辛苦你。”
葉白思放下了筷子。
說辛苦倒也不假,自打葉白思學了按摩之後,段琛就再也沒有去過理療店了。他會賺錢,也會享受,累了的時候适當的放松是必要的,他本人也很喜歡這種時刻。有時候很累直接就在葉白思的掌下睡過去了,有時候也會在途中突然來了興致,扯着葉白思折騰一番。
今天屬于後者。
推拿按摩本身就是很吃力氣的事兒,葉白思其實不喜歡這樣,但段琛要做的事情,他喜不喜歡都無所謂。
半夜,段琛在他身側沉沉睡去,葉白思伏在他身邊,閉着眼睛平複呼吸,緩了一會兒,才疲憊地撐起身子走向浴室。
出來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斑駁的痕跡上——那是他剛才邁步經過的地方。又轉身取了洗地機,拖拭幹淨。
做完這一切,他坐在床上,然後背對着段琛躺下去,漸漸放平呼吸。
第二天早上,葉白思被生理鐘喚醒,起床給段琛做了早餐。
最後一天,跟葉白思想象中沒有什麽區別,他一如既往地目送段琛離開,然後安靜地回房間吃了感冒藥,開始收拾東西。
到要走的時候,他才發現除了段琛新送的禮物之外,沒有什麽必須帶走的東西。衣服配飾都是段琛給買的,他衣櫃裏還有幾套定制的女裝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一旦離開段琛,完全不可能用得到的東西。
葉白思最後只是帶了電腦和新買的拼圖,還有幾件自己買的相對廉價的衣服。
小小一個二十寸的箱子,塞的滿滿當當。
今天的時間過的分外漫長,葉白思穿戴妥當坐在窗前,思考着怎麽跟段琛開口才不會顯得那麽突兀,最終他又在段琛将下班之前做了晚飯,然後放在保溫鍋內。
重新上樓,便聽到了大門吱呀打開的聲音。
葉白思立刻邁進房間,拖出了箱子,再次出來的時候,正好跟上樓的段琛撞在一處。
男人的目光落在箱子上,葉白思耐心地等他開口詢問,卻見他握着文件夾徑直越過自己朝書房走去,随口道:“去泡杯咖啡。”
“……”葉白思只能去泡了咖啡,然後給他端進書房,輕輕放在恒溫杯墊上,道:“我想離開這裏。”
“哦?”段琛頭也不擡地翻閱文件,不置可否道:“去哪兒?”
葉白思意識到自己不夠言簡意赅,他斟酌了一下,找了一個簡明扼要、保證不會産生任何誤會的說法:“我想結束這段關系。”
段琛停下了動作。
他放下了文件,擡眼看向葉白思。
後者反思自己的話,發覺‘我想’兩個字,似乎有些獨.裁的意思,便又改了口:“我是說……”
“哦。”段琛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葉白思輕輕抿唇,表情像是要解釋,又像是想反悔。段琛看了他一會兒,眸子裏漸漸帶出幾分嘲意,他重新垂眸,不以為然的應道:“好。”
一如葉白思想的那樣,兩個人均平靜而理智,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眼中帶着釋然與放松,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一手拖過行李箱,一手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他提着箱子下樓,吳叔一眼看到他,奇怪道:“小葉,你這是……去看弟弟?”
他知道葉白思有個弟弟,有時候也會提着電腦過去住兩天,不過這種事他基本都會提前招呼劉媽和自己,安排好一切。畢竟段琛脾氣不好嘴又刁,葉白思一旦不在家,那幾天吃什麽都得提前說好。
可這次,他卻什麽都不知道。
葉白思走下最後一個階梯,将箱子放在平地上,對吳叔笑了笑,道:“不是的,我和阿……段總,結束了。”
吳叔:“?!”
他一臉如遭雷擊,廚房裏的劉媽也急忙跑了出來:“不是,葉葉,你們怎麽了?吵架了?沒,沒聽說啊……”
“沒有。”葉白思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只能道:“就這樣而已。”
劉媽和吳叔紛紛懵逼臉,葉白思又笑了笑,道:“再見。”
他颌首,禮貌而安靜地跨出了門。
劉媽跟着跑出去,目送他身影消失在門前,又轉回來看吳叔:“咋,咋回事啊?”
吳叔默了一會兒,兩步跨到電話機旁,撥通了主宅的號碼,電話一接通,他就立刻道:“少爺把小葉攆走了!”
書房裏的段琛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繼續看資料,葉白思說的那句話,他一個偏旁部首都沒信。
不管他信不信,葉白思是真的走了。
行李箱在別墅的馬路上拖過,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葉白思穿着米色風衣,夕陽将影子拉的長長的,他一步步的往前走,距離別墅越遠,臉上的笑容便越大。
眼睛越來越亮,呼吸也越來越輕,八年,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身體可以這樣輕松,原來做人可以這樣惬意,原來馬路兩邊的綠植可以這樣可愛。
這條路有風,吹得他長發亂舞,衣角飛揚。
葉白思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摸出手機,找到段琛以及所有和段琛有關的人,微信手機通通删除拉黑。
要說這麽多年來被剝削壓迫一點火氣都沒有,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哪怕拿了段琛的錢,理智上覺得人家做的沒問題,情緒上還是難免會有不滿。
當他把段琛的一切全部清理幹淨之後,葉白思仿佛剛剛清理過內存垃圾的老式電腦,連毛孔都清爽了起來。
此刻伏案工作的段琛卻接到了段母的電話,他還沒開口,就聽到段母的不滿的訓斥:“你這個孩子怎麽回事,怎麽突然把葉葉趕走了的?我跟你說你不能這麽欺負人的。”
段琛平靜道:“是他提出要結束的。”
言下之意,這次跟他沒關系,純粹是葉白思在無理取鬧。
段母當場就驚了:“哎喲,哎喲我就說嘛,你這樣是不行的,你終于把人作走了是不是?你現在在幹什麽?”
“我在工作。”
“你工什麽個作啊,你老婆都跑了你還工作,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的了?”
段琛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太閑了?”
“你這是在怪我多管閑事麽?”段母開始生氣:“我這也是關心你的呀,你和葉葉好好的不行是不是?就非得把人氣走了,我跟你說你以後找不到這麽好的媳婦了呀……”
“好了。”段琛看了一眼時間,通話已經持續了三分鐘,他道:“別瞎操心了,等他鬧夠,明天就該回來了。”
“可……”
“我很忙,挂了。”
電話被挂斷,段母愣了一下,扭頭看向一旁的丈夫,忽然伸手推他,氣道:“你剛剛怎麽也不說句話?你說的話他是聽的呀,現在葉葉主動離開他,肯定是忍無可忍了的,他要是現在去追,兩個人還有可能的!”
“你別多想了。”段父老神在在,道:“葉葉不會那麽輕易離開他的,要走的話,早就走了。”
“可這次性質不一樣了,葉葉從來沒有主動離開過他的。”
“那就是學會拿喬了,他這樣不好的,段琛不縱着也是好事。”
段父的想法跟段琛是一樣的,葉白思那麽喜歡段琛,絕對不是那麽輕易放得下的,耍小性子麽,随他去就是了,耍夠了肯定還是會乖乖回來的。
他根本舍不得段琛的。
段父的心情頗有些感慨,兒子真有本事啊,老婆跑了都能坐得這麽穩如泰山,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段母擰着細眉,還是十分擔憂:“不行,我還是給葉葉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先穩住他。”
段父搖了搖頭,随她折騰。撥號聲響起,他剛要湊過耳朵去聽,忽見妻子一臉魂不守舍:“段高山,你兒媳婦把我拉黑了。”
段父意外,道:“你拿我手機打。”
他琢磨估計是因為之前許芯月找過葉白思的麻煩,雖然這個當媽的不行,他這個當爸的還是不錯的,葉白思之前還真誠地贊美過他開明。
兩分鐘後,許芯月放下手機,臉色凝重:“你也被拉黑了。”
段父:“……應該是電話出了問題,微信,微信看看。”
一分鐘後,兩個人對着手機上的感嘆號陷入長久的沉默。
段母:“我說,咱兒媳婦,這回是不是真飛了。”
段父:“……”
我不知道啊,你別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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