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段琛的過敏症狀已經緩和, 接下來就是定期打點滴去水腫就好,這一點,倒是可以交給家庭醫生。

在許芯月的建議下, 他坐上車回了家。

從昨天晚上商場回來,就一句話也沒跟父母說過, 段高山想起他對工作的忠誠度,找話題跟他聊了兩句:“李老那邊的版權,你是不是要親自去談?爺爺已經給你打好招呼了,你多少也拿出點兒誠意來吧?”

往日這種事一旦被提出來,他腦中立刻就能顯現出接下來的流程,從而飛快地定下時間做出決策,可現在,他腦子裏全是葉白思。

混沌着,亂糟糟的,擰成一團。

沒有了葉白思,工作好像也失去了意義。

段高山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他試圖刺激段琛:“你不是最近在對付金躍麽?我聽小謝說了, A總應該也會想辦法接近李老,你要是這會兒懈怠了, 說不定他還真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那你不是功虧一篑了。”

段琛把額頭貼在窗戶上,一副‘本人已死’的樣子。

金躍算什麽,十個A也比不上葉白思一根手指頭,他現在好想葉白思, 一點都不想去搞A。

回到焦山, 段琛就把自己關在了葉白思的房間內。

當年搬來焦山之後, 段琛就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 理由是為了給兩個人留出一些足夠的空間。

葉白思當時有些迷茫,他猶豫地問:“我打擾到你了麽?”

“怎麽會。”段琛又找了個他可以接受的解釋:“主要我們現在房子大了,我有時候加班很晚,怕吵到你。”

葉白思垂下睫毛,想了一會兒,“可是,戀愛的話,不是都會想要在一起的麽?”

“我當然想跟你在一起了,只是……”一時之間,他居然找不到可以說服葉白思的理由,就在準備放棄的時候,葉白思卻擡眼笑了:“就按你說的吧,我最近也在考語言,有時候看書到很晚,确實留出彼此的空間更好。”

葉白思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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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刻,段琛卻似有所覺,走回來拉住了他的手:“我也就是設想一下,會不會有好的相處方式,你不高興,不分了就是……明天的古董鑒賞課,我陪你去?”

“不要總說你做不到的事。”大概也覺得是自己矯情了,葉白思瞪了他一眼:“明天中午你還有個會議呢,才不能陪我去。”

葉白思對他的事,總是了若指掌。

段琛拉開了衣櫃。

寬大的手掌抓住了葉白思穿過的毛衣,手背躍起青筋道道,段琛慢慢拿過來,用力按在了臉上。

其實他記得自己當年的想法,他覺得葉白思太粘人了,一回來就會貓一樣黏住他,不是讨厭,只是覺得相處方式過于膩歪。

但他沒有告訴葉白思,只是找了個自以為無懈可擊的理由将葉白思稍稍推開了一些,可事實上,一年裏,他在葉白思的房間裏至少會住三百天。

另一個房間形同虛設。

這些在曾經看來,完全正确的事,原來卻竟是捅向彼此的刀。

許芯月留下來給他做了晚飯,本來他們是要一起回老宅的,但段琛非要來焦山,他們夫妻倆就算嘴上罵着,可到底是獨生子,從小捧着長大的,到底還是遂了他的意。

菜做好了,房間內的電話卻沒打通,許芯月只能拍門喊:“段琛,你出來吃點吧,從昨天到現在一口水都不喝,怎麽受得了?”

“段琛?”

“你再不出聲,我要喊老吳來撬門了。”

裏面終于傳出聲音:“我不餓。”

“我都做好了!”

半晌,裏面再次傳出聲音:“放門口吧。”

“你是小狗啊,我跟你放門口……”許芯月左右看了看,只能拖來了凳子,拿保溫盒裝了飯給他擱在門口,又不放心地叮囑:“你要記得吃哦。”

段琛望着眼前的黑暗,心道,我就是小狗。

明明約好了,如果八年後還在一起,就會跟他結婚的,可在前一天晚上,他還在拿結婚的事逗弄葉白思。

許芯月住在了焦山,段高山生怕她第二天早上就拉着自己去公司應聘保潔,借口老爺子沒人陪回了老宅,順便思索抵賴方法。

深夜,許芯月擔心的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開了燈走上樓,門口的飯盒一動沒動,她有些急了,又匆匆跑下來:“老吳,你快上來,有沒有葉葉那房間的鑰匙,哎呀,這孩子,萬一想不開可怎麽辦。”

房門被擰開,屋內一片大亮,但卻不見段琛的身影。

許芯月當下急的就要報警,卻忽然被吳叔喊了一聲:“太太。”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許芯月看到衣櫃裏夾着一個熟悉的衣角,她慢慢走過去,輕輕扯了一下,衣角頓時被拉了進去,許芯月又氣又心疼,當即來拉櫃門:“你躲這裏頭不吃不喝葉葉就能回來了麽?你給我出來!”

櫃門被裏面的人死死抓住,半點縫隙都無法打開。

許芯月氣喘籲籲的地放棄:“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葉葉就算知道也會看不起你的!”

随她怎麽說,裏頭的人就是一言不發。

段琛倔起來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動。

吳叔嘆了口氣,提議道:“我看,還是讓少爺自己想開吧。”

段琛想不開的時候,對于葉白思來說正是良機。第二天,沈子陽前來帶走了缪斯紅寶,葉白思也成功地聯系上了李作家。

他在電話裏禮貌地自報家門:“李老您好,我是葉白思。”

知道他私人手機的不多,李靳一臉意外,道:“葉……”

葉白思擔心他貴人多忘事:“昨天明老的壽誕上,段老拉着我見過您。”

“哦。”李靳想起來了:“小葉啊,怎麽,段琛那小子,就那麽讨厭我這個老家夥?談生意都不肯親自上?”

“不。”葉白思開門見山:“我不是為了段琛來找您,而是代表金躍,希望您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李靳挑了挑眉,他推了推眼鏡,慢慢坐在了沙發上,道:“你,代表金躍?看來傳言非虛啊,這個金躍,果真是跟段琛有關系……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段琛為什麽要打壓金躍呢?”

“實不相瞞。”葉白思溫和道:“我就是那個A,但段琛對此一無所知。還有一件,雖然是私事,但我覺得您應該需要知道,我和段琛,已經分手了。”

李靳的語氣一下子變了:“你知不知道,這個項目老段已經給我打了招呼,不出意外,肯定會是段琛的,你現在撇清和段琛的關系,而且還是作為他的競争對手來找我,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給你機會?”

“我認為,做生意,誠信比後臺重要。”

李靳冷笑了一聲,直接挂斷了他的電話。

葉白思緩緩收起手機,身後,計策沉聲道:“太莽撞了,你本身可以利用和段琛的關系,先把他約出來,這種事,還是見了面再說比較好。”

葉白思捏着手機,皺了皺眉,道:“我想,我應該有把握。”

李靳挂斷了電話,就立刻笑了起來。

李夫人年紀不小,但還是非常主意保養,見他這樣,便疑惑道:“怎麽了?”

李靳将剛才的談話與她說了,李夫人一臉驚訝:“這孩子怎麽這麽傻,你和老段的關系可比他一個小輩來的重多了,他有那麽好的關系不用,還偏偏要撇清……這不是自己斷自己的後路麽?”

“恰恰相反。”李靳啧了一聲,在她面前來回踱步,道:“看上去很莽撞,其實是已經深思熟慮過的,他不動用段琛的關系,是因為他清楚紙包不住火,我們見面的那一刻,他的一切都将無所遁形……這是誠意,也是魄力。”

“你對他贊譽這麽高?”

“不止如此。”李靳拿右手背輕輕砸着左手掌心,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焦,他道:“他很清楚,一個寫故事的人,一定會對有故事的人感興趣,更別說,我跟老段還有明烜昨天當着他的面兒說了一大堆,段琛在我們眼中狂妄自大,是最讨厭的一個小輩,但同時,他也看出來,我們對這小子的興趣,他這是給我抛出了鈎子……就等着我咬呢。”

李夫人一驚:“葉白思,段琛養的那個小雀兒……他這,還真是不簡單啊。”

李靳又砸了兩下手心,道:“千巨,金躍,段琛,A……他成功激起我的好奇心了。”

就在計策以為這件事可能到此為止的時候,葉白思的手機響了。

他迫不及待地接通,按捺住狂跳的心髒,道:“您好。”

“好後生。”李靳冷哼了一聲:“說吧,什麽時候見面。”

葉白思忍俊不禁,纖長的睫毛垂下來,他輕聲道:“一切都由您做主。”

大概是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李靳又給他挂斷了電話。

但很快,他就給葉白思發了了短訊,言明了見面的地點。

葉白思頓時笑了起來,他扭臉看向計策,後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跟着笑開,他鼓掌道:“葉總,不愧是葉總。”

葉白思得意地擡了擡下巴,又矜持地放回去,滿心雀躍道:“晚上留下來吃飯吧,先提前慶祝一下,至少,我們有了機會。”

“如果明天,他拒絕了你呢?”

“瞎擔心。”葉白思說:“目标已經有了入口,我們竭盡全力就是了,結果就在那裏,高興也好,焦慮也好,它總會來的。”

他路過計策,拍了拍他的胸口,語重心長道:“放平心态啦,計總。”

想必是真的開心,他又抑制不住笑了一聲,腳步輕快地走向了廚房。

計策轉身,看着他熟練地挽起長發,穿上圍裙,下意識碰了碰胸前被拍過的地方。

手指久久沒有離開。

周日這天,沈子陽帶着缪斯紅寶,見到了自己的客戶。

齊傑微微黑着臉,到底是心在滴血,沒能保持住風度:“賣家呢?”

“嗐。”沈子陽說:“他不方便出現,一切都由我代勞。”

“你簽的字具有法律效益麽?”

“咱們都是正規平臺,我這個客戶啊,也是大戶人,從他手裏每年都能出去這個數的賣品。”

他比了比手指,齊傑納了悶兒了:“他腦子有病啊,拍了又賣,本來這玩意兒五百萬就能拿,居然狠得下心八百萬拍下來,就為了賺我差價是吧?”

“這,這你可就誤會了。”沈子陽為葉白思辯解:“他一開始也不知道您會要啊。”

“行了。”齊傑道:“驗貨吧。”

他帶來的人也是懂行的,沈子陽推過去,對方仔細看了看,道:“是真品。”

“鑒定書還有競拍收據。”

沈子陽見他語氣不好,老老實實地把東西遞了過去。

齊傑接過來,目光落在收據的簽名上,忽然一愣,沒忍住破口:“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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