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段琛的房間跟他差不多大, 都是标準配置,這層樓的房間基本都是這樣,其實都在意料之中。
但看到段琛住這樣的房間, 葉白思還是有些忍俊不禁。
以前的段琛出門, 要麽直接買一套房子家具全部換新,再不濟也是要總統包房,各方面都要頂配的那種。
他倒是也習慣性地帶了一些自用品,比如枕頭水杯之類的, 但這跟五年前的架勢比起來, 完全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段琛不知道有沒有察覺他的心思, 只是一見他彎唇, 就傻愣愣的跟着笑,直到葉白思收起嘴角:“看什麽?”
段琛回神,兩步走到餐桌前把飯菜拿出來,別說, 還真挺豐盛, 米蒸的白淨晶瑩, 雖然因為被悶在飯盒裏而産生了水汽,但絲毫不妨礙讓人食指大動。
蔬菜的顏色變得有些深, 但紅燒肉是真的漂亮, 肥瘦相間的肉片切得薄厚适中,剔透的醬汁在中間緩緩流動, 這模樣着讓葉白思很難相信是出自段琛之手。
他在桌前坐定,段琛熟練地拿出小碗舀了米飯, 松松散在碗中, 然後雙手遞過來, 道:“米飯壓實了不好吃, 吃完再盛。”
“沒事,晚上也吃不多。”葉白思接過碗筷,道了謝,第一筷子夾得是翠綠的西藍花。段琛給自己也盛了飯,端着碗在他對面坐下,看着他挑起米飯,送到唇邊。
葉白思吃相斯文細致,賞心悅目的緊,段琛的手無意識拿筷尖戳着米飯,整個心神都被他吸引。
他告訴葉白思,自己無時無刻不再後悔是真的,這一刻也是一樣。
他不斷回憶葉白思的那句話。
本來,他有八年的時間,可以對他好的,就像現在這樣,對他好的。
葉白思不經意擡眼,段琛已經低下了頭,他用力朝嘴裏扒了一口飯,再次看過來的時候,眼睛又有點紅:“好吃麽?”
葉白思點了點頭。
這頓飯讓他想到了那位私廚先生,但段琛肯定不是。因為私廚給他送了快三年半的飯了,當時他剪掉頭發送給段琛之後也沒有停止,那個時候,他已經明确地拒絕了段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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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知道不可能打動自己的情況下,段琛不會繼續做無用功。
何況,食物這方面他有特別研究過,兩人固然都不錯,卻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段琛換了公筷給他夾菜,道:“多吃點葷,你這幾年都沒見長肉。”
說到這個,葉白思又想到了自己的私廚。他之前忙的厲害,的确暴瘦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私廚的敬業,幾乎随叫随到,臉頰漸漸又圓了起來。
“夠了。”葉白思阻止了他繼續投喂,道:“到了我們這個年紀,能不長肉還是不長肉的好,難減着呢。”
“我有在,定期健身和搏擊,跟以前一樣,沒有松懈過。”
“看出來了。”葉白思一笑,目光忽然掃過了他的左腕。
或許是為了做飯的緣故,段琛一直不離身的手表摘了下來,剛才布菜時挽起了袖口,葉白思瞥見他手腕內側好像有一道疤痕。
他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看錯了。
飯後,葉白思幫着收拾碗筷的時候,又特別留意了一下他的手腕,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一道白色的痕跡。
那只帶着疤痕的手伸過來,奪走了葉白思手裏的小碗:“先放這兒,待會兒我來收拾。”
段琛本來有意的在放慢吃飯的速度,可一頓飯又能吃上多久,最終還是結束了。
他迅速在腦子裏尋找挽留的理由,“吃飽了,出去散步麽?”
葉白思回神,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緒:“不了,我想回去洗澡休息了。”
段琛只能點頭。
葉白思走向門口,段琛跟上去,先一步拉開了門,道:“明天早上,一起吃飯麽?”
葉白思又看了他一眼,道:“我很忙。”
段琛再次點頭:“那你中午,在外面會不會吃不好?要不要我給你……”
“你這是在做什麽呢?”葉白思道:“五年了,你還不懂麽,我們回不去了。”
段琛第三次點頭,要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裏,他目送葉白思走進對面,轉回來,安靜地把桌面收拾了起來,然後拿起了手機。
電量顯示剩餘百分之十。
而充電線,好像落在別墅那邊了。
又找到了和葉白思接觸的理由,段琛猶豫了好久,才慢吞吞地來到對面門前,試探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他猜測葉白思應該在洗澡。
這個猜測的确沒錯。
淋浴間內,水聲嘩啦作響,葉白思閉着眼睛任由蓮蓬頭的水流澆在臉上,腦子裏翻來覆去全部都是段琛手上的那道疤痕。
那個混蛋……他閉着眼睛,心想,那個大傻子,他做了什麽傻事麽?
可是為什麽,沒有人來找過自己的麻煩?如果段琛真的做了傻事,以許芯月的性格,不可能會讓自己這麽逍遙自在。
葉白思關了水,拿起浴袍裹住身體,長發濕噠噠的垂在肩側,他來到鏡子前,伸手抹開上面的水霧,神色迷茫。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想錯了,段琛那家夥,那家夥,手握大權,在商場上一次又一次的創下一個又一個的奇跡,上一版的財經封面還是他靠在沙發上的照片呢,葉白思見過那雙雙眼睛,一如既往的理性而飽含侵略,毫不掩飾地宣示着他的野心,比之五年前更多了幾分沉着與冷靜。
只要對上過那樣的眼神,就會明白,那樣的男人格局有多麽宏觀而龐大,毫無疑問,他刀槍不入,能夠冷靜至極的對待每一件事。
所以,一定是他想多了。
他拿起吹風機,手忽然微微一頓。
說起來,給自己做飯的人,是段琛?跟雜志那個是同一個人?卑微地請求拿自己的不開心來哄他開心的,是段琛?當年那場大雨中淋成肺炎的人,也是段琛?
段琛能有這樣的一面,那是不是也可能,做出那樣的事呢?
何況,他不是比誰都清楚麽?這家夥私底下其實跟沒斷奶的孩子沒什麽區別,五年前,他還是個一無是處的巨嬰,被全家寵壞的廢物,指望他心理有多成熟,搞笑麽?
所以,他割腕了麽?
這個傻逼。
葉白思丢下了吹風機。
他心裏微微有些發堵。
在他看來,他和段琛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在他剪下頭發之後,就已經徹底的結束了。
他接受自己曾經愛過那樣一個優秀卻又差勁的男人,接受了段琛是他的前任,接受了兩人之間是和平
分手。
他和段琛之間,已經達到了收支平衡,他不想占段琛的任何便宜,那天在船上說那種話,也是察覺到了段琛對他的感情,想讓他知難而退。
偶爾看着他那副樣子,或許覺得解氣,但如果過了頭……那是他不想看到的。
還是會忍不住去在意。
葉白思決換一家酒店,他繼續把頭發吹幹,換上了一個寬松的長袖T恤,随手把行禮全部收拾了起來,然後拉開了門。
門外,還是沒敢敲門的段琛來回晃蕩,聽到動靜,轉臉看了過來。
葉白思忽然有點心虛。
段琛的目光落在他手頭的行李箱上。
呆呆的目光上移到他臉上。
“你……”
“我……”
段琛強笑了一下,道:“是,我打擾到你了麽?”
葉白思皺眉:“跟你沒關系。你在這裏晃什麽?”
“手機沒電,我本來想,借個充電線。”
葉白思沉默了一下,彎腰打開箱子,從側面取出了一根充電線,走過來遞給他,道:“我要走了,這個你拿着。”
段琛克制地捏緊手機,葉白思又往他面前遞了一下,道:“不用還了,當謝謝你的牛奶。”
段琛艱難地舉起手,接過數據線,葉白思的手上忽然跌落了一顆水珠兒。
“啪嗒——”
他張大眼睛,驀然收手,一臉匪夷所思地望向段琛。
老天爺。
他哪裏來攢的這麽大的委屈。
段琛低着頭,他以為自己和葉白思至少可以相處半個月,他堅信這會是他三年以來最幸福的日子。
可這才三天,他居然就要走了。
葉白思僵了一下,神色複雜地重新拖過箱子,道:“回去睡,段琛,你就當從來沒見過我。”
“我以為……你不讨厭我了。”
“我沒有讨厭你。”葉白思語氣無奈,三年前,段琛的那一跪,他決定讓一切徹底結束,那就是徹底結束了。
“只是我們都要開始新的人生,沒必要繼續耿耿于懷。我承認,一開始,我讨厭你,見都不想見到你,那是因為我始終不甘心。但三年前那場雨……我們已經扯平了,你沒必要繼續耿耿于懷,你總會遇到新的人,有一段新的感情,我會祝福你的。”
“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段琛……”葉白思道:“回去睡,你需要休息一下。”
“為什麽突然要走?”段琛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事麽?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是嗎?”
葉白思沒吭聲。
段琛上前一步,看到他頭頂圓圓的發旋,試探地道:“我給你講一些不好的事,讓你開心一下?”
“……”葉白思無言地擡眼看他:“我逗你玩的,你是傻子麽?”
“你說是就是。”
“……”
“你要挪去哪裏?”
“不跟你說。”葉白思道:“不許跟着我,我現在……我在這邊也待不了太久了,你好自為之。”
葉白思不再與他多說,直接拖着箱子離開。
他沒有回頭,但他能感覺到,段琛的視線,一直追到他拐彎。
葉白思來到前臺辦理退房,出示房卡之後,前臺忽然遞過來了一個漂亮的信封:“有人送給您的禮物。”
葉白思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有一張船票和一張壓紋非常精致的卡片,上面只有兩個S字母。
他有些奇怪,重新翻過來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
是前段時間邀請他參加晚宴的合作者,叫克裏斯。
葉白思拿起手機撥了過去,對方很快接通,“嗨,親愛的,收到我送給你的船票和S島的登島卡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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