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晚是圓月。
明亮的月光照耀在大地,如一層金黃色的薄紗鋪灑下來,宛如一幅畫卷。
高高的蘆葦随風輕輕擺動,在這浩瀚的星空和寬闊的大地上,竟然有種別樣的美感。
沈惜霜是第一次感覺自己那麽弱小,被眼前這個男人稍微壓制就無法動彈。
她躺在一片幹淨的草坪裏,後腦勺上墊着他滾燙的手掌心,她在被他一點一點地迷惑。
索性也不想反抗。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瘋狂的,放肆的,無法掌控的。
從小到大,沈惜霜的生活都是循規蹈矩。人生的每個階段都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唯有這一次,在三十歲之後的現在,她和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整整四歲的男人糾纏在一起。
沈惜霜是無意間看到周柏元放在桌子上的身份證,她一眼便記住了他的出生年月。
事實上,外型一眼看上去,其實根本看不出來沈惜霜大了周柏元整整四歲。
只能說,沈惜霜保養得太好了。
說到保養這件事上,沈惜霜還得感謝自己的閨蜜席悅。
每個月席悅花在保養這件事上的金額至少得有十幾萬,用她的話說,所謂的天生麗質都是用金錢砸出來的,尤其是快到三十歲的女人。
沈惜霜并沒有那麽多的精力花費在自己的臉蛋上,但幸好是天生麗質,即便是沒有化妝,她這張臉也嫩得仿佛跟一塊果凍似的。
今天的沈惜霜只擦了豆沙色的口紅,紮了個高馬尾,有些大學生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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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柏元的吻先是小心翼翼地落在沈惜霜的額頭上,仿佛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緊接着,他的吻落在她的眉毛上,眼睛上,鼻梁上。
沈惜霜有點怕癢,但這個時候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癢,反倒是覺得他嘴唇所經過的地方都像是一團火。
周柏元并沒有他所說的那般急不可待,他撐在她的上方,逗吻着她的唇,流連許久之後輾轉往下在脖頸上。
明明是在B市,卻又仿佛置身野外,耳邊甚至有清晰的蟲鳴鳥叫。
忽而一輛大貨車按了一下喇叭,發出轟鳴的一聲,也讓沈惜霜“驚醒”。
沈惜霜睜開眼,受驚的小鹿似的看着周柏元,一雙手也緊緊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周柏元勾着唇笑着,低啞着聲問沈惜霜:“害怕?”
沈惜霜舔了舔自己的唇。
借着月色,她能清晰看到他的五官,甚至是他濃密的睫毛陰影。
“起來。”她的語氣有點強硬的味道,像是受傷之後的僞裝。
但周柏元沒有起來,他撐起身體,伸手在她臉頰上捏了捏,問她:“兇什麽兇?嗯?”
沈惜霜臉頰上被他手指觸碰過的地方像是發燒了,她抓住他的手指。
周柏元的唇角依舊銜着笑,他又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安撫似的:“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亂摸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後果?”
沈惜霜蹙着眉:“難道你有在外面那個的癖好?”
周柏元輕笑搖頭:“沒有。即便是有,我也不會讓你在這外面。”
沈惜霜問:“為什麽?”
周柏元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傻啊?外面多危險。”
他說着起來,一并伸手将她也拉了起來。
起來之後,周柏元又俯身将她身上一些雜草清理,十分妥帖。
本來就是吓一吓她,沒想到她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愛許多。
周柏元的大手牽着沈惜霜的小手,又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啄了啄。
在沈惜霜看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面前這個男人雖然年紀比她小,但行為舉止大膽,性格霸道,做事情野蠻。可他卻又是十分細心的。
他會細心地将手掌枕在她的腦後,會細心地親吻她的嘴唇,會細心地将她身上的雜草拾去。
可在即将離開這個危險之地,他卻忽然雙手捧着她的臉頰,用力吻住她的唇。
這一次他吻地熱烈又激情,長驅直入,不給她任何反應思索的空間。
四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蘆葦蕩,他們兩個人就站在中間吻得難舍難分。
以至于,很多年以後回憶起這一幕,沈惜霜還能感受到耳邊陣陣微風劃過,以及自己熾熱的心跳。
這夜晚說早不早,說遲不吃。
對于這個城市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餓不餓?”周柏元突如其來那麽一句。
沈惜霜點頭:“餓。”
周柏元笑:“那帶姐姐去吃點好吃的。”
沈惜霜難得好奇:“什麽好吃的。”
說到吃的,她反倒真的像個小孩子,滿臉驚奇。
周柏元反而壞心思地不告訴沈惜霜,“秘密。”
“切,不說算了。”
重新上路,沈惜霜的臉依舊貼在周柏元的背上,她的雙手緊緊抱着他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她問過他身上那股香味是什麽,淡淡的,又似乎帶着一種侵略性,讓人捉摸不透卻又想要握緊在手。
可他不說。
周柏元說:“喜歡我身上的味道就抱緊我,沾染上我的味道。”
看看,這年紀的小男孩也太能說情話了吧。
摩托車從工業區開出來,行駛進鬧市,很快,在一家大排檔前停下。
其實對于食物上面,沈惜霜并沒有那麽講究。她可以優雅初入五星級酒店,也可以坐在街邊痛快暢飲。
“這是朋友開的店。”周柏元介紹。
很快有年輕人出來,拍着周柏元的肩膀笑得陰陽怪氣:“柏哥帶女朋友來啦!稀客稀客,蓬荜生輝啊!”
沈惜霜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正在慢慢入侵他的生活。
但這原本并不是她的本意。
從這天以後,沈惜霜和周柏元的交往明顯多了起來。
他們很有默契,隔幾天都會見面,每次見面直奔主題。
這段意外的糾纏,竟也不知不覺有一個月的時間。
甚至,他們之間也會有一些短暫的交流。
諸如,一大早,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條微信。
zby:【昨晚弄疼你了?】
消息是來自半個小時前的。
沈惜霜剛醒,躺在床上回複。
沈惜霜:【???】
zby:【昨晚我夢裏你都哭得好大聲。】
沈惜霜:【變态。】
zby:【再罵一句試試?】
沈惜霜:【變态變态變态。】
zby:【真聽話。】
沈惜霜:【……】
zby:【我晚上回來。】
沈惜霜:【哦。】
距離沈惜霜上一次見周柏元已經有一周時間了。
這段時間周柏元都沒有在B市,但沈惜霜也沒有問他去了哪裏、去幹什麽了。
只是,每一天周柏元都會給沈惜霜發一張照片。
周一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藍色天空的照片。
周二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地鐵路标的照片。
周三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個性滑板的照片。
周四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街頭塗鴉的照片。
周五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無糖汽水的照片。
周六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向日葵的照片。
周日的時候,周柏元給沈惜霜發了一張新紋身的照片。
對于那些照片,沈惜霜并未做任何回應。
只是在看到那張新鮮的紋身照片時,問了句:【疼嗎?】周柏元回了句:【疼。】
今天是新的一個周一。
原本萬惡的星期一,卻對沈惜霜來說有了新的期待。
只是這個周一,又有新的問題在等待着沈惜霜。
臨近下班時。
“啪”的一聲,一個文件夾重重地扔在沈惜霜的辦公桌前。
沈氏集團總裁沈正德雙手插着腰站在沈惜霜的面前,聲線嚴肅:“這麽一點小事情,你到現在都還沒有解決?羅宇寰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怎麽到現在還不簽合同?”
沈惜霜面對父親時也是一臉公事公辦的神情,她并未因這個摔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夾驚動半分,而是輕笑一聲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沈正德聞言,原本就如墨色的臉更沉,道:“什麽叫我想讓你怎麽做?你自己要做什麽難道自己心裏沒數嗎?”
沈惜霜處變不驚:“訂婚日期定在下個月底,您就是再着急,頂多就是再等一個月而已。”
沈正德朝沈惜霜走近一步,年過半百的他,臉上的神色和沈惜霜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沈惜霜是個女人,柔和了這份嚴肅。
“沈惜霜,不是我逼你的,這點你心裏要清楚。”沈正德說,“當初讓你當總經理,是看中你的能力。可你呢?給公司帶來的是什麽?”
沈惜霜放下自己手上的筆,對上沈正德那雙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眼眸,冷聲道:“很抱歉,這個總經理的職位我并沒有很想當。”
這話說出口是何等的任性,沈惜霜再清楚不過。
像是個任性生氣的小孩子,做着徒勞無用的幼稚言行。
很明顯,沈正德也因為沈惜霜的話怔住。
因為,從小到大,沈惜霜從未有過如此叛逆的時刻。
她自幼身上就帶着某種使命,被父母重點培養成為沈氏集團的接班人。
年僅三歲的她就有三個家教老師,一天從早到晚的學習被安排地井井有條。面對父母的要求,沈惜霜很少會說一個不字。她仿佛被洗腦一般,自幼灌輸給自己的就是要做一個優秀的人。
小學時,沈惜霜獲得過舞蹈比賽第一名、繪畫比賽第一名、書法比賽第一名、鋼琴比賽第一名、英語比賽第一名。
沒有沈惜霜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沈惜霜想不想做的事情。
但沒有人知道,沈惜霜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幾乎付出了百分之兩百的努力。
除了長得像個小仙女以外,所有老師對沈惜霜說的一句話就是:“沒有天賦,但是當成興趣特長還行。”
于是沈惜霜只能比別人多兩倍甚至十倍的時間去努力學習,即便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去學習這些她自己都不感興趣的東西。
但她沒有反抗,也從不會對父母所做的安排說一個“不”。
初中的時候,沈惜霜的使命是考上B市重點高中,她做到了。但沒有人知道,這是她在整個初三階段每天晚上只睡四五個小時換來的結果。她早就發現了,自己并不是一個聰明的人,所以只能比別人更加努力。
高中畢業,沈惜霜如願考上父母指定的大學,大學畢業後再進入沈氏集團,一切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甚至,連婚姻這件事沈惜霜都沒得選擇。
而現在,沈惜霜卻對自己的父親沈正德說:“我不想當這個總經理。”
舞蹈,繪畫,書法,鋼琴,英語……
從來沒有人問過沈惜霜喜不喜歡,她就像是個上緊發條的機器人,必須按照父母的意願去做。
“你說什麽?”沈正德冷着臉看着沈惜霜。
沈惜霜輕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假面笑容:“沒什麽。”
沈正德這才緩和了一下态度:“我也不是逼你。”
“我知道。您也很不容易。”
沈正德說:“晚上我邀請了羅宇寰吃飯,正好,探探他的口風。”
沈惜霜公式化地點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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