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一更)

愛情不單單是風花雪月, 還有柴米油鹽。

溫栀想挺直脊背，但肚子的下墜感讓她無法保持筆挺。她坐在餐椅上，忍不住想彎腰。溫栀是個上刀山下火海, 都不會彎腰的人。

沈明恒把溫熱的姜水放到她面前，溫栀聞了一下就別開臉, 她抽紙擦手，起身, “那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在沈明恒面前太難看。

“晚上。”沈明恒起身，注視着溫栀，“住這裏？”

溫栀的表情很不好看。

“不用了。”溫栀往門口走。

“溫栀。”沈明恒開口, 嗓音很沉, “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感情？有一點喜歡嗎？”

溫栀停住腳步, 沈明恒似乎有點生氣，她回頭。

沈明恒的黑眸很沉，站的筆直，确實在生氣。

她喜不喜歡沈明恒, 沈明恒不知道嗎？還要問。

“你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的意義是什麽？”沈明恒蹙眉又松開，他走到溫栀面前, 喉結滾動，“我認為兩個人在一起是陪伴，互相融入到對方的生活。你難過了，我會在你身邊，可以安慰你。我難過，你也會在我身邊。你不舒服, 我會照顧你。我受傷, 你也不會離開我。”

沈明恒長腿落到溫栀前面，擋住了去路, 他深邃的黑眸沉了下去，嗓音也低沉，“溫栀，你會離開我嗎？”

沈明恒每次都這樣，把底線放到她腳下。

溫栀不得不跨過去。

“不會。”溫栀應該不會，至少現在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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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憑什麽覺得我會離開你？”沈明恒直視她的眼，“我不能照顧你嗎？你能不能信任我一次？有什麽事先推開我，這樣――”

沈明恒很不要臉的把後面的話說出口，他刻意把聲音壓低，“很傷人。”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沈明恒不給她躲的機會。

片刻後，溫栀大步走到客廳，姿态難看的趴在沙發上面，“這樣好看嗎？”

“好看。”沈明恒又倒了一杯熱水，端着走過去放到桌子上，他坐到對面旁邊的沙發上，黑眸深沉注視溫栀，“你怎麽樣都好看。”

溫栀的臉有些熱，把臉埋進手臂裏。

剛認識的時候都這樣，怎麽樣都好看，怎麽樣都能容忍。可是以後呢？溫栀不願意去承認，她确實沒有安全感。

不是不信任沈明恒，而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感情能抵得過時間和醜态的蹉跎。

早晚白月光會變成黏在衣服上的白米飯，紅玫瑰會變成凝在牆上的蚊子血。

“肚子疼嗎？”沈明恒坐過來，坐到溫栀旁邊，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要不要買點藥？嗯？”

“不用。”溫栀很少痛經，只是今天喝了一天冷飲。她的例假不太準，有時候二十多天來，有時候一個多月，根本沒辦法提前預防。

沈明恒把她抱到懷裏，讓她躺在腿上，撫開她的頭發，低頭看她，嗓音沉的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得見，“晚飯沒怎麽吃，想不想吃別的？我給你做。”

溫栀眨眨眼，肚子似乎舒服了一些，她看這沈明恒清冷的下巴線條，“你對別人也這麽好？”

“哪有別人？”

溫栀看向客廳裏巨大的那副畫，“我能在這裏擺一張我的照片嗎？”

沈明恒看向客廳那副黑白的畫，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給畫填色，光之後的很多畫都是黑白。

“不喜歡這副畫？”沈明恒傾身拿起桌子上的熱水，握在手心裏，暖熱了手，随即落下去放到溫栀的小腹上。

溫栀倏的擡眼，沈明恒十分的坦然看回去。

兩人對視，溫栀的耳朵有些熱，這樣确實會舒服。他的手很大，幾乎覆蓋了所有難受的部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溫度。

“我就想挂我的照片。”溫栀說，“不行嗎？”

“行。”

只要溫栀願意，沈明恒可以把這套房子裏每個角落都挂上溫栀的照片。

溫栀又不滿意，照片太簡單了。

“你給我畫一幅，比這個還大的，放進來可以嗎？”

沈明恒看了眼房門寬度，理智的提醒她，“進不來。”

“那你能畫在上面。”溫栀試探着說道，“嗎？”

“不喜歡這副？”沈明恒看向牆上的畫，他畫了很久，這幅畫是他在住院期間畫的，搬到新家後他一筆一筆畫到牆上。

世界裏唯一的光。

“黑白的有些壓抑。”溫栀嫉妒的面目全非，但她不說，她是會嫉妒的人嗎？她一個外行人都能看的出來，畫家特別珍惜畫中人。

他的珍重都溢出畫了。

沈明恒忽然低頭親在溫栀的唇上，近在咫尺，他濃密的睫毛掀起，黑眸裏翻湧着情緒，如黑夜下的海浪，“好。”

溫栀一口啄到他的唇上，覺得沈明恒有點難過，她很少感知別人的情緒，但沈明恒身上的情緒，她一直能感受到。她第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不想換就算了，也不是特別壓抑。黑白很有格調，很配你家的裝修風格。”溫栀擡手碰到他的睫毛，“這麽一幅畫，你要畫多久？”

沈明恒能把它畫到客廳，說明他很喜歡。

“我就在這裏擺一張照片，好吧？”

“我家該換新的裝修風格了，黑白确實不符合我現在的狀态。”沈明恒親在她的額頭上，“溫栀，你想做我的模特嗎？”

“什麽？”溫栀一驚。

“我想辦畫展。”沈明恒道，“主角是你，有興趣嗎？”

溫栀唇角上揚，随即斂起，不要笑的太張狂。

不就是沈明恒的主角嘛！不就是他的女神嘛！不就是他的畫中人！不就是他滿眼都是的人嗎！這有什麽好狂喜的對不對！她又不是沒當過別人的女神。

“什麽時候開始？模特要做什麽？”溫栀把手落到沈明恒的脖子上，“什麽時候辦畫展？需要代理商贊助商什麽的嗎？要多少副畫？是不是只畫我？”

“只畫你。”沈明恒垂下眼，掩下黑眸中浸着的笑，他端起水杯把已經涼掉的水喝完，杯子放回去，“我有工作室，非商業不用代理。主角是你的畫，我不會商業化。以後若是有其他商業作品，我把商業版權委托給你，你是我的代理人，好嗎？”

溫栀唇角上揚，再看客廳那副畫已經沒那麽刺眼了。

過去而已。

晚上睡覺時，溫栀看到沈明恒卧室那副光，瞬間又變成了陰暗的栀子花。

恨不得化身食人花，一口把沈明恒給吞下去。

難怪之前他不讓自己進卧室，敢情還有個女人。

對着這麽大一幅畫，他晚上怎麽睡得着？他不會做噩夢嗎？

開門聲響，溫栀立刻縮進被子裏，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不能那麽小心眼，跟一幅畫――不對，一個系列的畫置氣。

一個系列，沈明恒竟然畫了那麽多。

沈明恒進門把手提袋放到桌子上，看了眼床上。床上的女人側躺着，長發傾落，他今天特意換了一套淺色的床上用品。

溫栀的身材曲線在被子下隐隐可見。

他解開襯衣扣子，擡腿進了浴室。

溫栀蹭的轉頭，看到桌子上的袋子，沈明恒跑了一趟酒店把她的生活用品和要換洗的衣服拿過來。

她滑進被子裏，拿起手機搜索。

男朋友留着前女友的照片還放大挂在卧室裏該怎麽辦？

搜到的問題不太精準，不過結果都一樣。勸分，留着這樣的男朋友過中秋呢？

微信上，編劇劉欣發來消息。

溫栀打開看到劉欣發來的新文檔。

“之前的結局處理的不太好，我重新寫了後面幾集的劇本，前面女主的性格我改了幾處，我希望您能看看。”

劇本已經定下來了，臨時改劇本是大忌。而且前段時間定劇本時，劉欣跳起來跟她拍桌子，這已經是最完美的版本，誰也不能動劇本，她倒是自己改起來了。

溫栀：“理由是什麽？”

劉欣：“沒有山崩地裂沒有火山海嘯沒有穿越重生，命中注定走到一起的人，依舊會走到一起，宿命讓他們相遇，自然會相遇。他們會在現實中找到自己，擁有真正的自由，這是最完美的結局。”

溫栀：“你前段時間否了我的提議。”

劉欣那邊一直在輸入，輸了半天，說道，“我錯了，對不起，我改正。”

溫栀：“我可以看，但不一定會改。”

劉欣：“溫總，您很幸福。”

什麽東西？

溫栀皺眉，劉欣生病了？“什麽？”

“您和沈教授一定要好好的，要永遠幸福哦。”劉欣發信息過來，“晚安。”

這個時間點發劇本給她看，晚什麽安？分明是不想讓她睡。

這部劇一定二十集，溫栀要做短小精悍質量劇。劉欣發來了三集劇本，十九二十二十一，她補了個二十一集劇本。

溫栀先看二十一。

二十一集，穿越是一場夢，他們回到了現實中。明夜被救了回來，他沒有死，他回到了母校教學。女主公司新項目要去他們的學校拍攝，她回去找素材遇到了男主，他們再次相遇。

劉欣很會寫，這個結局寫的如夢如幻。溫栀看的恍惚，繼續往前翻。床的另一邊動了下，她擡頭跟沈明恒如墨的眼對上，他的眼幹淨如同水洗。

他的頭發已經吹幹，細碎黑發落在冷肅的額頭上。

溫栀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明恒，最後一集的畫面漸漸浮現在腦海中。他們第一次見面，沈明恒站在荷花塘前，車燈掠過。他黑眸深沉，溫栀感受到熟悉感，她生出一些期待。

“男主回到母校教書，跟你很像。”溫栀看了眼對面牆上的畫，收回視線，現實中沈明恒跟她在一起了，沒光的女主什麽事兒，“明天你跟我去學校吧？讓我看下感覺，合适的話，就改這個結局。”

沈明恒斂起所有的情緒，也斂起了期待，面無表情靠在床頭拿起手機，“能發給我看看嗎？”

溫栀把劇本發給沈明恒，看他的側臉，如果沈明恒是演員，這部劇絕對能爆，她有自信可以拍出沈明恒最美好的一面。

沈明恒擡手把溫栀攬進懷裏，親了下她的額頭，繼續看劇本。

“回到現實很好。”沈明恒道。

“好在哪？”

“夢很美好，但終歸是夢。現實中，兩個人勇敢的往前走，遇到彼此，努力去維護感情，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溫栀躺在沈明恒的臂彎，看他冷冽的下颚線，“你向往哪種？”

“現實結局。”沈明恒唇角上揚，“總有人在等你，會成為你的命中注定。”

“如果這兩個女人不是一個人，而且同時出現在你面前，你會選擇哪個？”溫栀斂起了所有的情緒，盯着他。

空氣寂靜，房間裏的燈靜靜亮着。

沈明恒揚了下眉，放下手機，手指抵在溫栀的耳畔，凝視她，“你――”

“不想回答算了，反正也不是你的故事，你不會遇到兩個人。”溫栀松開沈明恒躺回去，說道，“我困了。”

“溫栀。”沈明恒把手放在溫栀的臉頰上，捏着她，“我問你一件事。”

溫栀甩開他的手，躺在床上高高的昂着下巴。

女王不高興了。

“不想聽，我想睡覺。”

“你對光的原型感興趣嗎？”沈明恒一直覺得溫栀不會在意，但剛剛溫栀的表現，她在意了，她很在意。

溫栀睜開眼，鳳眸中閃過狠，随即是冷，冷冰冰的看着沈明恒，“我并不想知道你心目中的女神是誰，我不感興趣。”

沈明恒眼中笑意更深。

溫栀掀開被子坐起來，他笑個屁！他很得意嗎！

“你笑什麽？”溫栀打算把枕頭捂在他好看的臉上。

“是你。”沈明恒道，“十四歲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