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青春時光)

“我不會放過你, 你完了。”

沈明恒睡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就沉入了夢鄉。

不放過吧，千萬別放過他, 這輩子都別放過他。

那年他們去看極光，按照行程只有一天, 他們簽完離隊協議就脫離了團隊，他跟溫栀留在原地。他們晚上住一間房, 窗外是寒風，溫栀躺在他身邊。

她睡覺時把臉埋在他的背上，溫柔的呼吸落在他的肌膚上, 十分柔軟。

沈明恒看着腰上纖細白皙的手臂, 她看起來脆弱。那個晚上沈明恒是他父母去世後, 睡的最安心的一次。

他不知道愛情是什麽，他只是很喜歡溫栀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

溫栀看天空，他看溫栀。

溫栀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她起床洗漱換衣服時發現沈明恒拿的是一條紅色長裙, 沈明恒的審美這麽悶騷嗎？溫栀穿上裙子，對着鏡子照了片刻, 十分滿意自己的美貌。

拉開卧室門，客廳裏煎蛋的香氣飄滿屋子。

沈明恒正在煮粥，他穿休閑白色襯衣，袖口随意的挽着，露出一截手臂。他的頭發偏短肅白後頸顯露出來，發茬看起來很硬。

“早上好。”溫栀開口。

“早上好。”沈明恒回頭看到溫栀站在晨光中, 紅裙招搖明豔, 肌膚雪白，長發慵懶的散着, 一如想象的美好。

“我美嗎？”

“美。”沈明恒關火把粥端到餐桌上，注視着溫栀，黑眸溢出了笑，嗓音低沉，“十分美。”

Advertisement

“還有九十分差在哪裏？”溫栀靠在餐桌上，抱臂審視沈明恒。

“一百分的美。”沈明恒停在她面前，俯身側了下頭吻到溫栀的唇上，帶着薄荷味道的輕吻，猶如天鵝絨，輕飄飄的落到了溫栀的心上。

溫栀心滿意足拉開餐椅坐下，她坐姿永遠是筆直，纖細手腕落到餐桌上。她不喜歡喝粥，但沈明恒喜歡，她會遷就沈明恒的口味。

沈明恒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道，“肚子還疼嗎？”

溫栀滿血複活，不想提昨晚的迨隆

她吃着粥，視線往沈明恒身上落。想找到那個少年的痕跡，太神奇了，沈明恒居然是那個人。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沈明恒擡眼看來。

“小哥哥？”溫栀開口。

沈明恒直接嗆住，劇烈的咳嗽。

溫栀愣了下，連忙起身給他倒水，清水放到沈明恒面前。他握住了溫栀的手腕，很緊，男人的手貼着她的肌膚。

沈明恒深邃的黑眸沉靜，凝視着她，“謝謝。”

溫栀端詳他，仔細看他的五官，“我仍然無法相信，你們是一個人，你有十八歲的照片嗎？”

“沒有。”沈明恒松開她的手，往後靠在椅子上，“我那時候，并不好看。”

“那是你自以為是，你那時候也很好看，我是顏控，你覺得我的審美會出問題嗎？”

沈明恒無話可說。

溫栀繞回去，坐到對面，“我拍了你很多照片，我以為可以保存到我們重逢。”

沈明恒沒想到溫栀同樣在意。

“我反對爸媽生二胎，才偷跑去冰島。”溫栀拿起勺子戳了下白粥，她唇角上揚，“回去後，我媽流産了，我背下了罪名。”

沈明恒的目光沉了下去。

“她扔了我的全部東西，包括跟你的合照。”溫栀擡眼看沈明恒，唇角上揚，“我在推特上發過尋人啓事。”

沈明恒并不知道這些。

“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你。”溫栀漂亮的大眼睛有些紅，她轉頭看向滿室陽光，唇角上揚，“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大概，命運給我們開了一扇窗。”

“這是推了一面牆。”溫栀又看沈明恒，“我們去拍張合照吧。”

不是自拍不是手機拍，而是正兒八經的拍照。

“好。”沈明恒點頭，“你把時間表發我一份，我來安排。”

命中注定的人，兜兜轉轉，依舊是他。

沈明恒送溫栀到劇組，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溫栀重新審視這個劇本，修改了一些男女主相遇時的細節，她投入故事，拍攝自然就快。

中午唐钰過來找她，因為昨晚的勁爆消息。溫栀就沒有在劇組吃飯，兩個人找了學校附近的粵菜館，進門後唐钰拉住溫栀，瞪大眼，“真的？”

溫栀點頭。

“難以置信。”唐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無法想象，竟然會有這麽巧的事，難怪你們會這麽快談戀愛！”

溫栀端起茶杯，“我們這次也是一見鐘情好嗎？”

“命中注定的人無論走散多少次，再見依舊會一見鐘情。”唐钰經常在這邊吃飯，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笑着說，“兜兜轉轉還是那個人，你這輩子可能就是他了，差不多結婚吧。”

“愛情跟結不結婚沒有關系。”

唐钰斂起了笑，托着下巴看向溫栀，這句話說的很成熟。

溫栀最近的狀态很好，不是以前那種裝出來的好。她不再冷冰冰，不再每天端着，也不再扮演精美的花瓶。

她柔和了。

“我對婚姻沒興趣。”溫栀拿起手機看到沈明恒發來的信息，問她中午吃什麽，“我叫他過來買單？算是請你吃飯，怕以後沒時間。”

“你們也太摳門了，這家餐廳再怎麽吃，最多一千塊。”唐钰把剛剛點的家常菜全部删除，說道，“我重新點，點他們這裏最貴的。”

溫栀把地址發給沈明恒：“請唐钰吃飯。”

“你把店搬回去都沒有問題。”溫栀放下手機，依舊坐的筆直，但她的眼睛裏有柔和的光，“等你談戀愛，我會吃出十萬塊。”

溫栀給唐钰送的東西向來昂貴，她出手大方，從不計較錢。跟沈明恒談戀愛後，居然會計較這種民生問題。

“你吃出一百萬都行，看我談不談戀愛。”唐钰對這點十分自信，她是個獨身主義，她聽話了幾十年，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活在別人的安排中。唯一的不聽話大概是婚姻，她至今沒談過戀愛。

“談對了戀愛非常美妙。”溫栀轉頭看窗外陽光，這兩天S市天氣都很好，玻璃被映的反光。

“可世上太多顧林朝那樣的人，你敢信？顧林朝那種垃圾在大衆中，竟然算有質量的男人。有錢有貌，女朋友沒有兩位數以上。”唐钰點好菜下單，溫栀不喜歡點菜，她替溫栀安排了，“沈教授是珍稀物種，工作穩定收入也不錯，潔身自好。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惡習，對你一心一意，還能等你十二年。”

“他還是沈家的繼承人。”溫栀嘆氣，“也不是很穩定。”

唐钰怔怔看着溫栀，“你不是說假的嗎？”

溫栀笑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跟她碰了下，“真的，我見過沈家老爺子了。”

“你見過家長了？”唐钰半晌才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真的嗎？”

他們朝夕相處的沈教授，居然是個頂級富二代。這要是在學校傳開，炸鍋了。

“前幾天見了他爺爺。”溫栀跟沈明恒談戀愛不到一個月就見了家長，火速的奔向了熱戀，“沈毅文，他是個很和藹的老人。”

唐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水，沈明恒這不是稀有問題，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獨一份啊。

頂級富二代不花天酒地，不堕落人生。竟然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在大學裏教書，一天寫寫畫畫，過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沈明恒這個人絕了，溫栀也絕了。

沈明恒很快就到了，他拎着袋子和一束花。袋子裏裝着見面禮，是一副名畫，給唐钰的。花是給溫栀，一束白玫瑰。

他在外面向來是彬彬有禮，禮貌有度跟唐钰問好，坐到溫栀身邊。

全程話也不多，偶爾給溫栀剝個蝦拆個蟹。看溫栀時，滿眼都是她。

唐钰跟沈明恒認識也有一段時間，沈明恒在學校看上去很有禮貌，但實則非常冰冷，沒有任何溫度，不參加老師之間的任何團體活動，性格比較獨，不跟任何人來往。他們大辦公室裏的人私底下會讨論，說沈明恒真的是靠實力混的不錯，才華橫溢，足夠有名氣。不然就這個性格，他想升職難如登天。

他禮貌疏離，卻拒人千裏之外。

學校不是沒人追過他，年輕的老師，年輕的學生，表達愛意的方式五花八門。他統一明确拒絕，不暧昧不接受。

所以唐钰一開始都沒考慮過把沈明恒介紹給溫栀，溫栀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她太孤獨了。兩個冰塊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事實證明，兩個冰塊在一起會黏的更緊。

好的愛情可能就是這樣，恰好相遇，一切正好。唐钰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至少現在，溫栀是幸福的。

唐钰忽然就放心了，也許溫栀和沈明恒會成為那個幸運的例外。

吃完飯，唐钰被電話叫走。她爸媽過來S市，讓她去接。她父母這幾年催婚都催瘋了，從唐钰放假就開始催她回家相親。唐钰不願意回去，兩個人找上了門。

溫栀送走唐钰，站在路邊等沈明恒。

沈明恒結完賬快步出門，走了過來，“要開車嗎？”

“走過去。”溫栀今天沒有穿巨高的高跟鞋，伸手到沈明恒面前。

沈明恒握住她的手，兩人往學校走。

放假期間，學校門前這條路理應冷清，但《時光機》的劇組在這裏拍戲，幾家粉絲天天來這裏蹲人。為這邊的餐廳增加了人流量，到處都是年輕男女的身影。

高大的梧桐樹遮出陰影，陽光從縫隙裏落下來，斑駁在路人身上。

兩人牽手走在路上，很安靜，溫栀忽然想到劇本裏也有這一幕。

不過男女主是騎單車。

“你會騎單車嗎？”溫栀轉頭問沈明恒。

“會。”沈明恒說，“你想騎？”

“我不會。”溫栀沒騎過單車，不知道騎單車是什麽感覺。

“我帶你。”

溫栀抱着白玫瑰，轉頭看沈明恒，唇角翹起，“可以嗎？”

“等着。”沈明恒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很快學校的工作人員騎着一輛自行車疾馳而來，急剎在他們面前，“沈教授。”

溫栀：“……”

路邊的共享單車不能載人，沈明恒給送車的人掃了一輛共享單車，讓他騎回去。

“謝謝，麻煩了。”沈明恒接過自行車鑰匙，擡腿上車，他穿休閑白襯衣黑色長褲，筆挺長腿支着地，冷峻的臉染上幾分少年氣，“上來。”

溫栀側着坐到後座，把花放在腿上，翹起纖細白皙的小腿，攬住沈明恒的窄腰，沈明恒的腰十分好摸。

“騎快點，我上課要遲到了。”

單車穿梭在樹影之下，溫栀的紅裙飄了起來，她看着沈明恒的脊背，“你上學時帶過女生嗎？”

“我不騎車上學。”沈明恒看了眼腰上女人的手，“我家有司機。”

沈家怎麽可能讓他騎單車上學？

“你怎麽學會騎車的？”

“我爸教的。”沈明恒握着單車扶手，看着前方的路。他放慢了速度，他是成熟穩重的沈教授，居然會騎單車帶喜歡的女生進校園。

“他們是什麽樣的人？”

“我爸話不多，很有耐心。”沈明恒穿過大門，進入校園林蔭道路，溫栀他們今天在人工湖邊拍攝，“媽媽很溫柔。”

溫栀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是什麽樣，她沒經歷過。

她貼着沈明恒的背，兩只手環在他的腰上，把花放在沈明恒身前，今天他買的花束不大，精致的很好安放，“沈明恒學長，你好。”

溫栀提高了聲音。

沈明恒濃密的睫毛垂下，深邃的眼微彎，嗓音微沉，“溫栀學妹，你好。”

如果他們一起讀書，沈明恒比溫栀大三歲，是學長沒錯了。

“我喜歡你。”溫栀笑着說道。

“我也喜歡你。”沈明恒擡頭看向遠處的光，他所有的渴望，在此刻夢想成真，“像喜歡太陽一樣喜歡你。”

單車穿過校園林蔭，繞過操場。

“我們交往吧。”

“好。”

劇組的人正在休息，轉頭看到林蔭深處，仿佛從校園愛情故事裏走出來的男女主。美好的不可思議，透着夢幻。

長長的道路，筆直的樹木濃綠。俊美的長腿男生騎着單車，風掀起了他的白襯衣，陽光落到他身上，幹淨的十分透徹。後座是個穿紅裙的女生，裙擺落在風裏。

陽光下的青春，美好的讓人懷念過去的時光。

有人拿出手機拍照，這才是校園愛情嘛，看看，多美好的一幕。

單車越來越近，車上兩個人漸入視線。

衆人默默收起了手機，車子的後座是他們兇神惡煞的導演，什麽青春啊什麽美好時光，在溫栀下車面無表情看過來，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