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登基

良妃走得悄無聲息,八阿哥大病了一場。

十二月,康熙帝至良妃靈前奠酒紀念。

康熙六十年,冬。

冬天天黑得早,雍親王府裏早早地就燃上了燈,武寧院子裏也亮堂了許多,堂屋正中懸了一盞四阿哥剛剛賞賜的楠木六角燈,每個角各有一朵木雕玉蘭花組成,花朵上金,花朵底部各有一個金屬挂鈎,清明又做了香袋,挂在那挂鈎上,燈裏一點了火,暖意熏着,香囊裏的氣味便袅袅娜娜地披散了出來。

四阿哥剛一走進院子裏來,就看見滿院子的明亮,不禁腳步微微頓了一頓,心裏湧過一陣暖流,臉上的神情也松了松,只覺得渾身的疲憊都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武寧微笑着迎接了出來,四阿哥順手将她裹在自己的披風裏,兩人進了裏屋來,迎面撲上了一陣飯菜的香氣,武寧幫着四阿哥去除了風帽披風,見四阿哥臉上凍得青青白白,忍不住用手掌幫他摩挲了摩挲。

四阿哥順勢握住她的手,就着這個姿勢,将臉在她手心裏貼了貼,道:“外面冷,別凍了你的手。”,武寧收回手,笑吟吟道:“倒不覺得如何冷,只是爺的胡子有些紮人。”,四阿哥道:“是麽?”,擡手自摸了摸下巴,果然那胡子渣極是紮人,不由笑道:“真是忙得剃面都忘了。”。

兩人在飯桌邊坐下,清明布膳侍候起來,武寧見四阿哥眼下顯出密密的烏青眼圈來,忍不住問道:“爺這段時間是有很多煩心事麽?”,四阿哥筷子頓了頓,咀嚼了幾口口中飯菜,道:“爺挺得住,沒事。”,武寧替他盛了一碗湯,道:“朝堂上的事,妾身是一竅不通,不過爺別給自己壓力太大,萬事還是以身體康健為第一。”,四阿哥點頭道:“說的都是實心話,好,爺記下了。”。

兩人吃完飯,四阿哥照例去沐浴,那水汽弄到了辮子上,武寧讓他躺在自己腿上,手中拿了毛巾一點點幫他吸幹了,四阿哥仰面朝天,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武寧便見他額頭正中川字紋深深,仿佛在夢裏也在思索着什麽,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伸展了手掌,撫在那紋路上。

四阿哥似有所覺,睜開眼見是武寧,笑着拿下了她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輕輕吻了吻,道:“睡罷。”,武寧連忙按住道:“爺,頭發上的水還沒弄幹呢,爺且睡,我幫爺通通頭。”,四阿哥應了,見那燈光刺眼,擡手擋住了,武寧便喚了荷田進來将燈吹滅,荷田看了炕上情景,心裏撲撲直跳,紅着臉出去了。

一片黑暗中,武寧拿住毛巾,将四阿哥頭發裹在裏面,慢慢擦着,又拿了把梳子,細細幫四阿哥梳着,心中默默算着:已經是康熙六十年了……

武寧擡頭望向那窗外,北風刮得愈發急了,枯枝被風吹動着,在屋檐上一道道打着,發出啪啪的聲音。

……

康熙六十一年冬,康熙帝在熱河和南苑行獵之後“偶感風寒”,住在暢春園休息,命皇四子胤禛往天壇代行冬至祭典。十一月十三日淩晨,病情惡化。

暢春園清溪書屋,康熙駕崩,享年六十九歲。

“皇上駕崩了!”。

報喪的是蘇培盛手下的小喜子,沖進武寧的院子撲通就跪了下來,伏地痛哭起來。一院子太監嬷嬷婢女們先是愣了愣,随即都掩面嗚嗚起來,武寧擡手要捂住嘴,又放下,明知故問道:“咱們王爺……咱們王爺……”。

小喜子擡起頭來,滿臉眼淚鼻涕,聲音卻又高又亮:“回武主子,咱們王爺……繼位了!”。

一院子的人剎那間收住了哭聲。

正院裏,福晉被嬷嬷伺候着穿上才送來的白布喪服,雖然還是滿臉的淚水和悲痛,眉梢眼角卻是掩不住的喜意。

去了滿頭的發飾,摘了耳環,戒指,護甲,只插了一根烏木簪,又在耳後小小戴了一朵白色的絨花,臉上的脂粉倒是不敢不擦——畢竟年紀大了,氣色不好,沒層脂粉護着,在四阿哥面前難免覺得心虛。

她薄薄拍了一層香粉,沒用胭脂。

外面布置起了一片白色帷幔,白紙燈籠在屋檐下高高挑起,加上天地間呼嘯的風雪,整個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宋氏、李氏,武寧都已經到了,衆人的眼圈都是紅通通的一片,屋裏低低的抽泣聲此起彼伏,見福晉出來,宋氏又上前扶住道:“福晉節哀!保重身子。”。

福晉用帕子掩住臉,印了印眼角。

紫禁城不見平日裏的紅牆綠瓦、金碧輝煌,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凄怆悲涼的白色,長長的宮牆幽深而安靜,仿佛是溝通人間與幽冥的路途。

康熙入殓之後,王爺、貝勒們都要回家齋戒。各部院大臣則一律宿在本衙門中齋戒。各寺、觀鳴鐘三萬次。

到了出靈那日,七十二人擡着康熙棺木出了東華門。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旗傘走在最前,鹵薄儀仗隊舉着兵器、幡旗緊随其後,然後才是擡棺木的扛夫,在棺木後面是全副武裝的八旗兵士。然後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地走過,天地間全暗沉了下來,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晦暗的風雪中。

過了這最忙亂的一陣子,宮裏派來接福晉等人的車馬停在了雍親王府門前,配刀侍衛們守護在車前,一眼望去,車馬看不到尾,足足占了滿條街。

福晉被人扶着上了車,武寧也跟着上了馬車,她挑起簾子,有些悵然地望着雍親王府,心裏知道從此,自己就将永遠離開這個待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了。

二十多年,那幾乎是一個人生命的一半了。

馬車辘辘地行駛起來,武寧最後看了一眼雍親王府的輪廓,放下了簾子……

車馬絕塵而去。

雍正元年,武庶福晉冊封為寧嫔,居春禧殿。

春禧殿既換了新主,家具、窗戶、門、園中花木全都都要換,武寧搬進來的時候,一院子花木開得正好,放眼望去,姹紫嫣紅開遍……

三年後。

這一日,武寧正被服侍着用膳,蘇培盛匆匆趕了來,道是萬歲賞賜寧嫔娘娘幾道素點心,他站在屋中間唱完了名,後面的婢女們将菜式送了上來,武寧正要下跪接旨,蘇培盛連忙笑道:“萬歲有旨,娘娘不必下跪接旨,奴才告退。”。

蘇培盛走了後,清明将那些菜擺到桌上,菜是極精致的,還冒着熱氣,只是她方才用得多了,這會已經吃不下什麽。

清明笑:“也是萬歲對娘娘的心意。”。

武寧笑了,她明白清明的意思:桌上的點心雖然插着禦膳房的牌子,可一看就知道是昔日雍親王府裏專門負責給她做點心的大師傅做的,武寧洗幹淨手,拈了一塊送進嘴裏嘗了嘗,果然還是原來的味道。

“萬歲今天回來,留道不那麽甜的點心當夜宵吧。”,武寧放了筷子。

到了晚上,胤禛果然來了。

武寧蹲身請安道:“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胤禛應了一聲,一只手扶着她起來了,武寧只覺得胤禛手裏冷濕濕得全是汗,不由得道:“皇上,方才走得急了麽?”。

胤禛搖頭。

汗多,氣虛?

來不及多想,武寧趕緊伺候他換衣洗浴,胤禛匆匆吃了幾口飯,便對蘇培盛道:“拿來。”,又往武寧的書房走去。

武寧這才看見,蘇培盛帶了一疊折子過來!

“好幾天沒看看你,可又積下了不少折子。”,胤禛解釋:“別的那幾院多少還有孩子陪着,朕怕你孤單,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武寧抱住他的胳膊,眼睛輕輕眨了眨,低下頭,覺得有淚意湧上來。胤禛察覺到了,輕輕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她後背道:“爺不過是随口說說,乖啊。“。

胤禛這段時間顯然是累得脫形了,便衣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只有肩架子還撐得起來。

奏折堆了一桌子,左手邊是看過的,右手邊是沒看過的,筆墨紙硯放在前面,胤禛就埋頭在這兩疊折子山中。那文折有的是滿文,武寧看起來更覺得和天書一般,眼看着西洋鐘已經走到了十二點,胤禛回頭,訝然見她還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便道:“怎麽還沒去睡?”,武寧應了一聲,起身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胤禛,見他微笑着看着自己,又道:“聽話,朕一會也來。”。

這“一會”轉瞬就到了夜裏三點。

武寧正睡得迷迷糊糊,恍然間便覺得身邊有人扯開了被子,輕手輕腳地躺了下來,她不用睜開眼,光聞着那熟悉的氣味也知道是誰,那人伸臂将她攬進懷中,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沉重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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