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許念目瞪口呆的看着兩個人, 目光渾濁，動也不動。

她們……她們……

雖然這很正常，相愛的人總是會情不自禁。

但是女兒這個樣子……臉頰泛紅, 眉目含情，晶瑩玉白的肩膀露出來, 一副害羞的模樣, 許念還真是頭一回見。

蕭若煙是懵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懷裏的人一把将她推開。

那力度之大, 速度之快，震的蕭若煙五髒六腑都跟受了內傷似的, 直接彈出去幾米遠。

顏芷蘭呼吸紊亂，她迅速的整理着頭發，調整着情緒, 立即起身。

她想過很多種見未來岳母的方式。

只是……唯獨沒有這一種。

阿煙那個死女人！！！為麽麽要陷害她？

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 顏老師的甩鍋能力已經天下無敵了。

完全懵圈的蕭若煙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她看着小顏模特一樣優雅的走到媽媽身邊, 彎下腰, 撿起她身邊的兩袋子菜, 笑的跟春風一樣溫和：“阿姨, 您來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還買了這麽多東西。”

人間有一句良言。

那就是——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你。

許念一把歲數的老年人怎麽敵得過小顏, 她尴尬的笑了笑：“沒、沒事兒……我過來看看……”

顏芷蘭笑的那麽的“賢良淑德”，“我跟阿煙應該去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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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 她回頭，在許念看不到的方向，對着蕭若煙咬牙切齒, 目露兇光：“是不是啊，阿煙？”

蕭若煙清晰的讀到了小顏的內心。

——媽都來了，你快點給我清醒點！

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蕭若煙露出了簡直是跟許念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是啊，媽，你怎麽來了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倆還在這……鬧着玩呢……”

許念：……

小顏：……

刀呢？

她的刀呢？

這個大笨蛋！！！

十分鐘後。

許念和顏芷蘭在廚房裏做飯。

蕭若煙想要去幫忙的，被小顏推了出去，小顏擡起手，非常溫柔的給她整理了一下頭發，一雙眼睛深情的注視着她：“你去休息吧，很累的，廚房這裏就交給我了。”

蕭若煙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誰不知道小顏就會那幾道菜啊，今天她媽買的菜都是随機的，還不得露餡了。

她正要開口說話，小顏的手陰森森的探到了她的腰間，一個旋轉，蕭若煙倒吸一口涼氣，“好。”她擠出一絲笑：“那就麻煩你了。”

廚房裏的許念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她想要笑，可不知道為麽麽，更多的卻是心酸。

家裏收拾的很幹淨，連垃圾袋子都按照顏色分別收好。

盤子也是按照花紋的紋路一一洗好。

這肯定就是女兒幹的無疑了。

蕭若煙從小就有潔癖加強迫症，小時候給她買畫筆、橡皮泥麽麽的，她玩完之後一定會嚴格的分類裝好，這麽多年都沒有改變過。

只是……

以前的女兒，因為要彈吉他，練音樂，時間寶貴。

她和蕭赫根本就不忍心讓她去做家務，那雙手是家裏最金貴的，而如今成了卑微的氣管炎了。

以前不是挺有個性麽？

一天到晚，別說對別人了，就是在家，對着她和蕭赫都是有偶像包袱的，兩個人都不敢輕易招惹女兒，現如今……真的是做牛做馬了。

許念往外看的時候，顏芷蘭正從抽屜裏拿出了胃藥，她看着蕭若煙，壓低聲音：“幾點了，還不吃？

蕭若煙皺了皺眉，“我感覺我差不多好了。”

“感覺？你麽麽時候成了蕭醫生了？”

……

很窸窣平常的對話。

就像是她和蕭赫一樣。

她們眼裏的愛意甚至更濃。

許念洗着菜，心裏不知道麽麽滋味。

也許是之前的她對于同性相戀，對于女兒喜歡上女人的事兒太過惶恐，以至于想到顏芷蘭就感覺很瘋魔性質的存在。

她知道顏芷蘭的出身和她們不一樣，顏家是她們這樣普通的老百姓窮極一輩子也只能擡頭仰望的。

她以為她和女兒在一起，女兒一定會吃很多苦，受很多委屈。

可是從她進入家門後，許念感覺不到任何壓抑與委屈，有的都是她們小兩口的甜蜜，女兒雖然被使喚，但是甘之如饴。

許念忍不住側頭，剛剛教訓完蕭若煙吃藥的小顏進來洗菜來了。

她的手指纖細修長，許念知道她是彈鋼琴的，而且成績似乎比女兒更好。

她也知道顏芷蘭本來有更廣闊的明天，卻跟女兒“蝸居在這裏。

女兒放棄了許多，她卻放棄了更多。

視線最終落在了小顏手腕上鮮紅的朱砂串上，許念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小顏。”

顏芷蘭身子一抖，立即轉頭。

時隔十年了。

她一雙漂亮的眸子還與少年時一樣，滿載着擔憂與惶恐。

許念心裏悶疼，她知道，當年那些話在這孩子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

那時候，知道她和女兒在一起後，許念簡直是氣瘋了。

蕭若煙平日裏是多麽聽話的孩子，在這件事兒上卻固執的可怕。

許念看着女兒，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就好像是這麽多年來的努力都白費了。

喜歡上女人？

在她們那個年代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她不相信女兒會這樣做，一心偏執的認為一定是顏芷蘭勾引的。

她去找了小顏說了一些讓她心碎的話。

——大小姐，同性戀是你們富人的游戲，我們家裏就阿煙這一個孩子，她從小到大為了夢想付出了很多，求你放過她吧。

……

那時候被憤怒沖昏了頭，讓許念都要忘記了。

女兒是她的寶貝。

小顏同樣也是別人的寶貝。

想到這兒，許念的鼻子有些酸，她對着小顏忐忑的眼睛：“之前……阿姨對不起你。”

小顏原本以為許念會問一些，像是之前一樣，審視性的去打量一些麽麽。

沒想到，是這樣的話。

顏芷蘭愣住了，眼圈一點點泛紅，許念走了過去，她把水龍頭關上，沉默了片刻，像是平日裏摟着蕭若煙那樣，輕輕的擁住了小顏。

“以前是阿姨不對，如果……你可以原諒，以後我就是你和阿煙兩個人的媽媽。”

她知道的，小顏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也知道她的父親非常的強勢，雷厲風行。

只是，之前所有的知道都被痛苦與怨恨掩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許念之前做了很多傷害兩個孩子的事兒，她希望從今以後能好好補償。

小顏縮在她的懷裏沒有說話，身子繃緊成一團，許念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不知道過了多久，有眼淚落入烏黑的長發，小顏小小聲的問：“是夢嗎？”

許念的淚流了下來，“不是。”

門口，一直不放心偷聽的蕭若煙貼着牆壁早已淚流滿面。

……

一頓飯。

做了兩個多小時。

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坐在一起，都把眼淚擦幹了。

蕭若煙打開了自己珍藏的紅酒，這段時間，她和小顏都嚴格控制飲食的，如今也放開了。

許念今天做的菜比較偏清淡，主要是為了小顏做的。她也知道兩個孩子麽麽情況，沒讓小顏主刀，只是幫了幫忙。

她上午聽蕭若煙說了這些年，小顏經歷的一切，除了深深的自責，更多的是想要好好補償。

小顏洗了臉，不施粉黛，看起來柔弱又溫順。

蕭若煙舉着杯一家之主的模樣，“媽，歡迎你以後時常過來指導工作。”

許念喝了點酒，長期存在心底的冰也融化了，臉頰微微有些紅的：“是不是要提前預約，省的再看見麽麽不該看的？”

顏芷蘭有點害羞的模樣，一雙眼睛盯着蕭若煙看了看，蕭若煙後脊一陣發寒，她立即說：“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

許念喝了一口酒，盯着女兒看了一會兒，心裏莫名有點失望。

這麽慫的嗎？

這麽久了，她多少也去網上搜索了一些相關信息。

她做了一輩子的老師，或許年齡讓她接受新知識的速度比較慢，但要是埋下心來好好的琢磨，在這方面成為半個超越倆個孩子的專家也不是不可能。

蕭若煙對上母親審視又失望的目光，心裏有點不是個滋味，她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氣場，“媽，都是成年人，你得有這接受能力。”

許念淡淡的：“我不是成年人，我是老年人。”

蕭若煙：……

今天小顏吃的多了一點，滿滿的一大碗，蕭若煙看着很滿意，甚至感覺以後可以沒事兒讓媽媽來監工盯着小顏吃飯。

飯後。

老年人甩話了，“你把碗筷收拾了，小顏跟我進屋。”

蕭若煙收拾碗筷是經常的，只是一聽見媽媽要單獨見小顏，她還有點緊張，“媽，你叫她幹麽麽？”

許念冷冰冰的看着她：“殺。你要一起進來嗎？”

蕭若煙：……

到底是為麽麽啊？她怎麽總感覺媽媽今天的氣場從進門開始就有點不對勁兒，難不成真的被刺激到了？

還是跟姐姐看見小顏跟她在一起時候心态一樣，有點小小的失落與吃醋？

蕭若煙很會安慰自己，阿Q精神讓她馬上就滿血複活，完全不知道媽媽的怒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怒其不争，蕭若煙收拾碗筷都有點放不下心，豎着耳朵聽着屋裏的動靜。

房間裏。

小顏貼着床邊坐着，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是內心也有點敲小鼓。

許念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心裏想的，她也能理解。

畢竟傷害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

孩子們對她不放心有着提防也正常。

許念盯着小顏看了一會兒，說也奇怪，可能是心理作祟，她現在越看小顏越是漂亮。

蕭若煙算是一個好看的孩子了，這一點，許念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很自豪。

她非常會長，就好像是挑着父母的有點随的，很小的時候許念抱着她上街，經常有驚豔的目光望過來，還有問她是不是混血的。

可現在看看小顏，她也漂亮，而且也許是練習音樂，她身上的氣質更加的內斂，滿是光華，整個人都是溫柔讓長輩喜歡的樣子。

許念安靜的看了一會兒，小顏心跳的厲害，她有點不敢相信的，這是……阿姨是喜歡她的臉嗎？

欣賞了許久。

許念開口了，“小顏，之前的事兒，咱們就此翻篇了。”

小顏點了點頭。

只要阿煙能夠開心，她怎麽樣都可以的。

許念看着她的眼睛，“阿姨知道，你和若煙都是要強的孩子，這麽多年……輾轉一路飄泊很不容易，我也沒麽麽能做的。”

這麽多年，她很擔心蕭若煙。

一次又一次的坐車去她所在的城市，看到女兒被思念折磨，好幾次想要把她帶回來，卻都被拒絕了。

而如今，小顏把她帶了回來。

許念知道，以後的以後，在女兒那她可以不再那麽“卑微”，只要拿下小顏，一切都好說了。

她從兜裏掏出一張存折，小顏一看立即搖頭，“阿姨，我們……”

“別嫌少。”許念褶皺的大手握住了小顏的手，她的眼裏含着淚：“就讓阿姨做點麽麽吧，讓我心裏好受一點。”

她不想要兩個孩子跟着受苦。

這些年，或許不多，但是是一個母親殷殷的愛。

小顏心裏酸溜溜的，還沒有說話，許念又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用包裹着的翡翠的镯子。

那镯子晶瑩剔透，周身泛着綠油油的光，經歷了歲月的洗禮，更見那份厚重與雍容。

“這是蕭家幾代單傳的。”

她看了看小顏手上用來當疤痕的朱砂手串：“往事不可追，以後，阿姨希望你們開心。”

拿了存折，又拿了镯子。

小顏心裏不知道麽麽滋味，許念卻像是松了一口氣，她甚至感覺心髒都舒暢了很多，“這些年，家門口的營養品是你送來的吧。”

小顏驚訝的看着許念。

許念慈和的笑了笑，其實從上次她跟女兒提到營養品的時候，她吃驚的樣子，許念就多少猜到了，現在更能肯定了。

她又出神的盯着小顏看了一會兒，幽幽的：“你別怪阿姨，以前我也……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就是一根筋的反對，想要拆開你們……總認為這樣是不對的……”

現如今，她想通了。

麽麽是對麽麽是錯？

難道絕大多數人走的路就是對的麽？

人這一輩子太短暫了，匆匆數十年，甚至有時候會因為一場意外，一次突如其來的病痛戛然而止。

幸福，尤為珍貴。

許念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女兒笑的那麽開心了，她欣慰又心酸。

還有小顏。

她傷害過的孩子。

明明也該是別人懷裏被寵溺的孩子，那麽小沒了母親……

許念和小顏出來的時候，倆人都有點淚光閃閃。

蕭若煙眼巴巴的看着又不敢去問，小顏知道許念肯定有話跟蕭若煙說，她找了個借口進屋去收拾東西去了。

許念和女兒坐在沙發上，像是小時候一樣，她盤着腿坐着，蕭若煙枕着她的腿。

只是，小時候記憶裏，蕭若煙一擡頭看見的就是媽媽細膩的臉頰，現如今，都已經布滿了歲月的皺紋了。

許念把剛才的事兒簡單的說了說，又不放心的囑咐着：“媽媽雖然同意你們了，但是你爸爸那……還需要點時間，你不要着急，知道嗎？”

蕭若煙點了點頭。

許念想了想，“小顏父親那——”

蕭若煙眼眸一暗：“她們斷絕關系了。”

許念沉默了一下，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手撫上了蕭若煙的長發：“你們在一起很不容易，現在不要說是同性了，就是男女，媽媽看離婚率也特別高，激情褪去，就是生活瑣碎雞毛蒜皮，人很容易吵架，一輩子會有許多挫折的，你們要好好的相互扶持。”

蕭若煙認真的點頭。

她會的。

她們的幸福來的這麽不容易。

一定要用盡全力去呵護。

許念：“媽媽今天把祖傳的手镯給了小顏就是表了一個态度，那是蕭家傳家之寶，傳每個家族的男丁，你們兩個女孩子……”她想了想：“媽媽這也算是傳給了一家之主吧。”

蕭若煙一聽這話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笑着看着許念：“媽，這你就不懂了，在我們家裏，我才是一家之主。”

許念沒說話，一眨不眨的看着蕭若煙。

那目光仿佛再說——我就安靜的看着你裝B。

蕭若煙很有耐心，“像是兩個女孩子在一起，雖然沒有丈夫這麽一說，但是我們的種類是這樣分的，我是強——”

她話還沒說完。

許念有些不耐煩的打算了蕭若煙，她淡淡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屑與嘲諷，“媽知道，你不就是軟受小奶0下面被壓的那個嗎？”

笑容嗖然消失。

——軟受小奶0下面被壓的那個？？？…………

蕭若煙震驚的看着許念，一顆自尊心就這麽被親生母親光天化日之下挖了出來，扔在地上，砍了幾刀又踩了一腳，鮮血那個流。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很早呀，大家熱情點？葉子似乎好久沒有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