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兩個月後。

M坐在電腦前，打了幾句，停頓敲了後退鍵，又再繼續，如此周而複始了幾次，她最後終于停下了動作。

“你還覺得邦德還活着嗎？”M将電腦屏轉向斯嘉麗，“這份東西，你覺得我應該發出去嗎？”

M拟的是一份訃告，內容是宣布了邦德因公殉職。

“兩個月了……”

離邦德中槍已經過去兩個月了，而到現在為止，關于邦德，還有那個被搶走的硬盤，都沒有一點消息。

“你還相信邦德還活着？”Q看到了M發出的公告，“可是M這是要……”

“按照軍情六處的規矩，邦德的住處會被拍賣，包括所有其中的個人物品。威士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幫我把他的東西，包括公寓，都買下來。”

“然後呢？”

“什麽？”斯嘉麗不明白威士肖的意思。

“我是說，買下來之後呢？你打算住進去？”

“我現在和M住在一起。”

住進去嗎？怎麽可能。

自從伊斯坦布爾的據點丢失了那個硬盤，邦德中槍失蹤之後，斯嘉麗就搬到了M家裏。雖然本來兩人的房子也是相通的，不過幾分鐘的路程，但M考慮到邦德殉職的事情，她堅持讓斯嘉麗和她同住。

她這個女兒，什麽都壓在心裏，然後壓抑到崩潰邊緣，才會爆發。就像她對她的埋怨，對父親的悔恨，她對邦德用了多少感情，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她這個母親更了解。雖然——

除了已經離世的丈夫，沒有人覺得她是在意這個女兒的。

Advertisement

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她的确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人生裏會有一個女兒，也一直覺得兒女對他們這樣做情報的人來說是一種累贅。她的确不曾在意過她的女兒，只是那個時候，她還會在家裏擺着一家人的合影，在皮夾裏夾上一張女兒的照片，再後來，有人從她那裏偷到了那張照片，找到了她的女兒。

用十個特工換她的女兒，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出來。所以當機立斷地，她選擇了放棄。

當說出“不接受對方提出的條件”時，她只覺得心裏面疼得厲害，那一刻，她才發現，她的女兒，和那些孤兒的特工不一樣。她們身上流着一樣的血，她們一起時刻相伴着度過了十個月，她忍受着那麽大的疼痛讓她出生，看着她從只會哭鬧的小孩子慢慢地咿呀學語，蹒跚學步，會在她回到家的時候，撲到她的懷裏，甜甜地叫媽媽。

“她是你的女兒，你就這麽放棄了她？她的價值是十個特工可以衡量的嗎？就算是，那就找那些資質差的，對方并沒有點名道姓，我們随便給他們十個人就可以換回斯嘉麗了。”

M還記得，當時，蒂亞戈第一個對她的決定提出了質疑。

十條命，換一條。她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那就我去救她。你明明那麽在意她，為什麽要放棄她？”

M并不想放棄自己的女兒，但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後來，是蒂亞戈帶着人救出了斯嘉麗。

當時，蒂亞戈是她最得力的手下，外勤他并不擅長，但那一次，是他找到了斯嘉麗，并帶着人救了她。

見到女兒的那一刻，M從來沒有那麽控制不住感情地抱住那個小小的身子。因為被虐待的原因，她的渾身冷得跟冰塊一樣，眼神也木木的，找不到焦距，好在，雖然那場綁架讓她留下了生理上的疾病，但她卻重新站起來了。

M銷毀了所有斯嘉麗的圖片，秘密叮囑蒂亞戈教她本事，喝令她再也不可以叫她媽媽，只能叫MADAM，或者——M。

丈夫看到M對女兒的冷淡和嚴厲，只有更疼愛斯嘉麗，這些她都看在眼裏，包括女兒那麽努力地想尋求自己的認同，還有對自己的埋怨，她一直都知道，但除了給她無條件地信任，她什麽也給不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M循聲向門口看去，斯嘉麗正在玄關換鞋。

“我以為你和Q一起吃飯會很晚回來。”她收起了手中的盒子，深呼吸了一口，緩和了不自然的神色，将盒子鎖進了保險箱。裏面都是一些嬰孩的用品，都是她的丈夫收拾了留下的，“訃告我發出去了。”

“我看到了，”斯嘉麗發了個信息告訴威士肖自己平安到家的信息，“他的房子什麽時候拍賣？”

“你打算買下來？”M是知道自己丈夫将所有財産都給了女兒的，所以她一句話就猜到了斯嘉麗的意圖。

斯嘉麗沒有否認：“威士肖認識的朋友多，我拜托他請朋友幫我拍下來。”

“斯嘉麗，兩個月了，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聽到死亡這個詞，她的神情并沒有什麽波瀾，一如既往地平靜，“我只是不想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都沒有。就像……如果中槍的是我，你會拍賣我的房子嗎？”

M定定地看着斯嘉麗，沉默了很久：“我會。”

斯嘉麗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盯着M，想要從她身上看到一個為什麽，M卻轉過身，避開了她的目光。

倒了一杯水，M抿了一口，狀似随意地開口：“按照軍情六處的規定，我會拍賣你的房子，但我會買下來。”

說完，她回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但這一夜，M卻沒有睡着，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她起身披着睡袍又重新去倒了一杯溫水，卻在路過斯嘉麗房間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鬼使神差地，她輕輕旋轉了門把手，打開了她的房門。

“誰！”幾乎是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的同時，斯嘉麗就條件反射地從枕頭底下掏出了槍，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待看清是M後，她重新将槍收了起來，“你怎麽到我房間來了？”

M沒有說話，她從來不知道，斯嘉麗的睡眠竟然這樣淺：“沒睡着嗎？”

搖了搖頭，斯嘉麗卻沒有開燈。

M注意到，她的眼角，還有淚痕。

“今天陪我睡吧！”

斯嘉麗今天的反應讓她突然意識到，她們之間的母女關系，是需要修補一下了。尤其是，現在的斯嘉麗，除了足夠自保，還能保護她。

“YES，M。”

斯嘉麗從來不叫M為MADAM，因為M可以有很多代表，其中一個就是MUM，而MADAM，僅僅只有一個意思——與MUM無關。

“一直睡這麽淺嗎？”M是知道像邦德他們即使是睡覺也要保持極高的警覺，但像斯嘉麗今天這樣只是一點輕輕的地毯摩擦聲就能吵醒的情況，卻是很少有。

嘆了口氣，斯嘉麗将槍放在枕頭下面：“我和威士肖讨論過，我們一致覺得這次的事情，針對的目标是你。”

“不，”M搖搖頭，“不僅僅是這樣，斯嘉麗，你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對不對？”

從M的眼神中确認這不是試探，而就是一句肯定，斯嘉麗選擇了承認：“是。”

“你的懷疑對象是蒂亞戈.羅德裏格斯。”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像都不希望M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