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本以為是玩養成】

吳朝和林翹毫不猶豫的齊齊選擇了翻牆而過。

以前在大學時嫌棄寝室網速太慢,外頭通宵或者鬼混再回來時這種事也沒少幹。

所以可謂是配合默契動作麻利的就翻進去了。

裏頭真的是空的——徹徹底底的空。

有些封閉起來的教室透過窗戶能看到窗角處密密麻麻藏垢厚塵的蛛網。

林翹可能是看出吳朝情緒有些低落,索性也不再拉着他東抻一頭西望一眼的逛游,直接将他往外拖,邊拖邊寬言安慰他。

後來開車又繞着周邊幾個仍屹立不倒的小型超市問了問,才得知這所學校是一年前才搬了的,搬到郊區去了,那裏地兒更大更敞亮,最主要的是更有利于學生學習,郊區還絕了那些走讀生仍可“放養”或者少讀書的心态。

林翹聽聞奸笑了句還好生的早,吳朝到沒對此多作表态。

他的注意全放在——還好,還好這一處記憶是真實存在的,沒再讓自己産生一種虛拟與現實無法分清的混淆之感。于是這才得了些許寬慰。

回來的路上林翹也尋思着,老話都說再一再二無再三,吳朝碰壁這麽多次,下一次一般是不會了,不然這人品是得有多差啊。再加上難得他還能記得初中的路,遠又怎麽了?這不是開車來的嗎!于是一個勁慫恿他再接下去找找看。

吳朝這人心情好的時候耳根子特軟,架不住他這麽軟磨硬泡,更何況林翹這些話都說在點上,搞得吳朝也确實有點心動。再說了,自己在這出苦力當司機,他林翹完完全全就是個觀光客一樣在賞景兒,累也累不着他。吳朝覺得心裏頭不會過意不去,耽誤他太多時間,于是最後還是聽他的話去了。

結果那學校一半還在,一半已成廢墟。

成廢墟那部分是個實驗樓,吳朝清楚的記得,自己中考實驗有門根據顯微鏡作圖的題扣去了一分。

原因是他沒拿鉛筆畫的。

那一刻作為最後一個出了這陰暗幽冷實驗樓的好學生,所有老師都向他投來詢問般的不解目光。

——大概都以為他會是第一個拿滿分出來的。

忍不住臉有些發燙,頭也微低。

他一直是個自我要求十分嚴格的人。

這一分扣得他簡直不甘心。

這麽多年了,很多老師面容已經記不太清了。

可是那個唯一在層層分數之中,關心他為何出來這麽晚的老師他卻記得清楚。

這些年他記憶有的時候清晰無比。

可有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成了游戲中的一個,他是個虛拟的人物,植入了虛拟的記憶,所以活的……

活的才有這麽多記憶斷點。

但那個女老師溫柔的嗓音,溫和的面容,他卻記得一清二楚。

除了一點也想不起來她叫什麽,是教什麽的,自己又為什麽當初沒要到她的聯系方式。

那天他怎麽把林翹送回來的記不清了。

只記得自己在開車慢悠悠往家回的時候,一路上就造出了一整盒煙。

今天也是這樣。

明兒就大年三十兒了。

心裏頭還壘了好多事沒處理的完。就像是年後想要正常推出這款游戲app,好多第三世界處原本略微血腥暴力的副本統統都要以q版可愛賣萌麽麽噠的形式改好,工作量絕不是林翹大年初一趕回來,其他成員初五上班一起加班就能搞定的事情。

作為“開花組”的核心成員之一,現下,他有點不想開花了,心裏頭煩悶,沒那個心情繼續“欣欣向榮”。

忍不住又燃了支煙,吳朝輕輕用舌頭卷住了,還沒往嘴裏勾着吸一口就又碰上了紅燈。

還是在這個路口,前行百來米下了天橋往左拐,就能從小路快點趕回家了。

似乎是嫌棄眼前煙霧缭繞的太濃,他怕冷開的空調又沒能開窗,此刻被這煙嗆了眼,便趕緊的用皮手套将煙從嘴裏拔了出來,同時不忘猛吸一口,過心入肺的放松一會兒。

就這麽一個懶洋洋單手扶着副駕駛椅背靠了後的姿勢,他一側眼,忽然看到旁側花壇的冬青動了動。

一只身上有奶黃色斑紋的小白狗豎着倆尖尖的耳朵從冬青叢裏拱出來了。

過了會兒又拱進去了。

然後那堆低矮的常綠喬木又微微的動來動去。

吳朝看了會兒竟覺得挺萌的。

除了眼神略微有些職業病的就着這花壇景觀在心裏粗略分析了一下縱橫比還有顏色配搭,不消多時就只知注意着看那冬青搖搖擺擺,眼神也十分專注的盯住了其中某個位置,看到了尖尖的小白耳朵在萬綠從中一閃而過。

過了會兒,連最右側的那冬青都一起跟着動了起來。

後頭突然響起幾聲刺耳的喇叭響,吳朝忙一回神,索性過了這路口驅車往旁邊這花壇停靠。

他這剛一下車,立即就有一雙尖尖的小白耳朵從冬青叢中插了出來,爾後又像是猛力的扭了扭頭,兩個毛絨絨純白的短前肢先伸了出來,接着是壓踏下來的白背,再是圓滾滾的小屁股。

吳朝的眼睛微微一眯,又猛的吸了口煙。

這只尖耳朵小土狗一屁股在花壇旁邊拍定,仰起頭來眨也不眨的望着吳朝。

他也是這麽一下車,站的近了些,才發現這花壇中還有兩只小狗,不過都小小的,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孩子,旁邊還有個小鐵碗,裏頭有些殘羹冷炙。

忍不住眉頭一蹙,吳朝随即下意識擡眼向周邊掃視去,就看見這花壇下面有一家店鋪,仔細一看不要緊,竟然是家賣壽衣的。

也是,旁邊就是個大醫院,在醫院旁邊開壽衣店算他賺錢有道。

吳朝過去敲了敲門,生怕人家大爺一拉開門就沖他來一句你買衣服啊?

于是忙先溫和的開了口,“大爺,門口那三只小狗您養的嗎?”

“沒得喲沒得喲,流浪嘀,看着可憐,給口飯吃。”

吳朝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于是又更加和善道,“大爺,您要是不介意,這三只小狗我抱回去養着了呗?大冬天的,看它們住花壇裏,怪冷的也。”

“嗳呦,看看有嘀病沒,又不是我養嘀,拿去吧,拿去吧……”

得了肯定的回答吳朝也不再多話了,笑了幾下就将門給他拉好,走出去了。

倒不是他喜歡多事,就是前幾天橋下那只,他沒能及時拾掇好它的屍體,但總歸是自己瞧見過的。

于是心下就老是個疙瘩。

生怕這三只一不小心也走了那只小狗的彎路,畢竟這裏離前面就百來米遠,很容易就溜過去,別一不小心再被軋死什麽的。

再說了,他那堆垃圾袋和一次性手套都還沒派上用場,不想拿回家去,扔了又怪可惜的,一直放在車裏也挺別扭。

有選擇強迫症的吳朝果斷決定就在此時,要把這些道具派上用場了!

就像是自己在游戲裏設定着撿了威猛高大的召喚獸一樣,需要黑塑料袋加一次性手套對它們進行捕捉!

——大概就是這種心态作祟,就是這種吳朝在游戲裏設定着什麽都希望派上用場,所以他此時才覺得自己必須得把這幾只小狗捕捉到自己兜裏一樣非要不可。

實際就幾只小土狗罷了,要不是有自己這麽善良的“游戲精神”作祟,吳朝覺得自己可能連管都不想管。

本來是想在皮手套外頭再套一次性手套的,因為吳朝覺得興許這只狗媽媽對他有些許敵意,不過等着他先将煙摁滅了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再戴好了手套像個變态一樣的蹲下來小心翼翼靠近它的時候……

這貨竟然主動向他跑近了兩步,爾後又是一屁股拍在了地上,坐着仰頭瞧他,并沒搖動尾巴。

那個……他以前聽人說過,小狗向你搖尾巴是表示愉快的意思。

可這只……沒有搖……雖說很淡定的湊近了自己……那這代表它是喜歡自己呢,還是不喜歡呢……

吳朝原本很主動伸出的手也随着腦海裏冒出的這些疑問,明智的頓住了,心下孫子兵法連帶着三十六計都一起過了一遭,他覺得不能“擒賊先擒王”了,擒住它的小崽子,說不定它就能淡定的跟着自己走。

而且小的也沒殺傷力。于是吳朝慢慢起了身,又向花壇中間走。

那兩只小奶狗已經凍得渾身瑟瑟發抖,或者用個更貼切的詞兒——抽搐。

吳朝回頭又看了眼那只略微大點的,發現對方跟倒是跟着自己過來了,可還是沒搖尾巴。

又尋思了下自己這褲子夠厚實,也不貴,一會兒一旦叫它咬破了,應該也傷不到自己。既然眼下防禦值能夠抵擋住它的攻擊……

那還猶豫什麽?!

吳朝單臂一展,将這兩只小的,一看攻擊值就為0的全勒懷裏了。

打開了後門将兩只小的放到了自己那床本就打算報廢的純白棉被上,吳朝開着車門回頭看那只略微大點的。

此刻就見它默默從自己腿側擠進來了,爾後兩條前肢一搭,奮力的往上一蹦跶。

第一次還沒蹦跶上去,第二次還不待吳朝彎腰幫忙,就猛的一躍跳上去了,好像生怕把它落下似的。

吳朝這輛車是款越野型的,雖然當初買的時候林翹一個勁的吆喝着讓他不要買這種,說他那麽斯文的人不适合這種。

吳朝淡定的透過微反光的墨鏡瞥他,心說哥粗野在心裏你他媽懂個屁。

最後還是選了這款車型,于是……底盤就稍微有點高。

吳朝很享受那種一屁股坐上去能壓塌底盤的厚實感,雖然這一點他自己從沒單人辦到過。

林翹的老爹倒是有次辦到過了,特富态一老爺子,近二百來斤,跟個財神似的,見誰都笑眯眯。

吳朝第一次覺得自己會被個男人,還是個老男人的笑容蠱惑。

那年大年三十兒他跟林翹他們一大家子人一起守過歲,尤其是見着老爺子還給他也包了個紅包的時候,看着他那喜慶的笑,他就差沒激動的也緊跟着一磕頭喊聲爺爺了。

當然,今年是沒什麽指望了。吳朝也就去過那麽一次,後來就有些不好意思。

林翹家裏是有個家族企業,自然一大家子人也多,說白了無論是年三十還是平日,他老林家人都不算少。多他吳朝一個外人不多,少一個也不少,那年夜飯擺的都跟流水席似的,可吳朝尋思着,好歹走動的都是他林家的人,自己說不過去。

再加上還要忙年後游戲上市的事,吳朝心裏頭一直挺堵的,今年也就又推辭掉了。

忽然弄幾只小動物擱家養着散散心,讓自己別成天一回家就知道開電腦,一開電腦三餐就永遠沒正點,一沒正點就會越來越頹廢越來越消瘦。

直至站在寵物醫院一邊讓獸醫給這三個小家夥檢查身體以及進行清潔工作,吳朝站在一旁的鏡子面前,看着鏡中穿着一套黑的自己,越發覺得自己就快活成條狗了。

等着一切手續都辦齊了,這三個小的也挨個挨完了針,吳朝抱着倆牽着一個往車上走的時候,才漸漸尋思過不對味兒來。

欸……怎麽說好呢。

怎麽……竟然沒有一個哭鬧的呢。

那倆小的吃飽喝足挨針的時候就跟睡着了沒啥兩樣。

反倒是吳朝,在一旁緊張的汗都涔了一背,就怕它倆一會吱哇亂叫。

這個,原本就想搞一只養着……

這突然又附贈了兩只……萬一鬧哄開了……他工作又是個需要靜心的活兒……不然靈感全叫狗吠沒了怎麽辦。

于是起先還很是怕了會兒。

結果發現連這只大的都不叫,吳朝起先還挺樂呵,尤其是對床摁着了一個叽哇亂叫的吉娃娃,抱它來的是個肚子大的都快把西服撐開了,脖子上挂着大金鏈子的中年男人。

吳朝當時還特別二五八萬的沖他挑了挑眉頭。

可真等着開車往家繼續行駛了,車上這三只小家夥也一聲都不叫……連點聲息都沒有……

吳朝好幾次忍不住擡眼瞟他剛換的那個防炫目後視鏡,試圖看出點異樣來。

可無非是看到這條略微大點的護着了這兩只小的,身子一彎,将它們都圈在了懷裏。

哦對了,剛才他察看了這三只小狗的體檢報告。

三只……有一只是母的。

可惜不是這只大的,是那只最小最弱,弱的快要挂了的。

三只雖然都沒有病,但是那只最弱的身體狀況十分糟糕。

可是有什麽辦法,這三只好像心連心,本也就是花園裏孤苦伶仃相依為命的三只小召喚獸,就算養不活,也試着投喂血藥藍藥營養液的試試恢複他們的精力吧。

抱着這種玩養成游戲一樣的心态,吳朝的家裏迎來了三位新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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