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送缸小哥】

倆大男人買桌子，基本不是奔着原木色就是奔着略深沉的顏色去了。

那些卡通萌萌噠的桌子麒妄肯定不會用，吳朝為了省事懶得挑選，找到售前小姐就直奔主題。

其實客廳還有很大空間沒利用上，所以當售前跟麒妄推薦款式時，吳朝就逛進了旁邊那家店，一眼瞧見個折疊沙發床，吳朝覺得不錯，至少這樣麒妄和麒祚有可以睡的地方了。

好歹他們是客，再說過年這陣子倒春寒，夜裏頭地該挺涼的。

想到這忽想起麒妄身上就一件毛衣，于是又轉回去問他，“你冷不冷啊？冷的話我去給你拿件外套啊，車裏有備用的，雖然是我的尺寸。”

這話說完吳朝又有點郁悶，心說他跟麒妄究竟差在哪了？好像明明沒差吧！

這次麒妄開了口，認真地看着吳朝道，“不冷。”

吳朝不自在起來，因為麒妄這人雖然長得好看，但身上老是有一種野性，這種氣場吳朝駕馭不來，或者說有點被壓制，尤其是跟他一對視的時候，只想盡早挪開視線。

故而敷衍地點點頭就又溜溜達達走開了。

心下os：噓寒問暖是客套，既然你說不冷了那我管你冷不冷的。

眼前這一款折疊沙發床是原木色的，吳朝一直很喜歡這種幾近于簡單的純色系，也覺得這床順他眼緣，再說了，即便以後麒妄他們走了，自己還能把這東西抻開擺點模型（絕不是充氣的）之類。

吳朝自己屋那桌其實特大，還有個長弧弧過半個橢圓，自帶書櫃。

本以為是怎麽着也不會占滿了位置，一開始他還尋思過在左邊開本子，右邊攤草圖。

确實，剛買回來挺整齊時能這樣，後來莫名其妙發展的越來越放不開，越來越亂……

最後把筆記本攤開，他那數位板都是得拉開鍵盤位，将其卡在最頂端和桌沿上才能行。

于是吳朝覺得買一個這種床吧，挺合算的。

就當吳朝還在心裏盤算着開銷時，麒妄忽然在那邊喊了他一聲。

一回頭，就見着他單手握着筆，眼神很專注的看着自己。

麒妄看着吳朝向自己晃悠過來時，心裏還默默唾棄這人走路怎麽都沒個正形，吊兒郎當的。可等着吳朝走近，他發現他臉上其實是挂着笑意的，雖沒徹底笑開，但嘴角略扯起，好像心情很好。

麒妄輕眨了幾下眼，又默默把剛才記上的這筆給劃去了。

——算了，又不是他們流靈界的術士，要是流靈界的術士敢這麽走路，分分鐘拖出去打死。

吳朝是挺開心的——看着麒妄這麽個大老爺們，尤其是一個很像是滿分制作出來的cg人物，這種事事都要過問自己，還要可憐兮兮跟條哈巴狗似的等自己這個金主付錢買賬，就是暗爽到飛起啊！

當然“這人要是我的召喚獸”就更好了的詭異心态也會緊跟着出現。

吳朝一想到這又收了笑容，心說這是個活的，活的！別再這麽想了這太可怕了好麽！

于是刷完卡他就立即掉頭往對面走，不再看麒妄。

麒妄緊跟上，單純的男人臉上滿是天真，“剛才那桌子……不用搬回去麽？就放那兒了？”

言下之意就跟詢問它難道能自己飛回家一樣可愛。

吳朝覺得麒妄這麽懵逼真是太好玩了，忍不住十分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雖然他敢保證麒妄一定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不過由于售前小姐站的位置離他倆較近，他用正常音量說就有可能讓別人懷疑他倆腦子有坑，雖然麒妄這句問的已經很像是瘋人院跑出來的，于是吳朝不得以略往後靠了身子，将背部貼在麒妄身上，微仰了頭，嘴唇都好似要觸碰在他耳廓上，輕聲道，“別那麽大聲給爸爸丢人，要搬你搬啊？那桌子會有他們的工作人員運到住址去的。別擔心。”

麒妄微眨了眨眼，沒再敢出聲回應。

直到吳朝走遠了，他這才慢慢擡腳跟上。第一步邁得還有些不協調，全身肌肉也好像都僵硬了。又走了三四步，麒妄到底還是沒忍住，擡手胡亂揪了自己耳垂幾下，好像徹底把剛才那人呼吸間帶出的熱氣都抹掉了，這才緩覆了心情。

吳朝在仔細向售前詢問這床架的事，麒妄雖沒離開其左右，可眸光卻一直停在遠處。吳朝是在一個擡頭間隙看見了麒妄這個舉動，一時間還詫異，心說他這麽專注的是在盯什麽呢搞得跟盯自己似的？

總不可能是在遠處複制粘貼出了一個新的自己？

這麽想着便運極了目力看去，發現麒妄看的好像是魚？

對面的家具店旁辟出了一個小店，竟是個水族館。

吳朝愣了下，心說這是個什麽商場，怎麽開的亂糟糟的，這地方還能有賣魚的？唔……雖然這東西在家裏也能當個擺設，可這麽突兀的在家具城裏如此別具一格的店面還是挺讓人驚訝的，至少吳朝第一反應就是驚奇。

麒妄這時已經不受控制般的走上了前去，在一款銀燈藍景的水族箱前站定，拿不開眼了。看了能有一會才回神，發現吳朝也來了。麒妄有點局促，略低下頭，輕聲道，“走吧。”

吳朝眨眨眼，惡趣味值已飙滿，尋思着說不定就此話題逗引逗引他，就能開發出他第六種表情——羞澀。

于是開口，“別介啊，你站這兒這麽久了，是不是想買魚回去養着啊？”

麒妄眉頭微蹙，沒再說話。

吳朝尋思着自己可能說的太露骨了，萬一再把他那丁點十分可誘發成功的表情給憋回去怎麽辦，于是鬼迷心竅般的就愣是在這站定了。

他吳大爺玩游戲就還沒輸過的時候！

今天要是不把麒妄的這種表情給逗引出來，他媽的爸爸還就不走了！

這麽想着吳朝忍不住又扯起一邊嘴角來痞痞的沖他笑，“麒妄，有事你說話，真的。這水族箱不貴，我都看不上眼這價格，你想買你跟我說，我就是覺得我家裏放不開這種東西所以才有點猶豫，但是如果你……”

吳朝這邊話還沒說完，麒妄那邊的眉目就更深邃了，好似還有些哀傷的注視着吳朝。

吳朝被他這麽看的有點發毛，心說自己難不成說啥不該說的話，直接惹他難過了？

麒妄瞧他這時候不說話了，才輕聲開口，“我就是想着你桌子太亂了放不開，我可以在桌子上養個魚缸給你看看……”

頓了頓，麒妄的目光又有些幽遠，盯着那水族箱的銀藍之光看了幾眼，“你們這的魚缸真好看。你的生活環境太差了，不要那麽髒亂，你需要一點幹淨的東西淨化心靈，不要把自己的住所搞成‘重災區’一樣……”

“閉嘴。”

原本還酷酷的單手架在水族箱上單手插兜的吳朝忍不住一瞬間站直了身子，還左右四顧了一下。

果不其然，周邊有好幾個售前都正忍笑般的看着自己。

吳朝老臉一紅，這他娘叫什麽事！

咬咬牙，胡亂指了一個水族箱，恨聲道，“買買買，來，就這個了，麒妄你扛走。”

麒妄眨眨眼，“這個需要我扛了？”

“你閉嘴！”

麒妄不說話，認真的點點頭。

跟上吳朝邁開的步子時，麒妄忍不住在心裏默默點評道：

這個人真的還不錯，孺子可教，知錯就改。明白自己活得髒亂差，但卻可以聽取別人的意見改善生活，這是一個好的表現。同時自己由衷地祝願他這個人能在自己友好的影響下變得更加幹淨整潔。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擁有“老幹部”心态的麒妄如是想。

買完東西就近傍晚了，回路時順道捎了外賣，進小區後又去藥店買了幾盒解酒藥，吳朝尋思着林翹那三驢逼不醒也得把他搞醒吃點東西了。

鬼知道他下午哭嚎之前吃飯沒，沒吃飯就喝酒的話真對身體不好。

這種事吳朝一開始也不放在心上，當初二十出頭時，基本就沒見過不熬夜的日子。

說句甲方常有的話：

跟設計這一行有關的職業，你不加班熬宿的都說不過去。

然後，這種經年累月的壞習慣在你逐漸蒼老的時候，就會不知何時予你致命一擊。

真就是瞬間清空你血槽的那種——心髒性突發疾病啦，過勞死，猝死啦之類。

吳朝其實更怕的是禿頂。

這對于他們男人來說實在太恐怖了。

如果将來有一天自己禿頂了……那就果斷去跳樓。

所以他現在已經十分重視自己的身體健康問題了，林翹跟自己同歲，那自然也不要這麽過悲過喜大憂大驚。

麒妄一開始還不解其意，只安靜的抱着魚缸跟在吳朝屁股後頭走，直到要進屋了忽然想起他那個朋友還在，而自己也該隐身。

這麽一想，不由得有些洩氣，臉色也較差。

吳朝也是要開門了忽然醒悟到，麒妄說不定不是單純的因為“瞬移”太遠找自己而疲憊，很有可能是因為之前也隐身了許久？

這麽想着，他有點不好意思為了一己私欲繼續勞累麒妄。

“那個……你不用隐……”

話未說完，門忽然就被拉開了。

林翹睡的毛戗戗着，一臉懵逼相，看見吳朝後更委屈，忍不住大嘴一撅，“你他媽去哪兒了，吓死我了，打你電話也不通！”

吳朝惡心的趕緊一後退，“你他媽給我說人話。你啥時候打我電話了？”說着就低頭去看手機。

站在吳朝身後手捧着大水族箱的麒妄，聞言卻忽然擡了眼，隔着水族箱幽森的藍光，不動聲色地盯了林翹一眼。

吳朝将通話記錄調出來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到今下午有過來電，加上林翹又那麽一副剛睡醒的樣，指不定這二貨夢裏頭給自己去過電話，于是忍不住擡手就把他往裏推，“二了吧唧睡懵了是不？你不信自己翻我手機，沒有的！”

林翹卻愣是立住了，沒讓他推動，反倒是眸光十分不解的盯着吳朝身後，“這誰？”

“他……送缸的。”

“送缸的？”

“對，送缸的。”一邊說着吳朝一邊又加大手勁推了林翹一把，直将他推的一趔趄，“說你沒眼力勁吧你還真沒有，讓人家小哥站外面那麽久還扛着重物你好意思？”

語畢又忙殷殷切切的回了頭，吳朝笑的一臉面對甲方時才有的溫和客套，“來來來麻煩您了，往客廳這先放着就行。”

林翹在一旁撇嘴，“你腦抽啊買魚缸？聽哥一句勸，趕緊把魚都放生了給它們一條活路，不出三天在你這準被餓死。再說了，你這哪有地放魚……咦你家好像突然整潔了些？”

嘴裏嘟嘟囔囔着，林翹手頭卻沒閑着，好心地打算上前幫這小哥一起搬。

也不知就是倆人配合不默契，還是麒妄身體實在吃不消了，林翹剛接手時，他那一邊直接斜壓下去大半，有部分水直接潑他臉和衣領上了。

吳朝第一反應自是怕麒妄狀态不對，也覺得他今天體能消耗能那麽大，全賴自己信口讓他隐就隐了之類。

加上林翹是好哥們，這種時候自然是要對外來客跟更友善些，于是吳朝湊上前輕聲詢問，“沒事吧？”

麒妄搖搖頭。

魚缸徹底放在吳朝那茶幾上之後，麒妄的腰背依舊繃的筆直，站的筆挺。

只有林翹在一旁一邊抽着面紙擦身上的水，一邊又狐疑地擡頭瞟了他幾眼。

剛才好像是這人故意的？

這水順着林翹的衣領流進去了些許，林翹趕忙把脖子上拴着的玉給抻了出來，省的冰涼的窩心口處，寒死個人了。

透白瑩潤的玉牌上雕了個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林翹胡亂擦了擦，發現對方即便戴着口罩好像也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更寒了。

怎樣，難道是因為自己太帥了于是莫名其妙被敵視了嗎？

正這麽四下摸着脖子消散眼前這人好似散發出寒意的目光，林翹忽然看到吳朝手上的外賣了。

詫異了下，随即疑惑道，“吳朝，你該不會是想留我吃飯吧？我可告訴你，爸爸很少吃外賣的，爸爸必須要吃我媽親手做的飯菜。”

“那你滾啊！”

吳朝翻白眼，心說林翹現在一定是還沒酒醒，說話語調怪怪的。

哦呦可是厲害，思路還能清晰，知道質問爸爸買這麽多飯是做什麽。

林翹他晚上确實是得回去，平常日子有理由不回，大年初一這晚上他們老林家規矩，還是得遵的，基本不到初三離不了家。

一年說白了也就這麽幾個日子能聚聚，這麽想着林翹也不多留了，起了身又怔住，“我原本今晚是想叫你開車載我回去一起吃飯呢，沒想到你……欸我說你真好奇怪，你是接下來幾天都不出門了才把飯都提前買好了？那也不該啊，你這量是喂豬吧……難，難道喂魚？”

“喂你個蛋錘。”吳朝将林翹往外推，一邊推一邊自己也套衣服。

林翹愣了愣，嗳嗳嗳的拔高了調子直喊他，“你穿衣服幹嘛？”

“你難道想酒駕？”

“我打車就行了。”

“我擦哦，一百多。”

“沒事，比進去好。”林翹擺擺手，“走啦你甭送我。反正我過幾天還得來，要麽就是住公司，總之我不去酒店……這時日都沒人，好孤單凄冷的……”

吳朝看着林翹這揮手動作都跟松了螺絲帽般，緩慢僵硬的很。心裏頭挺放心不下，又想起醒酒藥還沒給他，于是掉頭就追。

等着徹底把林翹送上了出租車，也記下了牌號，還替他把車錢也付了，當然代價是吳朝把他身上一切值錢的東西都搜刮走了，省的出租車司機起個什麽歹念把林翹給綁票了之類。

這樣等他回頭來找自己拿就行了。

掏出林翹手機時還愣了一下，吳朝不知怎麽，鬼使神差的用他的電話給自己撥了下。

林翹這邊聽到的是正常的“嘟……嘟……”

而自己的手機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下意識渾身一寒，吳朝随即要過的哥的手機，硬是要給自己再打一個。

那的哥都被吳朝搞怕了，聲音弱弱的，“小夥子，大叔人挺好的，大叔幹這行幹很多年了，你去查我牌照就能查到我，真的，我一點也不幹違法的事，我遵紀守法好公民，我……”

“沒事師傅，我就是想拿你手機給我打個電話，我手機可能壞了。”

“哦……”

然後這大叔才不情不願的交出手機。

這一次正常，吳朝這邊也收到了來電提示。

暗地思索了一下，吳朝忽然有個很不好的預感。

麒妄……是不是麒妄搞的鬼。

他難道在監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