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三百字福利】

“看墳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靴子顏色雖然會有不同,但圖案上都會标志出山河圖,以警示自己己任是讓天下海晏河清,四海升平,別動歪念;同時會用墳之風水中各種象征吉祥寓意的圖結合過來,以警示自己平日該呆在哪兒就呆哪兒,別給大家添麻煩。

畢竟一個精通禁術的人天天在流靈界裏跑來跑去多吓人?會不會突然瘋魔起來?會不會揣着什麽不好的心思?你說他心地善良就善良了?誰剛出生時不是善良的?這不就長大了才會被誘惑麽?小孩懂什麽財權名利麽?

但是,老是呆在祖宗陵墓裏就不一樣了!山中無日月,山中還不知世外事呢。見不着新奇東西,自然也就不太可能被誘惑,以為天就只有自己頭頂瞧見的那片大麽!

所以也有人說,領了這個職位,其實也就是一種變相的“囚刑”——老老實實祖宗陵墓裏呆着去吧,老祖宗也怪寂寞的,大家閑着沒事磕個瓜子唠個磕,就甭出去吓唬晚輩們了。

這是最廣為流傳的“看墳人”版本,但曾經也有一種說法是,“看墳人”其實就是個幌子,壓根不存在什麽禁術不禁術的,所有術法都被戲命師們繼承了,戲命師身上傳承的術法才是最為正統的!其他都是旁門左道。

而這“看墳人”其實就是戲命主想出來的一種變相軟禁,特意為了軟禁那些明面上“押不得拘不得的”術士們。

大家也覺得這版本對——畢竟正史上确實記載過,那任朱雀主就是被囚禁在陵墓之中的。

這事說來話長,這裏暫且長話短說一下:

在萬八千年,流靈界就發生過一次近乎于滅界的事情,傳言是由“看墳人”掀起的。

無數版本來來去去,後人粗略總結了下——無非逃不過“篡位”、“謀害”、“反叛”這幾個詞。

也有些旁門殘頁的野史上說,全不是這麽回事。

但究竟是怎麽個事呢,擅長預言的術士們也都占蔔不到這萬八千年前的事情,真本領大到通天徹地的,即便占蔔出來也不會亂說,因此由得大家飯後閑談瞎傳——畢竟都過去那麽久了!而且“看墳人”這規矩和傳承現如今早就沒了!

流靈界的許多禁術也跟着那任“看墳人”一起消失了。

——還有膽子大的,說就是戲命主随便給那任“看墳人”按了個罪名,就是為了讓這個能威脅到他們地位的“規矩”消失!即便毀了老祖宗的傳承也不怕!

确實,這話倒是不假,那任看墳人是上任沒多久之後就立即“被”反叛、“被”去奪戲命主之位了。

以往的看墳人基本都是等個幾百年幾千年才溜溜達達出門去找徒弟——這事畢竟要想清楚麽!萬一徒弟沒找對,害慘整個流靈界了,甚至可能為禍三界六道。

那任看墳人就是還沒找到繼承人,就“被動的”跟戲命一脈的打起來了,整個朱雀堂也不幹了,說什麽本身讓自家堂主去遭這熊罪就已經是“冤案”了,現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朱雀堂那群人也都脾氣火爆,直性子,一言不合殺去陵墓要救自家主上,順帶就跟流靈界之主戲命一脈們幹上了。

最後大家打了個你死我活,看墳人和朱雀一脈幾乎都絕斷在那場差點颠覆流靈界的鏖戰裏。

同樣,戲命一脈在那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是在他們元氣大傷,整個流靈界人心最動蕩的時候,麒麟世家被他們慢慢扶植起來了——這群忠心不二,仿佛被下了藥一般只忠心于“戲命師”們的“忠狗”一族。

所以野史殘頁上有個記載人小心翼翼注了一筆——不知是否戲命一脈當初在陵墓同看墳人和朱雀一脈的術士們打殺起來時,順帶偷學了何種禁術,像是蠱惑術等,所以才能在人心動搖之時,趁此拉起了一批忠心不二的術士們忠心于他,鞏固戲命一脈的地位呢?

當時那“看墳人”就是朱雀主,而朱雀一脈因他一人“罪名”整族被牽連。

有些幫站出來替朱雀一脈開罪的也罷,請求從寬處理的也好,總之統統都被連坐了。

不知是那任戲命主就太小肚雞腸,還是其中有些不為人知的□□,總之這一舉變相導致玄武青龍白虎三堂也各自有些術士,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流靈界。

一是為避,總覺得這任戲命主未免太小題大做,二是再難忍了,“戲命一脈”獨大了千萬年不止,眼見着如今是越來越膨脹了。畢竟流靈界能居王位的,永遠只有血統最純正的戲命一脈才可。即便無才無德,哪怕他只有個繁衍後代的技能,那也得是他上,而不能是別人。于是這導致有些術士早就看不慣戲命一脈了,此刻這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嚒。

去人間招搖撞騙當個神棍不比在這受“規矩”的罪,外帶天天提心吊膽活着要更好?

所以也不知該怪那任戲命主“膨脹”,還是該怪有些術士已經心術不正了,總之大家半斤八兩,王八對綠豆的也沒能看上眼,就這麽愉快地一拍兩散了。

還有些老一輩厲害的高手們,活的太通透了,看着朱雀主好像就看到了自己将來的下場。

加之朱雀一脈同戲命一脈的争鬥導致流靈界動蕩不已,這種兩邊都不想站,“由得你們狗咬狗去,反正我是倦了”的老前輩們也趁此時,統統走掉了。

所以說時也運也命也,也是因此走了一大半“高手”,四大護法堂人脈瞬減,加之戲命主認真扶持,麒麟世家才能迅速地在流靈界立了起來。

反之,戲命主将這筆恩情送的輕巧,不費吹灰之力就反得了麒麟世家一批忠心耿耿的術士們的擁護和愛戴。

畢竟戲命主當時也撂下狠話了:“流靈界能撐起來,靠的是戲命一脈身上強大的靈力,有些術士靈力再高,身上流的不是戲命的血,就不會擁有這麽好的天賦和運氣,說白了,只聽說過人不吃飯會死,沒聽說過人不吃配菜就也會死的。流靈界沒了戲命一脈會消亡,但斷沒有流靈界沒了一些其他術士還能覆界這一說!”

這話雖然說得氣人,可戲命一脈身上确實有一種超乎普通術士的天賦和運氣,有很多事情,就是只能由戲命一脈的術士們去擔當。

總之,經歷此戰亂還留在流靈界的,都是那些安分守己不願惹是生非,也不願去和戲命一脈起沖突樂的過平靜小日子的術士們。也正是因此,将那些喜好動蕩和野心太強的術士們都順勢“驅逐”出去了,戲命一脈趁此時機封閉了流靈界的出入口,更加安心的重固結界,休養生息。

這才有了後來流靈界又慢慢複蘇,恢複到往日鼎盛的時候。

可有句話老祖宗也沒說假——物極必反,小人作亂。

……

眼下。

這黑褂瘦男和他旁邊那稱呼為“玄老”的老者,就是當年曾因倦了才遠走的。

麒妄身後那人壓根不再出聲回他,整個場面再度陷入死寂。

這黑褂男全不在意,又一弓腰,“今天是小輩冒犯了,您見諒。”

說着沖玄老招招手,似乎火氣來得快消得也快,“走了,今兒可是那美食欄目這一集最後一次重播,錯過了我可學不着給您做了。”

然後這一高一矮就真跟飯後閑談,壓根沒見過這事一般的溜溜達達走了。

不知是真習慣了遠離風波,還是就是不想再惹麻煩上身了。

吳朝現在挺懵的,剛才的話他有一大半都不大明白,但他也能知道——現在站在麒妄身後這人很厲害,而麒妄還傻呆呆站着!

這傻子!!!

“麒妄!”

吳朝不知道哪裏來了勇氣,又向他喊了一聲。

這一次他有反應了,“咻”一下就蹿吳朝跟前來了,接着整個人屈膝一跪,跪在他身前不說,同時動作迅疾的伸出雙手,掀開他身上的兩件毛衣就将自己臉埋進去了,倆胳膊也不安分地掐上他腰側,左手掐了沒幾下就十分可疑地要順着後腰往下滑。

吳朝尴尬,一邊按住他的手,一邊一步步艱難地帶動着麒妄往林翹那去。

還不及靠近保護好他,卻發現那男的早就到林翹跟前了!

吳朝着急,這哪能忍啊,雖然看樣子這人剛才是救了麒妄,但不知是不是對林翹有啥不軌?

可對林翹能有啥不軌呢?

看中他林家財富了?可他很明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

吳朝還不及出聲阻止,就見這男子單手在林翹面前淩空畫了個符一樣的東西,然後林翹就直打呼嚕,睡過去了!他身邊的小老虎也一只接一只地往他脖子前那個項鏈裏跳回去了。

于是這整個車庫裏的亮度也越來越小。

好在有一只傷的挺嚴重,動不了,于是這周邊還能有丁點光亮。

此刻這男的正湊過前去,單手按住它傷口的位置,似乎在給它療傷。

吳朝暗中一個勁掐麒妄,想讓他趕緊側頭看看啊!看看!那還有個人沒解決呢你在這摸爸爸幹什麽!

似乎是察覺到吳朝的擔心,那人淡笑了一聲,這一聲不像剛才那麽冷厲,反倒溫和的不得了,甚至……有些熟稔。

吳朝一怔,這個聲音……他明明從未聽過,卻覺得好生熟悉。

“你別扯他啦,這臭小子目前發現不了我的,因為我身上氣味跟現在的他相仿。”

相仿?

這,這人是……惡鬼?

最後一只小老虎也被治愈好了,“噌”一下也跳回了林翹項鏈裏。

此刻車庫一瞬間暗下來了。

吳朝一緊張,因為與此同時,他額頭上被一個溫熱的手掌覆蓋了。

有些老繭,卻很寬厚。

這感覺……也有點熟悉。

吳朝不知怎麽了,一瞬間鼻子有些發酸。

好像……好像等這個摸頭的動作已經很久、很久了。

就像是一直贖罪的人終于等來被原諒的機會那樣——是釋懷嗎?并不是。可能只是單純的懷念。

可是有什麽好懷念的呢?

他從小到大孤身一人長大,從來沒有人會對他做出這樣的動作。

他與人接觸的方式太少了,雖然商場上交流也好談判也罷,那都是一種嚴肅到近乎于官方的互押籌碼,彼此壓制,換句話來說,那是另一種“無形”的戰場。

聽說家是一個可以讓人感到溫馨的地方,可他的“家”無非是另外一種偏向于放松的工作環境。

一時間被人以一種這樣的方式去觸碰,吳朝驚訝的發覺,自己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人輕輕将吳朝的劉海全撥弄開了,露出他那一張幹幹淨淨的臉來。

畢竟暗夜可阻止不了他的夜視能力。

凝視了許久,這人輕嘆了口氣,似是在笑,也似是在可惜,低聲嘀咕了一句,“麒昀這孩子也真夠拼的,想複辟流靈界最初的規矩,想從我手裏接這個‘看墳人’的衣缽,篡天改命的也硬是把你護住了啊。”

說着早已步子溜溜達達地走遠了,“何苦呢。”

随着這人手掌覆在額頭的餘溫漸消,吳朝卻覺得自己突然犯起困來,明明剛才還很緊張的!

受不住這睡意軟了身子向下栽倒在麒妄身上,迷迷糊糊的吳朝向着那人遠去的方向,無意識呢喃了一句,“小顧叔……”

那人的步子一頓,良久,才聲音發澀的回了句,“欸。”

原先隐在結界陣中的白衣人此刻也慢踱了出來,将鑰匙在手中抛了幾下,最後索性往他懷裏一扔。

被吳朝稱呼為“小顧叔”的看墳人下意識伸手一接,歪着頭不解的看白無常,“幹嘛?”

“我希望,你所希望的,也是我們所希望的。”

“說人話。”若說他上一秒還在為吳朝能記着一丁點過去殘缺的記憶而開心,此刻全被眼前這白衣人一句話就掃了興。因此蠻不爽地斜眼瞅他。

“我在外頭替你找麒昀的下落。至于你——”白衣人指了指那邊蒙叨叨的惡鬼麒妄,“好好帶你徒弟住這小孩家裏去,別出來給我添亂。”

面前人一扭頭,下意識就要往外跑。

白無常似乎并不怕他跑掉,一個閃身到了吳朝身邊,此刻他正熟睡在麒妄的懷裏,而麒妄呢,眼神都直了一般的往外慢慢飄着,似乎是要往家裏那個方向回。

“你跑吧,你前腳跑,我後腳就除開他身上的封印。畢竟麒昀究竟想要的是什麽,你我都明白不是嗎?”

果不其然,小顧叔并未走遠,此刻正在車庫門口,背着手歪個腦袋撅着嘴,一臉鄙夷地看着白無常。

白無常嘴角一挑,“顧大人,別說,想當初那戲命一脈的老前輩算的還真準,您這輩子,除非真狠下心讓自己變成個混賬。否則就只能被無形中的各種條條框框,給‘囚’的死死的了。”

“劫難裏是不是還有你這一茬呢。徒弟克我也就算了,你也來制我。”這人撇撇嘴,又在吳朝和麒妄身上略使個術法,先送他們平安回去了。

然後這才負手溜溜達達往外走,“小白你先陪我去幾個地方溜達溜達。畢竟師門不幸,我想靜靜。”

白無常像個紙片人一樣,“咻”一下就折到他身旁去了,然後這才化出人形陪他靜默無聲地走着。

側頭看去,這似乎沒心沒肺,活了萬八千年什麽都該看透了的老家夥眼裏,除了重逢吳朝和麒妄的喜悅,同時也有一些失望。

他或許早已不會痛不會悲了,但是失望這種東西,是無論過多少萬年,都藏不住的一種情愫。

畢竟這是外人才能挑引起的情緒。

想當初,他真的曾有動過将一身禁術傳承給那個渾身是傷闖進地府,口口聲聲喊着要給他正名的執拗小子——麒麟世家的後起之秀,戲命主的輔導之師,鬼才麒昀。

想到這他也略擡起眼皮,瞄了正在一旁正大光明盯着自己看的白無常。

白無常也挑了挑眉,“怎麽?”

他又搖搖頭,繼續沉默着走。

當時真覺得麒昀是塊料子來着,只不過他正好被白無常“牽”出去溜着散心了,畢竟老呆在牢房裏太無聊了麽,準确來說是地府人手不夠,人間惡人太多,索性讓自己出門幫忙清理門戶……

因此,回來時就錯過了麒昀第一次拜訪。

而在等着麒昀養好傷第二次沖入地府來找自己時,太發閑,他無聊就随手蔔了一卦。

因為這一卦實在太難出了,再加上他心中無所求無所想,按理說蔔不出什麽才對,可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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