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半遮半掩】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林翹昨兒早上醒酒了，就想來吳朝這拿回他的手機錢包。

結果下樓過客廳，發現茶幾上二姐手機沒拿，電話裏很多事業上聯系人麽，這肯定得急。他想着反正他出門，又是比較閑的，所以拿了手機打算先往機場路去，看看趕不趕得上。于是抄了近路，所以中途才會路過那個偏僻的郊外車庫。

“那你怎麽進去了？”

“我他媽也不知道我怎麽就進去了啊！”

林翹說到這就來氣，“當時就覺得方向盤失控了，一個勁要往那撞。踩剎車都沒用。結果差點以為要撞上了，我就看見我的車直接透過那鐵皮卷門，‘跐溜’一下就進去了，然後就自己停了。”

“裏頭烏漆墨黑的，我當時都吓懵了。如果說之前還以為是車失控，想打120來救自己，可等着穿過去我就覺得自己傻了。”

吳朝點頭，這種事換誰誰不傻。

畢竟大家都不會相信真有靈異事件存在。

“然後，我就看到有一群小妖怪，絕不是西游記裏貌美如花的那種大胸女妖精，就是一種真正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卧槽黑色矽膠一樣的身體和臉啊，好醜！”

“說重點。”吳朝扶額，看來大家職業病都是有的，林翹還外帶測試出妖怪的材質了麽！

“它們就開始瘋狂地撞我車玻璃。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那車挺結實的，它們都撞不開，所以我起先沒害怕來着。就一個勁在想是做夢還是真的。後來！我忽然看到我懷裏多了一只小白虎！卧槽那把我吓得，嗷一嗓子就奔車外了……”

吳朝翻了個白眼，這也是個二愣子！

根據後來他進去的情況看，那群小白虎明明是為了保護林翹才出現的吧！

“然後我一出去，那群妖怪都撲我來了，接着我身邊又不斷有新的白老虎跳出來，我就一邊跑一邊給你發定位嗎，再後來就是你見着的事了……不過我吓昏了，倒沒記着多少，所以我們究竟怎麽回來的？”

“我們……”

還不等他開口講，卧室門突然一開一合，麒妄進來了。

只不過微垂着頭，呼吸也很是克制。

吳朝下意識一回頭，窗外，夜幕已升。

不等再把頭扭回來，他就覺得自己又被撲倒了。還是扭着腰，身體呈s型被撲在床上的，他就覺得自己這一身老骨頭啊……要斷了！

奮力地想撲騰起身，未及起，又聽林翹驚恐的“啊”了一聲！

随即低音炮一樣的嗓音嗡嗡嗡起來，“這什麽鬼嘤嘤嘤……”

“閉嘴！”吳朝淡定起身，将自己毛衣略往上扯了扯，麒妄此刻早繞到他身後坐好了，兩條長腿叉在他兩旁，兩條胳膊纏在他腰側，頭也擱在了他肩膀上，果然只要抱到吳朝他就一瞬間安分了許多。

林翹雙手猛一按胸口——他早就看出吳朝有抖s潛質了，越是恐怖的東西他越喜歡養着玩是不？！養膩了大型犬現在這是改行去馴怪物玩了？！

“這樣，林翹，我長話短說。我跟你情況差不多相同。然後這哥們其實是一個術士，但他只有在白天的時候才有點用，是正常狀态。夜裏頭不太正常，就目前來說，它此刻顯然是個智障。”

“我之前遇到的場景比你更怪，你好歹還在我們現實世界裏……還記得我們原先開發的那款修真游，有個地府的場景嗎？我當時是直接進入到那裏了。”

林翹一臉懵逼。

“你現在先淡定下來，我在思考，我們可能是一群有異能的人……”吳朝話說到這就見林翹表情更驚恐了。

愣了下，吳朝反應過來是麒妄現在伸出了那蛇信一樣的長舌在舔自己脖子。

吳朝特讨厭別人在自己談論正事時幹擾自己，因此一個反手就摁他腦袋給他直接摁床上了。麒妄有點小委屈，乖乖躺平了，身子卻往下湊了湊，最後裆都頂在吳朝屁股上了，雙手還死死纏着吳朝的腰，不時地折起自己身子将下巴擱他肩窩上，又不時地仰躺回床上。

林翹嘴角抽了抽……怎麽覺得吳朝是一根柱子，現在這智障兒童把他當成一個健身器材來鍛煉了？

吳朝再沒空搭理麒妄這個舉動，但是在麒妄再度把下巴架回他肩窩時，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腦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順着他青絲。

眼睛略微有些空，絕不是呆滞，反而是燦光微爍，林翹知道，這是吳朝在思索事情時常有的舉動。

畢竟吳朝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的時候多，也早就習慣了發生事情去自己解決，甚少能想到去求別人幫助。

更何況“兒子林翹”還在自己跟前，吳朝很自然就把那種老氣橫秋的心态拿出來了，邊思忖邊道，“因為他們現在也沒跟我講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情況，而每次我想問他們時，總會出現新的特殊情況來幹擾我刨根問底。”

“就拿咱們做一款游戲打個比方吧，你就當咱倆突然變異了，有了異能了，然後莫名其妙有些妖物不斷纏上我們……”

林翹聲音弱弱的，指了指麒妄，“像，像這樣的？”

吳朝略一思索，誠實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他現在是無害的就還算好。”

說着又白林翹一眼，“你別打岔，我剛說哪兒來着……哦對，它們纏上我們一定是有緣由的，現在就是不知道這緣由是什麽……”

話音剛落，顧師父忽然晃悠進來了。

這老人家沒學會敲門，直接透牆而入，所以一進來就出現在林翹身邊，又把林翹吓得“嗷”了一嗓子。

這一嗓子把顧師父驚得也一蹦，“幹啥你咋咋呼呼的！”

又一指吳朝，“你這白虎小子就不能學學吳朝麽，看人家多淡定！”

林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猛擺手示意他本身就和吳朝不是一個境界的人啊！

吳朝此刻再看到這顧師父也有點愣，他下意識覺得這人容貌好像有些微變化，但這只是打眼一看才能覺察出來，多看幾眼，就還和剛才一進門那時是一樣的！

如果拿他做個游戲角色比喻，可能只是将面部某幾個部分數值進行了零點幾的微調，很奇怪，但感覺剛才那一瞬好像真的變了一個人似的，又好像沒有。

……不過，惡鬼嚒，這是晚上，大概都會有一點更邪魅？

顧師父此刻正背着手笑眯眯打量着林翹，壓根沒往自己這形态突然發生變化的徒弟那兒多施舍一眼。

林翹叫他盯得渾身發寒，剛想下意識去一抱吳朝大腿，就見麒妄鋒利的爪子猛一彈出，眼也微眯，那意思——“這塊肉”，獨屬我！其他人誰碰誰死！

于是林翹就開始原地猛撓頭了，這叫什麽事嗎！

顧師父像是看夠了，這才氣定神閑的吐出第一句，“出息。”

第二句，“你家裏人一直什麽都沒跟你說麽？”

“說什麽？”

顧師父此刻卻不看他了，反倒是對着吳朝伸手一指林翹，“那天夜裏，是我通知他家管家接他回去的，你們是白棋扛回來的。”

“白棋是誰？”一直沉默的吳朝終于開口。

顧師父眨眨眼，“就是白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林翹這小子是白虎一脈的術士之後，他們這個派系隐居人間好久了麽，現在又被盯上了，看來是要出亂子！”

“你說的這些，都是原本在流靈界的？”吳朝盡力從這人的話語裏分析有用的東西，往自己從麒妄口中曾得知的事情上靠。

顧師父點頭。

“那你知道流靈界現在已經沒了吧？”

顧師父繼續點頭，卻又補充道，“其實就算只有個空殼子，那也不算沒啊。指不定往裏頭填填東西，還能再‘活’過來呢？”

這一聲裏滄桑太多，吳朝也不知怎麽，一時間心下過閃一樣的浮出一種感受——這個“顧師父”也是一個空殼子了，按照麒妄之前說的，這個人已經活了太久，或許他早都不是人了，就是鬼。愛也好恨也罷，恩也成怨也算，這些獨屬于“人”才能擁有的酸甜苦辣五味雜陳，在他身上早都剩不下什麽了。

他或許除了這樣一個不老不死的軀殼外，除了一個自己曾教過的徒弟麒妄外，就是一無所有。

有些東西，看破了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人得留着欲。

顧師父此刻笑意也略收斂了些，眸光中多了些好奇的盯着吳朝雙眼看。

看了能有一會，他這才又輕笑一聲——“只不過，我理解有妖物喜歡追那白虎一脈的小子跑，因為他的身份招殺，可你呢？”

顧師父此刻頗有些明知故問，“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麽來頭？”

我……是什麽來頭？

吳朝那一直淡定的表情此刻終于微微有了些“縫隙”可供人鑽了。

思索了能有一會，吳朝不确定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

“你就是凡人來的。”顧師父冷聲打斷他，然後又笑眯眯，“只不過因為現在流靈界動蕩不安，再加上三界六道這些年本就越來越亂，又有很多原本在流靈界的術士來到人間，大量且強力的靈力亂湧，可能會波及一些正常人類，将他們身上的某些特質改變。”

顧師父扯謊扯的心不跳臉不紅，繼續斬釘截鐵，“但此概率十分之小，按理說基本是不可能的，但不知怎麽就在你身上發生了，所以恭喜你中獎了！”

中你妹的獎啊！

吳朝內心粗口已然要爆表，他最讨厭的就是正常的生活軌跡被打亂了，讓他安安靜靜過個日子能怎樣？

還想早點忙完手頭活清閑下來去找個媳婦回家抱着暖床呢……

剛想到媳婦，吳朝就下意識地将麒妄往自己屁股滑去的手重新捉住了，往腰上回按——媽的，這臭傻逼想往哪亂摸！

一邊犧牲*來試圖安撫麒妄的情緒讓他暫時不要摻亂妨礙自己思緒，一邊大腦裏已經下意識分析起顧師父的這些話。

想了能有一會，吳朝忽然擡頭，“那是不是，只要術士們重回流靈界，妖怪們也回窩去，這樣靈力湧動的沖突波就不會出現，自然也不會再波及到旁人，到時候我們也都能各自回到原本的正常生活？”

“對！”顧師父很開心的點頭，吳朝這孩子就是聰明啊，設個套就自動往下跳了，都不用他費心費力的去牽引，如今看來很是孺子可教麽！

他就喜歡這樣好哄的傻孩子！傻的跟麒妄小子都有一拼了，嗯……果然天造地設一對麽！真令人省心啊……

他這裏還沒欣慰的完，就聽吳朝又疑惑道，“那這是你們的事啊，為什麽要聚集在我這裏？”

顧師父撓撓下巴，欸，這孩子好像好騙又不好騙……

總之他是戲命一脈的那唯一傳承人是肯定不能讓他知道的，最好瞞他一輩子！也永遠不要讓他将這種靈術展現出來……至少在找到麒昀之前，不能讓吳朝暴露他戲命一脈的身份，不然就棘手了啊。

再就是……

顧師父的眸光忽又黯淡下來——小白說的沒錯，他們所希望的是麒昀還能是當初那個麒昀，可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他是不是鑽牛角鑽得太過，回不了頭了。

事情或許遠不如他們現在所想的這麽簡單……

吳朝看這顧師父大有一副“我再想想……嗳呀算了不如先睡一覺”的架勢，就有點害怕了，心說他的話好像全都說一半藏一半的，究竟是想怎樣？

如果從他這裏問不出來，那自己究竟想怎樣——這個他明白，他只想回到原本安靜的生活，過安靜的日子。

再加上自己好像真是莫名其妙突然開始産生異能的，應該就是如他所說，被那什麽鬼靈力亂湧的沖突波給波及到了，于是變異？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但是，天上果然沒有白掉的餡餅！自己指不定就得先幫他們回到他們那個世界，然後擺平這些人和事，才能繼續安靜過日子？

于是吳朝嘆了口氣，跳過剛才那個很容易讓顧師父沉思的話題，輕聲道，“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做什麽？找到術士，集結他們回流靈界？”

這也是麒妄的一個心願，吳朝不用猜都能知道。更何況……聽剛才那襲話，林翹好像也是術士當中的一個？

吳朝比較關心林翹的情況。

“還是先把妖怪們都該弄死的弄死，完事清淨了好方便重固流靈界？”林翹插了一句，很明顯對于找人來說，妖怪貌似更吸引林翹的興趣。

因為倆人常年搞游戲開發，對于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接受起來也強，但吳朝不知怎麽，從林翹那忽然又容光煥發的臉上讀出了一些——莫非你在希望能找到一個合适的女妖精做媳婦的想法。

“可以一起進行呀！”顧師父瞧見吳朝桌邊的蘋果，拿起一個就咬了，含糊不清邊往外走邊道，“打架的事就找我和麒妄麽，找人的事你倆去辦嗎……欸你扯我衣服幹嗎？”

吳朝皮笑肉不笑，心說這顧師父八成是在這裝瘋賣傻！一遇到不想答的問題就睡覺！避而不談！遇到容易答的事情就給個答案随便打發了！

他明明有些話藏着掖着！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吳朝看到他對自己有所隐瞞，一時間竟有些惱怒，也不知這惱怒從何而來，反正就是不爽，因此拽住了他執着道，“您這個問題回的可真快，那上一個問題呢？如果真相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那些，那這一系列的事都跟我沒任何關系！反而我是那莫名其妙被波及到的路人甲！這就算了，找妖怪這種事為什麽也要把我卷進去？而且最主要的是——現在纏着我的這個怪物麒妄又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