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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晚還正在班上寫稿子。朱校長通知他，後天正式舉辦開學大會，到時候他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講述自己的學習歷程。

林晚當然不能寫實際情況，又不能說自己是個天才，随便學就能成學霸。所以只能絞盡腦汁的編故事。

剛寫的撓頭抓耳，王小蘭就跑教室來找他了。

王小蘭性子活潑，一驚一乍。看到林晚之後，張嘴就道，“晚生，你知不知道，你爸給你媽買了一件上海來的新款式，要十塊錢！是最新款式！”

林晚一驚，手裏的鉛筆都拿不穩了。

十塊錢買一件衣服，他爸對他媽絕壁是真愛啊。

但是這和他有啥關系，王老師和他說這個，他能說啥。他現在是男娃，不是愛漂亮的小女娃了。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

他現在感興趣的是他爸給他從縣城帶吃的會來沒。

穿這種事兒對于男子漢來說不用講究。畢竟糙漢子也是一種美嘛。當然，如果王老師想要和他讨論一下衣服款式之類的，他還是可以勉強聊聊的。畢竟好學生是要尊師重道的。

然而王小蘭沒打算和他聊這些沒用的，直接開門見山道，“我剛聽我妹子說，你爸都開口了，說是認識縣城商場的人，有可能幫忙拿到新款式的衣服，而且還能便宜點兒。晚生，你和你爸說一聲，幫我也帶一件吧。我攢錢了！”

林晚：“……”他能說，他爸這絕壁是吹牛嗎？

他們都去了幾次縣城商場了，要是認識，他爸還能忍着不說？

但是這事兒顯然是不能說。而且還只能裝傻充愣，“那我回去和我爸說一聲，不過王老師，這事兒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我畢竟還是個孩子。”

“知道你是個孩子。”王小蘭覺得林晚可愛極了。別的孩子都希望別人認為他們長大了，晚生倒是好，總是強調自己是個孩子。

“晚生小朋友，這事兒可就麻煩你了喲。”

王小蘭說完，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笑哈哈的走了。

“……”

大閨女嚴肅強勢，二閨女活潑過頭，三閨女有些傻白甜。田主任真是會教閨女。

這事兒還沒完，下午他坐着四嬸王小英的車回家的時候，王小英也提起這個話題了。說是單位的人都托她幫忙，找他爸拿衣服。

林晚覺得他爸這個牛吹的有些大。

所以硬着頭皮，模棱兩可的應了會和他爸說一聲，但是成不成還是另外一說。

兩人才進村子，就看到他媽劉勝男同志正穿着新衣服站在村口，一群女人都圍着她轉悠。

林晚猜測，可能他媽是從村尾走到村頭了。

就像上次他爺奶大冬天的戴着帽子圍了村子轉了一圈一樣。

“晚生媽，你這衣服真好看吶。”林二毛的媽忍不住想摸摸。就被旁邊的女人攔着了，“二毛媽，你可亂摸。這衣服要十塊錢！”

二毛媽吓了一跳。

又有人道，“上海的衣服，十塊錢肯定是要的。”

“哎喲，晚生媽，讓我再好好看看。上海來的衣服呢，我連上海都沒去過，我現在都能看到上海的衣服了。”

一群女人圍着劉勝男叽叽喳喳的讨論着。

讓林晚瞪眼的是王小英同志也把自行車放一邊，巴巴的跑過去看她三嫂的衣服了。

林晚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湊熱鬧的好，立馬背着書包往家裏跑。

才進屋子，就聽到他奶又在唠叨，“十塊錢買一件衣服，金子做的呀。金子都麽這麽貴。”

她邊說還邊摸心口。顯然實在肉疼。

林國安道，“媽，貴的不是衣服，貴的是上海。上海來的！”

“京市來的都一樣！”林奶奶郁悶道。

林國安很認真的讨論，“不一樣的，上海的衣服比京市的衣服好看。女同志都喜歡。”

林奶奶板着臉道，“我又沒穿過！我咋知道？”

林國安就朝着旁邊抽旱煙的林爺爺嚷嚷，“爸，你聽到了，我媽沒穿過上海買的衣服。你趕緊給你媳婦買一件。”

林爺爺一愣，然後一下子跳起來，拿着煙杆就追着林國安揍。

“……”林晚背着書包默默的去院子裏的小桌子邊上，跟着林秋生他們一起寫作業。

林晚很快就寫完作業了，還看了一會兒課本。讓林秋生和林冬生，包括林夏生都羨慕嫉妒。林晚才寫完作業，林曉夏也拿着書包過來開始寫作業了。

林晚這才想起來，曉夏姐也開始上學了。

課本都沒，還是找他借的舊課本。

天快黑的時候，劉勝男才帶着一副得勝歸來的臉色回家了。

晚上一家三口吃的南瓜小米粥，一人一塊紅糖糍粑。

林晚喜歡吃甜食，吃的津津有味的。等吃完之後才想起正事兒。

一是後天開學典禮的事兒，讓林國安準備一下，這次好好發言。

林國安表示沒問題。“你爸我可是有經驗的。”

劉勝男難得一臉溫柔的看着自己男人，“就是，你爸這人是個有能耐的人。”

林晚被她這捏着嗓子一把的聲音給激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再一看她那身新衣服，也就明白了。這就是現實啊。

“爸，說起來還有個事兒要和你說呢。”林晚就将王小蘭和王小英拜托他的事兒和林國安他們說了一遍。

劉勝男聽到這話，一愣，随即瞪眼，“林國安，咋回事？我咋不知道你有熟人，你要是有熟人，咋不給我多拿兩件呢，我換着穿！”

林國安沒想到女同志面對衣服的時候，竟然這麽的急切。

不就是一件新衣服嗎，這牛才吹出去，這就找上門來了。

“我也是今天幫你媽買新衣服的時候認識的人。不過買衣服這事兒，我還是能想辦法的。”

劉勝男立馬眼睛亮晶晶的，“他爸，我還想要一件藍格子的。”

還要買是不可能的，“勝男同志，買衣服是可以的，但是你是不是能少吃點了。你不知道，你這體型特別費布票。”

林晚立馬捂着嘴沒讓自己笑出來。

林國安很快又被揍了一頓。鼻子都給捏紅了像個小醜一樣的。

“晚生我和你說，女人千萬不能慣着。”

林晚臉上扭曲着點頭。

“我和你說，我這是沒辦法。我一個大男人能怕她？我就是看她連娘家都不要了，也要跟着我。咱不能沒良心是不是？”

林晚這次感性的點頭。又道，“爸，那你這衣服咋解決。你要弄不來，我媽還得揍你。爸，你真的有熟人呀。”

林國安高深莫測的嗯了一聲。熟人，認識了不就熟了嗎。沒認識，去認識不就成了？

第二天劉勝男穿着新衣服去學校教書。

胡有梅看到她那身衣服，眼睛都看直了。

為了不讓劉勝男看出來，臉努力的繃着。但是等下課之後，還是忍不住去找劉勝男，“劉老師呀，你這衣服哪裏買的？好看是挺好看的。還別說，你這些年，就這一身衣服拿得出手。你小時候都沒穿這麽好的衣服吧。”

“我這叫先苦後甜，我男人給我買的！”劉勝男一臉驕傲。

“……”胡有梅覺得自己真是太傻。明知道劉勝男是個二愣子性子，聽不出來冷嘲熱諷。于是幹脆實話實說道，“你這衣服多少錢，花了多少布票。”

劉勝男比劃着手勢，“十塊錢，八尺布票呢。”

胡有梅仔細看了看劉勝男，再看看自己，笑着道，“還好，那我六尺布票就夠了。回頭我也去買一件去。不就是十塊錢嗎，誰還買不起了？”她沒公婆，和自己男人過小日子，也只生了一個娃，日子也不差。

劉勝男：“……”

…………

在林國安眼裏，啥事兒都沒他兒子學校的事兒重要。那麽大的面子，不能丢了。所以投機倒把的事兒，暫時扔一邊。花了一天時間想了一下發言稿。為了這事兒還專門和劉勝男商量了一下。

開學典禮這天，林國安就跟着林晚一起去學校。

林晚還擔心他爸會亂說話，結果他爸這次講的特別好。

“家裏窮呀，我們林晚呢就用樹枝在地上練字，你們別看他字寫得好，那是自己寫斷了幾百根樹枝練出來的。我們家那門口堆了一堆他寫斷的樹枝呢，我都留着沒給燒。

……還有一次，他學習太入神了，他媽喊他吃大餅，他把書拿嘴裏啃……

有一次他生病了，我讓他好好休息。他和我說，不行啊爸，我要念書。我要學習。我要學好了知識，以後孝順你和媽。孩子們，要好好學習啊，好好學習，才能考全縣第一名。”

林晚在下面都聽得感動哭了。

這講的是他嗎？

輪到林晚上臺的時候，林晚道，“其實我爸剛說的還沒說完，我得補充一下。以前為了節約油，多點兒油燈，我都舍不得吃油。因為我想多看點兒書。多學點兒知識……我大冬天的在雪地裏看書。夏天的時候抓螢火蟲看書。為了讓自己不打瞌睡，我讓我奶把魚膽系在我屋裏，每天看書的時候舔一口。告訴我自己，還想繼續過苦日子嗎？我的知識，都是這麽積累來的……”

下面，朱校長和張副校長道，“好像還有個鑿壁借光沒說。”

張副校長道，“這個還是別說了，總不能教孩子們去把人家的牆壁給捅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