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9——
許薇薇下午出門時,帶上了馬春霞趁着休息時間熬的綠豆糖水,特意用家裏軍用水壺裝了滿滿一壺,囑咐她看到宋青遠時分給他喝。
她的原話是,“青遠一天到晚在地裏跑,這天這麽熱,再給人曬出個好歹怎麽辦?”
這丈母娘操的心還不少,比人親爹都上心。
許薇薇敷衍的沖她點頭,挎上水壺就走了,至于別的……
你說啥,風太大我沒聽見啊。
呸,曬死活該,就他,精神好着呢,剛還輕薄你閨女呢,許薇薇敢說要是她現在把這事一說,信不信馬春霞同志能舉着這灌滿水的軍用水壺立馬去給他後腦勺開瓢。
所以啊,宋青遠趕緊謝謝她,離她遠點吧。
午間休息後再上工,人的身上會有一股懶勁,畢竟剛還舒舒服服躺床上做美夢呢,轉眼又要頂着大太陽幹體力活,這誰願意,個個懶懶散散的。
文叔氣哼哼的舉着大喇叭開始喊話。
“我看誰在那偷懶呢!手上動作都給我快起來!晌午的豬肉炖粉條吃狗肚子裏去啦,給我把力氣都用上!”
“那個誰!鐵柱家的,遲到,遲到扣分!薇薇你把名字記上,讓我看看還有誰?!”
幾個還在小路上溜溜達達往這走的人立馬垂了頭加快腳步。
“許紅衛!遲到半小時,記上!”
“宋大志,遲到一個小時!你能耐啊你,咋不睡死過去呢,那上工的鈴聲敲三遍都沒把你敲醒,你豬啊你?吃飽了就知道睡!記上!”
許薇薇站在文叔旁邊感覺自己才是那個遲到遭受懲罰的人,大喇叭聲刺的她耳朵疼。
“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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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叔鼻子重重一哼,轉頭去看許薇薇手上的本子,“都記上了?”
“記上了。”許薇薇遞給他看,一轉眼,瞧見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縮着腰從苞谷地裏鑽了出來,很快坐進了婦女堆裏。
這人還挺眼熟,是許薇薇認識的,她正想着要不要告訴文叔時。
夏曉雅突然站起身指着那人揭發道:“計分員同志,剛才還有個人遲到了。”
“誰?”文叔一手喇叭一手小本本走過去。
“她。”指的正是剛才她看見溜過來的人。
人堆裏低着頭一副認真幹活模樣的中年婦女脖子一縮,瞧見對面人都在看她,但她就是裝不知道不起身。
“王翠枝?好啊,你居然遲到了兩個半小時!工分不想要啦?記上扣分!”
王翠枝一聽,頓時急眼了,狠瞪一眼那多管閑事的女知青,忙解釋:“沒有,文叔,是那小丫頭片子看走眼了,我沒遲到啊,我一直都在那幹活呢。”
夏曉雅看看其他人,抿唇堅持道:“我沒看錯,你明明就是剛到。”
周圍沒有一個幫她說話的人,大部分村民都默默看熱鬧,知青們則是不想惹事。
其他大家都看到王翠枝遲到了,他們都不幫着說話證明的原因也很簡單,把人得罪了你能保證自己以後不出錯?誰家裏還沒有個急事的時候,指不定明天遲到的就變成自己了。
若是村裏誰跟王翠枝不對付站出來舉報了她,跟她交好的人也許會站出來幫忙說話,但這個小知青誰認識啊,幹嘛要為了她平白無故得罪人。
王翠枝黑着臉,她本身就有點曬黑,這一沉臉,就顯出幾分兇像,“你哪只狗眼看見我遲到了?眼珠子不想要我就給你摳出來!年紀輕輕怎麽就瞎了眼了,你給我好好看看,再說一遍?”
“王翠枝你在那胡咧咧什麽呢?”文叔雖不想偏袒誰,但也看不慣她當他面就開始罵人。
“你說人看錯了,那你怎麽證明你沒遲到?我這本子上可沒有你點到的記號。”
王翠枝心一虛,眼珠子轉來轉去編着瞎話,讪笑道:“叔我剛來之前去了趟茅房,我讓我家春兒拐過來幫我說說了,肯定是那丫頭忘了,對不住對不住。”
“我真沒遲到,就晚了那麽兩分鐘而已。”
她這解釋還算合理,而且文叔一時也想不起來她剛才到底在沒在。
恰好這時王翠枝跟一個說過話的嬸子使眼色,那人就幫她說了句話,“是嘞,翠枝剛一直在我旁邊坐着呢。”
“她明明就……”夏曉雅傻眼,明明她說的是實話,大家都看到了,為什麽……
“個死丫頭片子,老娘哪得罪你了?跟個狗崽子一樣非得逮着我咬。”王翠枝罵罵咧咧。
夏曉雅被罵的紅了眼眶,卻依舊倔強的堅持說:“我看到了,大家都看到了,你剛從那邊過來,從玉米地裏出來的,計分員同志沒看見,我看見了,還有,許薇薇同志也看見了!”
嘎?
咋還有她的事。
許薇薇倒是猜得到夏曉雅為什麽不放過王翠枝,這人穿書的嘛,肯定知道王翠枝是宋青遠後媽,對他還不好。
這是□□來着,但是,你想□□就出去,幹啥要拖她下水。
“薇薇?”文叔扭頭看過來。
許薇薇深吸一口氣上前,心裏宛如日。了狗了。
王翠枝臉上堆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薇薇吶,嬸子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
“行啦,你別整那些虛的,薇薇你說話。”文叔不耐煩的一揮手,直接打斷王翠枝套近乎。
果然遇上女主啥的就沒好事,她一小炮灰膽兒可真肥,居然還敢覺得夏曉雅這人看着不可怕,應該不用防。
結果是防不勝防,女主走哪兒哪兒就是戰場,專門給她找麻煩的。
本來這事她直接在本子上一勾就成了,事後跟文叔一說,王翠枝再咋能耐也不敢跟文叔嗆聲。
夏曉雅這一來好了,直接給她豎了個靶子,她這一說,王翠枝那還不把她射成篩子啊。
“嗯,王翠枝同志剛上工時好像确實不在那,沒注意她什麽時候來的。”
“成了,記遲到,都趕緊回去幹活去。”文叔筆一劃,舉着喇叭又開始喊話。
王翠枝狠狠瞪一眼夏曉雅,扭頭坐了回去,好啊,她算是記住這小蹄子了,還有那許薇薇,還想不想嫁進她家了,回頭她就跟宋建設說,不準宋青遠上門去提親。
許薇薇沒理會她,面無表情的看一眼夏曉雅,啧了聲,扭頭離她遠遠的。
……
晚上下工回家,王翠枝黑着臉走進廚房做飯,案板剁的梆梆響,又是摔碗又是摔盆,做個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裏面拆廚房呢。
宋建設幹了一天活灰頭土臉的回到家,聽這動靜皺皺眉,啥也沒說蹲廊下抽起了煙卷。
王翠枝出來潑水見他這沒出息的樣就又是一陣氣悶,葫蘆瓢啪的往地上一摔張嘴就罵道:“抽抽抽!一回來就知道抽!老娘上了一天的工,回來還要累死累活的給你做飯,就不知道進來幫着燒火嗎?”
“二娃下午沒去上工你知道嗎?你一個當爹的也不知道去找找人,一天到晚淨顧着惦記你的好大兒,咋的人家連家門都不進你還給我甩起臉子來了?”
“老娘今天讓人給欺負死了,你個窩囊廢啥也幹不成,讓你去找宋青遠你就知道悶頭不吭,你看看人家眼裏還有你這個爹沒有,我看他馬上就要改姓許了,怕不是想當人家上門女婿去了!”
任憑她一個人在那嚷嚷了半天,宋建設始終蹲在那一聲不吭,直到聽見她說上門女婿幾個字才擡了下眼皮,悶聲粗氣道:“他敢,老子就是他老子!”
“你跟我神氣個什麽勁?有本事把人喊來跟宋青遠吼去啊。”王翠枝叉腰諷刺他。
宋建設又不吭聲了,低着頭又開始卷煙卷。
王翠枝奔過去劈手給他摔到了地上,包括他手裏的一包碎煙葉,全給撒了,“我跟你說的你聽見沒有?我讓你去喊宋青遠回家來,你不說是他老子嗎?他敢不聽你的。”
“你沒瞧見人許有民抽的是啥煙嗎?人抽散花,那可是縣城供銷社才有的賣的,肯定是宋青遠孝敬的,沒道理你這親爹在這抽着寒酸的煙沫子,沒影兒的老丈人都抽上高檔煙了,你說句話呀?”
王翠枝看見他這幅死人一樣的嘴臉就來氣,使勁推他一把下命令道:“我不管你用啥辦法,明兒給我把人請家來,你是他老子,我就不信你喊他回家吃飯他敢不來!你記住了啊!”
咬咬牙,王翠枝心裏發了狠,有宋建設在,她就不信她拿捏不住宋青遠,早晚要讓那許家的死丫頭片子給她低頭認錯。
“春兒?宋躍春?個死丫頭別躲房裏了,給我出去找找你弟弟去!”
王翠枝罵罵咧咧的又轉身進了廚房,留下宋建設一人蹲在廊下盯着那抖落了一地的煙葉子發呆。
好一會兒,宋躍春才開了門走出來,先往廚房望望,見着她娘忙着做飯沒工夫出來,這才煩躁的打算出門。
路過宋建設身邊時,她想了想,走過去說了句,“爹,你也讓大哥給我安排個計分員當當呗,那許薇薇都能安排,我又不比她差,肯定也能成,爹?”
宋躍春說完也沒見她爹給個話,偷偷撇下嘴甩着胳膊出門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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