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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這天許薇薇也老早就被馬春霞給喊起來了, 家裏人都被使喚的團團轉,她也不可避免的被派去了隔壁村頭跟人換豆腐。

許家兄弟幾個還有早早就過來的宋青遠一起把自留地裏收回來的苞谷粒攤開在院子裏曬,院子裏堆不下門口那一片空地也平了曬上。

黃澄澄的苞谷粒在太陽底下曬得幹硬,咬一口能把牙給崩掉喽, 那才是曬好了。

許家一共分了有三塊自留地, 加起來大概有個九分地, 一分離家近種菜吃, 另外兩塊, 一塊三分多點大了種了紅薯,剩下最大的那塊種了苞谷。

夏天時種的油菜籽也是大收獲,家裏存了不少菜籽油, 因為這個平常馬春霞炒菜放油都多不少。

許薇薇被派出去跑腿換豆腐, 提兩斤豆子能換二斤四兩豆腐, 隔壁村跟她們村挨得很近, 平常村裏人想花點小錢改善生活時豆腐可是首選。

路上還有個同村的姑娘跟她結伴,進了村口才分開, 之後她就挎着籃子自己往家走,籃子裏放着她換來的豆腐,右手還提了個鐵壺, 裏面裝的是新鮮出爐的豆漿。

快到家門口時, 許薇薇看見個熟悉的高大背影正在那拿着耙子推苞谷粒,就感覺手腕立馬就酸的受不了,“宋青遠!你快過來幫幫我!手要斷了我。”

許正文背對着聽見他妹妹聲音, 草帽低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珠子忍不住向上翻, “許薇薇瞧你那矯情的,一塊豆腐能給你手累斷?我咋就不信呢?”

你就在那使喚宋青遠這傻子吧,你要喊我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這邊傻子宋青遠已經走過去接過了許薇薇兩手的東西, 看見她被勒紅的手指皺皺眉,又掃了眼被袖子遮住的手臂,“怎麽還提了豆漿回來?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我一開始也沒打算換豆漿的,到那看見有就想喝了,剛好待會兒姐姐姐夫來了也能喝上解解渴。”許薇薇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擡眼沖許正文哼了聲,“有本事你待會兒一口別喝!”

這會兒倆人已經走到了門口,許正文也轉過來看到了那個裝豆漿的壺,知道誤會了妹妹,許正文也不臉紅,為了蹭口豆漿趕緊又讨好道:“哥錯了,小妹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嘿嘿,豆漿咱家也好久沒喝了,還是薇薇有心。”

許薇薇也不是真跟他計較,瞧着他略有提示道:“這裝豆漿的壺可是別人的,待會兒要還的,我還壓了五分錢押金呢。”

“我去,等會兒我就去還,哪兒還能讓你多跑一趟是吧。”  說完屁颠屁颠過去搶了宋青遠手上的東西提進院,直奔廚房喊馬春霞給放點白糖。

“噗!”許薇薇忍不住扶着宋青遠的胳膊笑,“許正文還說我愛吃呢,他自己不也一樣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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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宋青遠站着不動,等她笑夠了兩人才一起進院。

許有民今天也休息在家,正拿着小黑蛋的作業本翻看他寫的大字,眼睛沒往門口看,端着搪瓷缸子暗示性的“咳咳”兩聲。

許薇薇吐吐舌,偷偷又蹭了下宋青遠胳膊,這才放開他。

剛好馬春霞端着加了糖的豆漿從廚房出來,她沖兩人招呼:“青遠,薇薇過來喝豆漿。”

“來了,伯娘。”宋青遠跟在許薇薇身後一起過去。

許薇薇幫她娘遞碗,邊說自己用豆子都換了什麽,“提過去兩斤豆子都換了,換了一斤半豆腐,剩下的又換了三斤豆漿。”

“剛好我過去趕上豆漿新出來一鍋,再早一點晚一點可都換不着呢。”

三斤豆漿留一斤等許芳芳和吳向陽到了再分,剩下兩斤每人都能分到一大碗。

新出鍋的豆漿現提回來還冒着點熱氣,加幾勺白糖一攪和,喝到嘴裏甜滋滋的,又有豆子的香氣,老少皆宜的純天然飲料。

分完了豆漿衆人又散開,該幹嘛幹嘛去。

昨天殺了一只雞,今天馬春霞又從別人手裏買了只雞回來吃,泡一把野生幹蘑菇幹木耳,等會兒燒個小雞炖蘑菇。

魚是昨天一起買回來的,比昨天過中秋吃那條還大,馬春霞把一條魚分開兩做,魚頭燒魚頭豆腐湯,魚身切塊炸了做紅燒魚塊。

再來幾樣拿手的家常菜,今天這一餐也是很豐盛了。

“叮鈴叮鈴~”

正說着也該到了呢,院門口就響起了自行車鈴聲。

人還沒進來呢,許芳芳帶笑的聲音先傳了進來,“爹娘,哥哥嫂子,薇薇正文,青遠,大家都在呢。”

吳向陽緊跟在她後面推着車進門喊完人緊跟着就是一句:“家裏今年收成不錯啊,這是自留地裏收的糧食吧,嗐,我來晚了一步沒趕上幫忙。”

“大芳!快,快進來坐,向陽也是,路上辛苦了。”馬春霞聽到聲音趕忙從廚房出來。

瞧見閨女女婿兩個和好如初,她臉上的笑就更燦爛了。

“娘,你這是做什麽好吃的呢?我在門口都聞到香了。”許芳芳性格跟馬春霞很像,都很開朗,但比起她娘又多了一點溫婉。

今個一般都是閨女回娘家,馬春霞惦記着看許芳芳夫妻倆和好沒,推辭一天回娘家,結果很是滿意。

吳向陽緊跟着許芳芳坐,兩人偶爾對視間都讓旁人覺得是對很默契的夫妻。

“我有多長時間沒見過青遠了?上次見面好像還是端午節來家是不是?”

許家女婿和準女婿兩個看起來也挺合得來,吳向陽在國營廠做的是文職工作,對宋青遠這個大學生很羨慕,也很願意跟他多聊聊。

啊當然,不是說他不待見許家其他人,主要是他跟宋青遠兩個身份比較接近不是,而且許家三兄弟個個人高馬大的,當初他跟許芳芳結婚可沒少被威脅為難,心裏都有陰影了。

在客廳坐了會兒,許芳芳要去廚房幫幫忙,被馬春霞給趕了出來,指着許薇薇讓給她姐陪聊。

許薇薇便把人領進了自己房間,給她看自已剛開了個頭的毛衣,為了防止宋青遠不小心看見了,她還把門給關嚴實了。

“姐你幫我看看,我覺得打毛衣太難了。”許薇薇抱怨,都怪她娘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許芳芳做這些針線活手也很巧,拿過來一翻看就知道她問題出在哪了,“你手勁太松,這樣打出來松一點緊一點的,鼓鼓囊囊不好看,你這得拆開重新打。”

“不成不成,我都拆兩次了。”

就一個開頭而已,劉梅教她的還是最簡單的平針織法,就折騰的許薇薇頭都大了,這兩天她拆了打,打了拆,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這是給誰打的?青遠?”這也不難猜,許芳芳就嗤嗤笑着勸她:“你想想平時青遠對你多好,這樣的活你拿的出手嗎?趕緊再好好練練。”

許薇薇幽怨的想,要不是因為這個,她早就放棄了好不好。

最終毛衣還是被許芳芳拆了,她手把手教許薇薇,親姐比親嫂子說話更直,指着許薇薇僵硬的手指搖頭說:“青遠這麽聰明,怎麽就看上你這麽笨手笨腳的姑娘了。”

“哼,我長得好看!”

“噗,行行行,你好看,你最好看。”許芳芳又被逗笑,她怎麽就忘了許薇薇這臭屁的性子。

兩姐妹在屋裏說了會兒話,許芳芳一出來就對上吳向陽弱小無助的視線,宋青遠不在堂屋裏,他被老丈人和三個大舅哥給包圍了,瑟瑟發抖嘤。

許芳芳好笑的多看了兩眼,轉頭又去廚房找馬春霞說話去了,哼,也該讓他體驗體驗被長輩支配的恐懼了。

宋青遠是被村幹部叫走的,因為他是柳樹溝子村的村長,即使今天他休息,有事他也得去處理。

直到快吃飯前人才回來,許大哥和許二哥把家裏待客的大方桌擡了出來,足夠坐下所以人。

吳向陽作為今天上門的女婿,是敬酒的重點,還沒正式擁有名分的宋青遠逃過一劫,跟着大舅哥小舅子一起敬他酒,最後許有民還沒出馬就把人給喝趴下了,吃完飯就被扶進了許正文屋裏睡覺。

許家飯桌剛散,兩個兒媳婦顧不上幫忙收拾,一齊回了各自屋裏收拾收拾換身衣服,趕着下午回娘家去。

許大哥和許二哥陪着一起去,馬春霞離娘家太遠,打算明天再去,許家獨剩許正文一個悠哉悠哉的出門溜達去了。

許薇薇姐妹倆跟馬春霞一起收拾碗筷收拾廚房,最後才有機會娘倆坐着一起說說話。

端着盤瓜子坐那,許薇薇就是來湊熱鬧的,沒想到倒讓她聽到了自己關心的事。

許芳芳有好久沒回來了,但鎮上也有認識的村裏人,偶爾跟她提過些家裏的事,還有之前馬春霞提過一嘴的。

“娘,你上次說三叔家的幾個孩子怎麽了?上回在街上碰見秀華嬸子,說現在都住在大伯家呢?你不是說還在咱家住過嗎?”她還記得一開始三叔出事時她爹是動過想把孩子養在自家的想法的,那時馬春霞也沒反對。

“都過去多久的事了,提這幹啥?好壞都是人自己選的,我才懶得操閑心,別到時候又吃力不讨好。”馬春霞抓了把瓜子咔咔的磕,臉上表情可不是這麽回事。

“你跟我說說呗,許娟應該能接三叔的工作吧,她怎麽回村裏掙工分了又?”

許薇薇也悄悄豎起了耳朵,感覺她娘剛才那話裏有話啊。

倆閨女都不是外人,馬春霞撇撇嘴,這也不瞞着了,“擎等着吧,你大伯娘那人無利不起早,沒便宜占的時候你見她有那麽積極嗎?你們奶奶,啧,那老太太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背着許有民,馬春霞每次說起許老太太都是一肚子怨氣,索性許芳芳姐妹從小就受奶奶冷眼也沒感受過她的慈愛,所以她說的時候,兩人從沒反駁過。

“這又怎麽說?那三叔不是奶奶的孩子,三叔就剩這幾個後了,老太太還能幫着大伯他們算計幾個孩子?”許芳芳不太信,而且她覺得許娟都這麽大了,能沒點想法嗎。

就怕到時候鬧的太難看了影響到自己家就不好了。

“你倆小時候又不是沒見過你們奶奶那偏心眼的樣子,你三叔在還好,現在他不在了,幾個孩子她能想着老小那個男娃就不錯了,其他的扒摟扒摟還不是都落你大伯娘手裏。”

別看馬春霞性子直腦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但真要說,還是直性子的人爽快,一句話就把人臉皮都撕巴開了。

“那我爹他能不管嗎?”許芳芳皺着眉說了句,這都叫什麽事啊。

馬春霞吐了瓜子皮撇撇嘴,不說話了,這也是她不高興的地方,真出了事許有民肯定不會幹看着,但她實在被冷了心,真是不想管這破事。

“行啦,你就別操這麽多心了,去看看向陽醒沒醒,你倆也該回去了。”馬春霞最後揮了揮手,止了話題。

吃過飯沒多久,宋青遠就和許有民一起去了村幹,家裏就剩她們娘仨還有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吳向陽。

睡了兩三個小時醒過來,吳向陽除了頭有點暈,其他還好,馬春霞又給他煮了碗醒酒湯,喝了後就送着夫妻倆走了。

許薇薇暈暈乎乎的回到自己屋裏,感覺自己腦袋比灌了一肚子酒的吳向陽還昏,這咋她聽到的和看到的跟“書裏”那些記憶這麽不一樣呢。

先不提關于宋青遠的,許薇薇本身一開始就對許娟恨自己家的那些事持懷疑态度,因為她在這個家裏生活了十多年,很清楚許有民和馬春霞兩個人的為人性格。

若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容易發生變質,但許薇薇是他們親生的孩子,沒必要瞞着她什麽,而且一家人天天相處想瞞也瞞不住,壓根不像是會做出那樣的的事的人。

今天聽馬春霞這麽一說,她感覺自己拼湊出了一個真相,現在就是,她懷疑害了許娟的人是她大伯一家,最後不知怎麽讓許娟誤以為是自己家。

許薇薇在想,她要不要小小的去提醒一下許娟,看在她至少現在還沒動手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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