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巴掌

“這是我為了恭喜您野雞成功變鳳凰，特意準備的賀禮，還喜歡嗎程阿姨？”

耿桓就堵在二層樓梯口，居高臨下的看着姐弟二人，譏诮的聲音響遍屋內，“剛才的視頻只放了一半就被掐了，不過沒關系，要是沒看夠的話，我還可以給您再放一遍。”

“讓開！”程葉川拳頭緊攥，擋在程葉晚身前，咬着牙怒視耿桓，眼眶因為憤恨紅的可怕。

程葉川的反抗，在耿桓眼裏連蚊子叮的包都算不上。聽到威脅，他笑得更放肆，長腿霸道的一橫，咧着嘴反問：“我要是不讓呢？”

“無論你多讨厭我，既然我已經嫁進了耿家，就是你名義上的後媽。”

程葉晚突然擡起頭，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毅然瞪了回去，一字一句，“而你，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程葉川能感覺姐姐依然在戰栗着，但是那張慘白的臉上，全是恨意。

看着她終于露出真面目，耿桓忍不住笑了，“你不是最善良溫柔，體貼人意的女人嗎？就你現在這副潑婦的嘴臉，耿永德見識過沒？”

耿桓的身體倏的前傾，惡毒的嘲諷一字一句紮進程葉晚耳畔，“我真想給你這張虛僞的臉來個特寫，讓奧斯卡把下一屆影後頒給你。”

程葉晚的理智一點點回來，她逼迫自己停直了胸膛，“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這一切，會給你爸爸帶去什麽後果？”

“我臉面盡失無所謂，在場這麽多客人，你讓你爸爸的面子怎麽辦？”

耿桓最讨厭別人說他幼稚，更讨厭事到如今，這個虛僞的女人還要拿他爸爸說事，嗤笑道：“反正他也是個不要臉的，你們倆湊到一起，正好是賤蹄子配老頭子——天生一對。”

狠毒的話語鑽進耳朵，像尖針直插耳膜，程葉晚的理智再次消散，她崩潰的大叫一聲，巴掌不受控的扇向耿桓的臉。

耿桓陰笑着，程葉晚越是發狂，他笑的越放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中。

他毫不費力的架住程葉晚的胳膊，挑釁的舉在半空中，“我這才說了幾句話，你就忍不住了？”

“我告訴你程葉晚，既然你有膽子進這個家門，直到你滾出去的那一刻，每一天我都會讓你過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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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耿桓逼人的怒罵，程葉晚只覺的眼前一片灰白，大腦中陣陣轟鳴，體內的支點正逐漸散去。

借着身在高處的優勢，耿桓甚至沒有發力，他的手腕輕輕一甩，程葉晚一個不穩，身體便倒向了後方。

在外人眼裏看來，這一幕就是耿桓毫不留情的把程葉晚從樓上推下。

“耿桓！你他媽在幹什麽？？”

耿永德剛進大廳，就看到程葉晚搖晃虛弱的身體幾欲摔落。他氣的胸腔炸裂，大腦來不及思考，近乎癫狂的罵道：“你這個畜生玩意！老子他媽幸幸苦苦養你十七年，還不如去喂條野狗！”

他撕開身上的西服，三步沖到樓梯口，先是摟住了程葉晚，緊接着反手一個巴掌，用力的甩在耿桓臉上。

程葉川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啪”一聲脆響，耿桓的身體已經歪向了樓梯，上身斜挂在扶梯上，半天沒有直起來。

耿桓覺得那一巴掌不僅打在臉上，還直接穿進了五髒六腑，把他最後一絲理智和柔軟都扇的一幹二淨。

他把舌頭抵嘴邊，甚至感受到了腥甜的味道。耿桓幾乎用了全力，才沒有讓眼淚滴落，“耿永德，你為了這個女人，打我。”

“你最好今晚直接把我打死，”耿桓突然笑了，混着臉上猩紅的五指印，滿目猙獰，“要不然，我能逼瘋上一個陳楓岚，就能逼死下一個程葉晚。”

“今天打不死你，我就不是你老子！”

耿永德的手高高舉起，對準耿桓的方向。他咬牙切齒的在空中蓄足了力氣，正欲再度扇去，身邊的程葉晚忽然軟了下去。

“葉晚！你怎麽了葉晚？”耿永德驚呼一聲，看見虛弱無力的程葉晚倒在懷中，渾身的怒氣只剩心疼。

他把程葉晚攔腰抱起，頭也不回的罵道：“立馬給我滾出去！不要讓我在這個家裏看到你！”

……

高二（六）班的牌子挂在眼前時，程葉川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跟着班主任走了進去。

他依稀記得耿永德提到過，耿桓在的班叫國際班，這裏的大多數人連高考都不用參加，就有資格被保送出國，不是花錢就能進的地方。

班裏還有兩個空位，程葉川做到了中間靠後的位置。早自習已經下課，最後排的位置還是空落落的。

程葉川大概知道，是那個人沒來上課。

“葛庭，你早上走的時候喊他了沒？”兩三個男孩聚在了程葉川身後，小聲的讨論，“再曠一次課，他爸又要給學校捐棟樓了。”

葛庭坐在程葉川正後方，煩躁的抓了抓頭，“媽的，我在門口喊了半天，房頂都快穿了他也沒應我一句，在不過來我都要遲到了。”

耿桓騎摩托車離開以後，程葉川整晚沒有睡着。一閉上眼，耿桓的聲音和痛惡的眼神就浮現在腦海裏，讓他渾身發涼。

聽對話內容，身後幾個人應該是耿桓的朋友，還不知道他們倆的關系。程葉川坐的筆直，屏氣凝神的聽着。

“你們三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問話的人叫楚言，正坐在葛庭的桌子上低聲罵着，“葛庭沒譜，劉遂你也沒點譜，就由着他喝啊。”

劉遂正挎腰站在走廊，聽完這話，直接給了楚言一腳，“你他媽就放屁吧，昨天晚上他跟個瘋子一樣，一言不發，進門就砸東西，耿桓什麽脾氣你不知道？我和葛庭敢攔着嗎？”

“再說了，昨天晚上我和葛庭也不知道他家出那事了啊…”劉遂一個激動，聲音不自覺的大了起來，他吓的連忙捂嘴。

聽到他家出事了幾個字，程葉川心裏一緊。

他不知道耿桓昨晚跑去了哪裏，也不懂為什麽這幾個男孩會大半夜聚在一起，只能裝作毫不知情的陌生人，假裝收拾桌邊的東西。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突然壓的很低，三個腦袋貼在一起，程葉川聽的也有些模糊，“千萬別讓耿桓知道昨天的視頻是我發的，要不然我就把你們頭打爆。”

葛庭不以為然的說：“至于嗎，出醜的是那女人，又不是耿桓。”

“得了吧，你沒見昨天他臉上的巴掌印，”劉遂小聲逼逼，“這幾天回別墅的時候千萬別惹他…”

“嗯！咳！…”楚言突然咳嗽了一聲，對着走廊方向提高音量，“我們正說着，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耿桓還穿着昨天的衣服，西裝被懶散的掐在手裏，襯衫有明顯的折痕，頭發也帶着淩亂，看起來像是剛和別人打了一架。

高挺的身影對着程葉川徑直走來，程葉川握筆的指節掐的發白，吓得眼睛都不敢眨，肩膀和頭幾近折疊了九十度，恨不得能鑽進桌洞裏。

距離越來越近，兩人即将擦身而過的時候，耿桓突然停在了程葉川桌邊。

“上學這麽有意思的事，我怎麽能不來。”

耿桓冷笑着說完，留三個人一頭霧水的面面相觑，他們還以為耿桓是昨天喝多了，腦子沒清醒。

只有程葉川在聽到的一瞬間，血液倒流般的毛骨悚然。

“夏晚跟你說話呢，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嘴黏上了？”葛庭聲音帶着煩躁，對着程葉川的板凳用力踹了一腳。

直到胸口撞在桌沿上，程葉川才反應回來有人站在身邊。他怔愣的擡眼，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手裏正拿着張表格。

“這是我們班的值日單，周一倒垃圾的人正好缺一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把你排上了？”夏晚微笑着，輕聲征求程葉川的意見。

他們班情況特殊，安置在另一棟教學樓裏，距離操場的垃圾點非常遠。很多人寧願拖一天的地，也懶得往那麽遠的地方折騰一趟。

程葉川本就不會拒絕，加上難得有人這麽溫柔的同他說話，頭連續點了好幾下，表示自己完全沒意見，乖巧的樣子逗得夏晚直笑出聲。

葛庭在心裏罵了聲“草”，他以前追了夏晚半個學期，對方正眼都沒來一個，結果現在對這個剛來沒半天的小白臉這麽溫柔，氣得他想對着程葉川腦袋再來一腳。

其實從程葉川進門的一瞬間，葛庭就看他很不爽。

自我介紹就冷冰冰的說了個名字，多一個屁都沒有。還全程低着頭埋着臉，好像擡起來給大家看一眼能少活幾年一樣。

半天的課上下來，程葉川全程挺直腰板看講臺，葛庭一覺都睡醒了，眼前這個二愣子還是原來的姿勢，像個礙事的樁子。

程葉川半天下來不僅沒動，連半口水都沒敢喝，生怕下位去廁所的時候會撞上耿桓。

姐姐叮囑還在耳邊，昨夜程葉晚反複告誡他千萬不要和耿桓起争執，如果在學校被欺負了，一定要立刻告訴她。

有些話姐姐沒說，程葉川也明白。他住的是耿家的別墅，身上穿的是耿永德買的衣服，送他上學的是耿家的豪車，就他連現在坐的位置都是耿永德所賜。

所以被羞辱的人即使是姐姐，即使自尊被人當廢品一樣随意踐踏，程葉川也只能讓眼淚往肚子裏流，卑微的躲閃着施暴者。

晚飯後的教室人逐漸多了起來，程葉川挽起袖口，有點吃力的拎着兩個垃圾桶出門。他沒嫌棄桶裏的味道，只是垃圾會怕蹭到別人身上，一直小心的貼着樓梯邊走。

偌大的校園裏，獨來獨往的人少之又少。好在程葉川習慣了這種生活，在這種完全陌生且沒人搭理的環境中，他反而能更自在一點。

去往操場的路很長，程葉川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樹影下，後背有些發涼。

天已經暗了下來，幾個大型垃圾桶擺在眼前，周圍空蕩蕩的，只有幾顆大樹高高拔起，風一吹，地面斑駁的倒影顯得格外陰森。

程葉川膽子小，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呆在黑暗的地方，他手忙腳亂的掀開蓋子，垃圾還沒完全倒幹淨，突然發現腳邊多出了一個人影。

“程葉川，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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