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撕扯

程葉晚頸上那條耀眼的項鏈，就像一捆鐵鏈，沉重的勒在耿桓脖子上，逼得他幾近窒息，連一口通順的氣都沒法完全咽下去。

那條項鏈是他母親的遺物。

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一套首飾。

幼年的耿桓還很膽小，他第一次發火，就是顫抖的守在房門前，像一個幼師豎起渾身的毛，哭喊着不讓任何人動母親的東西。

那套首飾被他小心存放在母親的櫃子裏，每次想媽媽時，就會去偷偷看一眼，好似從來都沒有人離開過他。

閃閃發光的吊墜配上程葉晚得意的笑臉，不斷回閃在耿桓腦海裏，僅僅一眼，就把他整個人從頭到腳的點燃。

程葉川走路不利索，費勁的跟在耿桓後面，看見他瘋一般沖到了一間緊鎖的房前，高大的背影抖個不停，顫了半天才把手中的鑰匙插進鎖眼。

“滾！”耿桓轉頭大吼一聲，“不許進來！”

門被砰一聲關上，站在門口的程葉川震得一哆嗦。他拼命回想剛才有什麽異常，單是看見姐姐一眼，應該不會如此刺激到耿桓。

還沒想明白，屋內哐當一陣，耿桓暴怒的身影轉眼又沖了出來，一把将擋在門前的他推開，“讓你給我離遠點聽見沒！不要跟着我！”

巨大的力氣怼在肩膀頭上，剛好碰到了白天的傷口，程葉川疼的接連往後退了幾步，目光依然緊跟着耿桓的方向。

憤怒的背影往姐姐和耿永德的屋子沖去，程葉川心裏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單手捂住肩膀，深吸一口氣，咬着牙跟了上去。

耿桓胸膛氣的快要炸裂，母親生前最愛的裝飾，留下來為數不多的痕跡，都被那個賤女人耀武揚威的據為己有，還要當着所有人的面炫耀出來。

程葉晚只帶了那個項鏈，餘下的戒指和手镯卻不見蹤影。

耿桓像被點燃了一般，從踢開房門的一瞬間就開始瘋狂翻找。

想着那張得意的笑臉，耿桓手中的動作越來越狂燥，他把一個個抽屜全部掀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其中瘋狂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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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原本幹淨整潔的屋子被翻的狼藉一片，程葉晚的首飾和衣服全部胡亂散落在地面，桌上的瓶瓶罐罐接連往下滾，程葉川眼底急的直泛紅。

他一步上前試圖拉住耿桓，帶着顫音：“你要幹什麽！先冷靜一下好不好！”

換成平時，要是有人敢在耿桓發狂的時候上去阻攔，就等同于火上澆油，只會讓他燒的更厲害。

耿桓不想再誤傷到程葉川，已經極力保持最大的理智不發火，但程葉川還是不知死活的跟在他身後。

“我再說最後一遍。這不關你的事，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耿桓眼球上的紅血絲都沖了起來，陰冷的眸中充滿煞氣，這種惡狠的表情讓程葉川一下回想到了那個夜晚，牽扯着他的胃都開始一陣酸痛。

程葉川從來沒敢忘掉耿桓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就算最近的他難得平靜，偶爾對他好好說話，甚至還主動去幫他，也抹不掉曾經在刻心底的那份陰影。

他小心的倒退了幾步，心裏想着該怎麽才能阻止他，突然看見耿桓手中舉起了一串綠色的珠子，正高舉着要向下砸去。

程葉川驚的瞪大雙眼，嘴巴微張着直吸氣，腦海裏一片空白，來不及思索便趔趄的沖過去，只想把那串珠子搶回來。

“不要扔！”

他已經盡全力跑了過去，卻還是眼睜睜看着珠子砸落在地上。

程葉川顧不得受傷的膝蓋，雙腿直接半跪在地上，俯身爬着去撿那串滾動的玉珠。

他雙手顫抖的在地上摸索，發現珠串還完好無損，像是見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撿起來緊緊抱在胸前。

素日溫和的目光難得染上憤怒，程葉川側着身擡起頭，下巴皺在一起，紅着眼眶瞪向耿桓。

從未見過程葉川有如此激烈的反應，耿桓的怒火都冷靜了片刻。

他看見玉珠握在纖長白嫩的手裏，就突然想起之前那個夜晚，挂在程葉川胸前的珠子。

像是猛地反應過來什麽，他趁程葉川還沒完全爬起，如餓狼狩獵般的速度一步逼到他身前。

眼前的耿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程葉川好似見到了厲鬼，瑟縮着向後退，卻發現根本無處可逃。

“把東西給我。”耿桓聲音冷的沒有一絲波瀾，在盛夏的空氣中結了一層冰。

程葉川雙手把珠串死死護在胸口，劇烈的搖着頭，快要把眼裏的水霧甩出來，“不要…”

從頭頂投射來的黑影把他牢牢蓋在原地，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啊話，耿桓整個身子已然如一張大網，狠狠撲了過來。

兩人隔着巨大的體型差，耿桓只用一只胳膊就把他毫不費力的壓在身下。

狠厲的聲音貼着程葉川鼻尖響起，一字一句用了最後的耐心，“別逼我對你動手，給我！”

“不要…”耿桓沉重的身體壓制在他身上，鈍痛連成一片瘋狂席卷而來。

程葉川側過痛苦的臉龐，用盡全力懇求着:“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就把這一個留給我好不好！”

“程葉晚帶的項鏈也是我媽媽留下來的！”

耿桓發狂般怒吼着，摁住程葉川的大掌不斷用力，幾乎要把他怼進僵硬的地板中，“我把這個留給她？誰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消瘦的肩胛骨磕在地板上，手腕上的鉗制不斷加深，程葉川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耿桓捏碎，卻依然拼命握緊拳頭。

耿桓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翻身直接跨坐在程葉川腰間，雙腿禁锢住程葉川掙紮的下半身，伸手去掰那只緊攥的手心。

指尖如被鐵鉗一點點撬開，程葉川的冷汗從發絲上滑落下來，混着鼻尖的汗水，一起痛苦的流向脖子。

傷口已經痛到麻木了，他知道今晚的耿桓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絕望的閉上眼睛，壓在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輕。

耿桓舉起那串不起眼的珠子，用一種勝利者的姿勢起身俯瞰着他，惡狠狠的說：“程葉晚敢動我的東西，就不要怪我毀了她的念想。”

他兩步沖到房間的陽臺前，拉開落地玻璃門走出去，房間的樓下正對着後花園，寬敞的私人泳池占據了大半個地面。

珠子被耿桓高高舉起，向後猛蓄了一道力，緊接着用盡全力向樓下揮去。

飛舞在空中的弧線像一道流星，在水中濺起一灘不起眼的小水花，轉瞬消失在濃重的黑夜裏。

程葉川沒有見過他的母親。

他沒有聽過母親的聲音，嗅過她的味道，甚至連她懷裏的溫度都未曾感受過，就永遠失去了那個最重要的人。

關于母親所有的記憶，都只存留在幾張破舊的照片，還有母親生前唯一留下來的一對首飾。項鏈分給了他，手串留給了姐姐。

程葉川視線緊緊跟随者那道飛舞的弧線，在項鏈墜落消失的一瞬間，眼底的淚也倏地湧了出來，滾落在那張慘白的臉上。

他擡眸盯着耿桓。

那雙看起來永遠怯懦，無害，畏縮的眸子裏，第一次噙滿了憤怒和怨氣。在仔細往裏瞧，甚至還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如果耿桓願意回頭多看兩眼，一定會被程葉川冰涼的眼神刺醒。

可惜他沒有。他一直看着黑暗的窗外，好像把同樣的傷害施加到別人身上，自己的痛苦就能真的得到減輕。

程葉川頭也不回的沖向門外，一路飛奔着往後花園跑去。

別墅是在是太大了，從房間到後院的路彎彎折折。那些樓梯和彎道就像和他作對，每多走一步，身上的傷口仿佛就被多撕裂一分，牽扯的他五髒六腑都在一起發痛。

他好想停下來抱住自己休息一會，好想聽那句全天下母親都會對孩子說的話：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會吧。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

連唯一擁有的紀念都已經被人肆意的丢棄。

程葉川伸手胡亂抹掉臉上的眼淚，疼痛和呼吸一起湧進遍體鱗傷的身體，腳下的步伐卻沒有慢下來半分。

那一抹消瘦的身影投入深夜中，包裹在層疊的花圃叢前，脆弱的仿佛随時會消失。

程葉川出現在花園的瞬間，耿桓心底徒然生出一股涼意。

他連眼睛都不敢眨，就看見那個充滿着決絕的背影，毅然躍身跳進了泳池之中。

“程葉川！！！”

小川倔起來 那真是一個村的牛加一起都拉不回來

老婆跳下去了，你就說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