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懼怕

周圍灼痛難耐，有一股無形的熱流肆意蠶食着程葉川的神經，躁的他每一寸肌膚都快要剝離骨肉。

“熱…我…我好熱…”他嗓間嗚咽着，耿桓趴在他耳邊，半天才從哭喊的聲音裏聽出幾個字。

耿桓抖着把空調打到最低，“不熱了，過一會就不熱了…”

“嗚嗚…”那啜泣聲音很小，卻含着極致壓抑的痛苦，聽着讓人心顫，“難受…好難受…”

他慌亂的把程葉川抱在胸前，像托住一件易碎的珍寶，“你告訴我，哪裏，哪裏難受，你告訴我好不好！”

眼淚和冷汗混在一起，順着程葉川蒼白的臉頰滴落，将耿桓胸前打濕一片。

程葉川渾身止不住的戰栗着，睫毛根部來回簌動，好似深陷一場無盡的噩夢。

下一刻，一直蜷縮的身體猛然變得僵直，接着窒息般向後仰起頭，拼命搖動，“不要！不要碰我…不…求求你…”

“好，我不碰你，”耿桓低聲哄着：“我不碰你了好不好。”

無論他如何耐心安撫，懷裏的人都沒有任何安定的跡象，赤裸的身體布滿情欲的痕跡，抖得近乎痙攣。

“我問你，”通響電話時，耿桓沒意識到自己也在發抖，“你放床頭櫃裏那瓶白色的透明瓶子，裏面裝的是什麽。”

“啊？”葛庭正在喝酒，被問的一愣，“什麽白色瓶子。”

耿桓快要把手裏的東西捏碎，“一個很小的管子，上面沒有文字标簽，擠出來的東西沒有味道，像潤滑油。”

聽到透明無标簽的瓶子，葛庭腦子裏的酒精登時清醒了一半，“你他媽？你他媽用那個幹什麽了！？”

“我在問你！”耿桓慌亂的大吼，“這到底是什麽！”

“那他媽的是…是催情劑，”葛庭有些結巴，“你，給人用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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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确切的答案，耿桓眸光一暗，沉默了幾秒，“…小半瓶。”

“小半瓶！？”葛庭把手裏的酒瓶用力砸在玻璃桌上，“你他媽知不知道，這種藥市面上買都買不着？”

“兩滴就能把人玩瘋的東西你他媽用了半瓶！！是哪個上輩子挨千刀的倒黴蛋，碰上你這種一次經驗都沒有的處男啊？…”

後面的怒罵聲耿桓已經聽不到了，他呆愣的站在床邊，看着痛苦蜷縮的程葉川，心髒像被什麽擊碎了，半晌才敢伸出手抱起他。

浴缸裏放滿了一整池涼水，上面漂浮了一層冷凍箱裏的冰塊，他怕程葉川支撐不住身體，架住程葉川的腋下，扶着他一起坐了進去。

刺骨的寒涼浸入體內，耿桓打了一個寒顫，更緊的抱住了程葉川，把他牢牢圈在胸前。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此刻般安靜抱住程葉川的念頭，在心裏已經潛藏了很久。

每一次見他傷痕累累又強行忍耐的可憐樣，看他低頭吃飯時都流淌的溫柔，還有那雙永遠澄淨亮潔的眸子，都恨不得把那具小小的身體圈入懷中。

程葉川身上特有的那份和順清隽，讓他第一次有了被治愈的安定。

過往的細碎回憶突然就拼湊成一幅完整的畫面，把程葉川所有的好都镌刻其上，讓他心顫的厲害。

後來的那些年，耿桓無數次後悔過，如果他們當年的第一次沒有給程葉川留下如此慘痛的回憶，後來的很多事情，是否就有機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你醒了？”

緊抱一夜的人終于有了動靜，耿桓欣喜的低下頭，眼下覆着一圈揮不去的青紫，嘴角卻是上揚的，“現在還難受嗎？”

程葉川艱難的睜開雙眼，視線模糊一片，他辨認了良久，才依稀認識到自己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中。

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像被人敲碎了又拼接回來，痛得他無力多思考什麽，吃力的開口，“水…”

“喝水？喝水是吧，你等等！”

耿桓小心翼翼把程葉川從他胸口放到床頭，抱了一整夜的人身上還帶着他的體溫和味道，突然放手只覺得心口一涼。

他飛快轉身去客廳接了一杯溫開水，片刻都沒敢耽誤，又連忙坐回床邊，帶着讨好意味的把水杯遞給程葉川。

“快喝吧，還是溫的。”

“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了，餓不餓，我給你點了粥。”

耿桓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臉上甚至還帶着些許溫柔，同昨晚瘋狂暴虐的好像是兩個全然不同的個體。

他沒意識到程葉川的臉色越來越青白，好不容易清醒的眸中逐漸籠上驚懼，顫縮的望着他。

昨夜支離破碎的記憶一點點重現，程葉川喉間一緊，先是小幅度的搖着頭，随後拼命的向後縮退，驚悸不安的抱做一團。

耿桓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閃到，手中的水還舉在半空沒放下，程葉川在驚慌掙紮中，倏地把滿杯水掀翻過去，結實的澆在了他下半身。

“你不要過來…”程葉川渾身打着哆嗦，出口只是小小的氣音，“不要碰我…”

昨晚耿桓照顧了程葉川整整一夜，先是在浴缸裏一波波換着涼水，等他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一直用濕毛巾擦着他的身體，生怕他有一點點不舒服。

一直忙前忙後到了淩晨，他才敢迷迷糊糊睡半個小時。就連耿桓自己都沒察覺，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麽擔心一個人。

看着程葉川安靜躺在他的懷裏，躁動憤怒的心便不覺被那舒緩的睡顏所安撫。他就那麽小心望着懷裏的人，癡癡傻傻的一直看到天亮，甚至隐隐希望就這樣一直平靜的待下去。

但是這種平靜，只有程葉川毫無意識時才可以短暫擁有。一旦他清醒回來，看向他的眼底就永遠帶着防備和距離，只需一眼，就會把他的心刺穿一個洞，空蕩蕩的往裏灌着風。

他無比讨厭這樣的感覺，明明這個人就在眼前，脆弱的毫無抵抗力，卻又仿佛隔了一層屏障，遠到他這輩子傾盡餘力都無法捕捉。

“給我坐過來，”耿桓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他害怕看到這樣的程葉川，“坐過來，把水喝掉。”

“不，”程葉川死死抱住自己，“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我要走，我要回去…”

耿桓捏緊杯子，冷笑道：“走？你以為你能走到哪去？回我家你難道就見不到我了？”

“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不管你以後走到哪裏，都注定逃不開我。”

程葉川捂住耳朵，痛苦又恥辱的畫面接連鑽進腦海，像一把鈍刀反複淩遲着他的神經，“我不是，我不是你的…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你不是？”耿桓猛地俯沖下來，半跪在床邊，一把攔住程葉川的肩，強迫他擡眸看着自己，“你好好看清楚，昨天和你睡了一夜的人究竟是誰。”

心裏越是慌亂，嘴邊的話便愈發不受控制，耿桓不知道自己的每一個字對于程葉川來說，都是磨斷他神志的最後一刀，“你昨天晚上又哭又叫，求着我給你的樣子，你還記不記得啊。”

耳邊是陣陣嗡鳴，程葉川甚至不敢仔細聽他到底說了什麽，強逼着自己保持最後一絲理智，“你做這種事情就不怕，不怕我說出去，不怕被人發現嗎？”

耿桓笑着長吸一口氣，徑直坐回程葉川身前，盯着他顫抖的睫翼，反問道：“我怕被人發現？”

“程葉川，我們倆究竟是誰更怕被人發現啊。就算我現在把程葉晚叫到這裏來，你敢多說一個字嗎？”

“你敢讓別人知道，你一個男人，被我耿桓摁在身下強奸了嗎？你敢把你哭着求我的樣子，讓第二人看見嗎？”

耿桓邪笑着，口中惡毒的話語一句比一句狠，他不屑的繼續嘲諷，空中突然傳來一陣風。

程葉川的巴掌直直落在他的嘴邊。

眼前的人渾身都在顫縮，通紅的眼眶裏含着淚水，明明沒有什麽力氣，卻還是把他側臉帶着心口打的一痛。

“你敢打我？”

耿桓把舌尖抵在口腔側壁，咬着牙說：“程葉川，你知道嗎，我昨晚甚至很認真的想過，只要你不再參與我們家的事情，從今以後我就好好對你。”

“我們就像以前一樣，一起上學，一起生活，我不需要你時時刻刻對我低眉順眼，只要你偶爾能陪我說說話，給我下一碗面條，我就再也不會欺負你。”

他的眼裏竟然也漫上一絲紅暈，“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想要主動好好相處的人。”

這些話落在程葉川耳邊，簡直是一段天大的嘲諷。那些籠罩在他心間的噩夢，他拼命忍耐想逃離的日子，居然被耿桓稱作是好好對待。

程葉川倏地就很想笑，但是湧出來的只有眼淚。他擡眼凝視着耿桓，質問包裹着恨意，毫不掩飾的從空中刺過去。

床頭的那碗粥從滾熱放到冰涼。

那是耿桓清早懷着滿滿歉疚點回來的東西，他幻想着，等程葉川醒來，乖乖躺在他懷裏，小口低頭的吃完這一碗粥。

等他安靜的喝完，他就帶着他回家，從此以後就這樣平安無事的相處下去。

再次開口時，耿桓的聲音已經同那碗粥一樣，冷的沒有絲毫溫度，“程葉川，你不要怪我沒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

耿桓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